在师兄陈善道提着大斧美其名曰的实力决定一切的口号中,陈天皓放弃了抗议。从第二天开始,他就忙着适应身为师兄的陈善道安排的不算繁重的任务。
每天祖师爷前上香叩拜,有时会抽时间擦拭先辈灵位,最后整理后殿的书籍。这是陈天皓最为头疼的地方,书架上的灰尘无不告诉他,这里已经很久没人踏入过。后殿存放的经书卷宗多是龙虎山每日所讲经文,如些《法华真经》、《修道经》、《度人经》、《本愿经》,还有不少春秋收集来的古人隽文,却是少有可学的道法。清理后殿的陈天皓意外翻出本《通灵真经》,奈何不能运转体内真气,只能耐着性子看。
原以为身为师兄的陈善道会有个好的表率,数天后,陈天皓不得不彻底死心。师兄陈善道除了准时出门蹭饭,有点良心记得带份青菜豆腐回来外,就是花大量的时间睡觉。对于安排给他的任务,一点也不在乎完成的如何。
连续数天的青菜豆腐,吃的陈天皓浑身没点油水。忍无可忍的情况下,陈天皓主动挑起应天山的伙夫任务。他没想到喜上眉梢的陈善回应的却是鼾声如雷。那刻,陈天皓很怀疑师兄陈善道带回来只有青菜豆腐的饭菜的动机,奈何有苦没处说。不过这些天下来,他是明白天师府人迹罕的原因,还有第一次见到师兄为何是刚睡醒的状态。
花费两天时间收拾出一间屋子做厨房,陈天皓第一次正经的做了份阳春面,没想到迎来睡眼惺忪的陈善道的反对意见,“记得面条要熟透,不要放葱花。”
在大叔陈常青的唆使下,陈天皓拜师章伯父,手艺学精后,直接成了大叔身边无条件的伙夫。一直没听大叔有过意见,现在跑应天山忙里忙外的还要听师兄的安排,陈天皓可不干。
“熟透就没嚼劲,不放葱花不香。”陈天皓理直气壮的反驳,不忘又加句:“不吃拉倒!”
“老头子一直在朝廷忙,念在天师府就咱俩,师兄吃就是。”陈善道可不傻,说完就开吃。一番沉默,很快扒完面前碗里的面条,陈善道又唉声叹气的说道:“你说咱咋就摊上这么一个啥事不管的师傅。”说着,把空碗一放,拍屁股走人。
“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啥事不管的师兄!”看着出去的陈善道的身影,陈天皓默默的咬牙切齿。
日子如流水逝去,转眼就已一个月的时间。陈天皓除了看书,仍旧是花大量的时间打坐调养。受伤落下的筋脉伤痕至今没有好转迹象,陈天皓是心里万般着急。看着师兄陈善道近几天除了睡觉,还知道出来散步,却总是坐在小树林里发呆。陈天皓除了摇头就只有摇头,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他真猜不透师兄这一身的功力从何而来。
有一次还在自己面前演示过所谓的高手风范。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却是一斧头将早已七零八碎的天师府前的青石坪再次劈出数条深深的沟壑。
借用陈善道的话,这青石坪就是应天山最好的演武场。本来就人烟稀少,不好好糟蹋留下点痕迹,愧对前辈在此修筑青石坪的苦心了。很是无语的陈天皓就差泪流满面,至于在自己面前这么嘚瑟吗?
“我看看你伤势。”
例行每天早上打坐,陈天皓来不及起身,就看见陈善道就从小屋里走了出来,一旁坐下后又道:“还是不能运转真气?”
“没有起色。”陈天皓垂头丧气的摇头。
“怎么伤这么重?”
“与黑袍魔族对战时,动用了丹田深处的真元。”
陈善道错愕的看着陈天皓,“你是大师境界?”
陈善道不能不诧异,他知道陈天皓已经十六,这般年纪就已达到大师境界,那将是世间难得一遇的天才。世间修真者分为筑基、大师、宗师、天人四个境界,这是自古流传下来的实力境界区分。衡量修为境界则是筑基将灵气在体内筋脉运转化为真气运用;大师境界将真气由丹田转为实质的真元;宗师境界则是借势,巧借天地法则的势;天人境界是有自己的法则领悟。
陈善道当然没见过天人境界的传奇人物,只听说有不少老怪物隐存于世。
“筑基境界,才触到大师境界的门槛。”
“你筑基期,丹田就能贮存真元?”
“算是吧,但很少很少。”
陈善道瞪大两眼看着眼前的陈天皓,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好一会才恢复正常面色,却是不在耽搁,赶紧搭在陈天皓的脉搏上感受伤势。
“哎.”
十息过后,陈善道忍不住摇头叹息。陈天皓体内的筋脉伤势,远超出自己的预想,伤痕累累已经不能形容,可谓是悬于一线。只是他心中才冒出的念头瞬间又偃旗息鼓,这般严重伤势,陈善道难以勘测出陈天皓以前的修炼功法,他不甘心啊!
“我出去一趟。”说走就走,陈善道没半分停留。
“也不知有没有药救。”看着陈善道离开,陈天皓难以掩饰的失落。失落中寻找乐趣一直是陈天皓的强项,陈天皓脸色很快又几处笑容,自我安慰道:“又找借口去天女峰蹭吃蹭喝。”
翻看后殿里的卷宗后,陈天皓知道应天山离天女峰最近,也才明白师兄陈善道外出蹭饭都是去天女峰。有时候陈天皓不得不感叹师兄的待遇忒好了点。
现在天师府的资源有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陈天皓努力将仅有的资源做出可口的饭菜。但每天的早餐陈天皓能看出师兄很不满意,因为他每天早餐只做阳春面,还特地放很多葱花。无他,就是要恶心无良的师兄。
才收拾完厨房,忽听的外面有人说话,“天师府的师兄在否?”
“有事?”陈天皓应声之余,出门查看。
一身灰衣道袍,束髻道士辫,身材壮硕,已有几分成熟气质,仍掩饰不住面相的稚嫩。陈天皓惊讶之余,更是兴喜,来人竟是章丘。
“瘦了。”
拥抱过后,陈天皓简短评价,这次没有开口就啰嗦。
满脸喜悦的章丘说道:“前阵子听说掌教替应天府收下位弟子,想过是天皓哥。应天府可是好些年没有收弟子了,寻常人那会入龙虎山掌教的法眼。今天恰好有时间,就过来验证真假。”
念想天师府也没招待的地,陈天皓只好带章丘到小树林的屋子里落座。
“最近这些日子可想死我了。”
“甭装!”陈天皓一脚踹过去,被章丘闪躲开。也不生气,又道:“你是想冯岚妹子了吧!”
陈天皓情不自禁叹了口气,自己何尝不想念这个相处了好几年没血缘关系的妹妹。他不是章丘,身边只有大叔。离开青衣镇,章丘可谓是一刀将自己十六年来的过去拦腰斩断。陈天皓能够想象的仅有章丘心里怀揣着思念二字。
“真不是装。”摇头辩解之余,章丘找了处位置坐下,情绪显得有些低沉。想不想大家,他自己最清楚。
匆匆离别,和附近镇上几位好友一同过来,只有他到了执法宗,孤单一人的他又哪里只是念想冯岚。他想念老娘,想念老娘做的热气腾腾的红烧肉。想念胖子老爸,每天忙完活后,坐在大门槛上抽大烟袋的味道。还有无良的师傅,对自己的严格训练,以及那些呵斥的话语。
这些人和事,现在也只能是想念罢了。
“会有机会的!”陈天皓拍了拍章丘的肩膀以示鼓励,又笑道:“有机会回去可别忘记代我向阿姨和叔叔问好!”
“那当然。”章丘不是小孩,当自己踏上修道一途,这些事就不得不逼迫自己看透三分。“天皓哥,你伤好了吗?”
摇头,轮到陈天皓情绪低沉。
“没事的。”又换做章丘出声安慰,“你了不起的师哥会帮你的。”
“了不起?”陈天皓当笑话似的看向章丘。
这一个月来,陈天皓很怀疑自己这个挂号弟子是不是为了替陈善道来天师府干活的伙计。怎么都有种赶走了老虎进来了狼的错觉,才脱离神棍大叔,又进入了大师兄陈善道的怀抱。
平时陈善道的那副作态,陈天皓可不认为他有多了不起。
章丘忙着解释:“可别看你师哥现在这般颓废,以前那可是龙虎山最有潜力的弟子,深受掌教和几位师傅看好。只是有次下山除魔时,出了意外。”
“什么意外?”
章丘似乎早有预料陈天皓会继续询问,喝了口水后接着解释:“你师父邵元节只收有两位弟子,你师哥陈善道和他亲弟。在那次意外中,不仅他他喜欢的女人永远留在了魔教,还有他疼爱有加的亲弟。从那以后你师哥就成了现在这般一蹶不振。再后来,你师傅邵元节也不知为何去了秦王朝,剩下你师哥一人的天师府可谓瞬间凋零。这些年得亏掌教和净慧师傅,你师哥陈善道才没彻底沦为废人。”
“原来伤疤如此惨痛,才会让他选择了逃避。”平时积累满肚子的腹诽言语在这刻荡然无存的陈天皓,对一直颓废的陈善道多了几分敬意。
“有你师哥在前,我就像是无病呻吟。只是执法宗那群顽劣,总有人见不得别人痛快。”说起这事,章丘又是掩饰不住的气愤。
听章丘说起执法宗,陈天皓哪能忘记上龙虎山的那天,“我也见过你师兄,在上山的那天。他们可真够气魄!”
“我师兄?”
“张开达!”
“他就是一混蛋!”章丘咬牙切齿的恨恨说道。
近几年,龙虎山的确收了不少资质甚好,根基甚优的徒弟。却少不得附近几国的皇亲国戚,特是秦王朝的王侯将相的后代,稍有资质点的子孙后代就通过关系搪塞进了龙虎山。任凭听之任之肯定是瞒不过这些俗世中的老狐狸,但要花更多的精力去调教,谁也没那个心思。最后只得丢进杂事繁多的执法宗,好歹也是龙虎山小到王八,大到龙王爷都能凭借执法宗这块招牌能横插一竿子的身份,飞扬跋负的那些顽固谁不愿意?
以己度人这种事干得好就是圣人,鱼龙混杂之徒却总是要多上许多。
陈天皓听陈善道说过这事,最后形容执法宗已是脓包缠身,没有壮士断腕的魄力,难除病根。在陈善道的言语中,对执法宗没有任何称赞。陈天皓隐隐担忧,也不知章丘入执法宗是好是坏?
陈天皓又想起自己才见张开达,就被嘲讽的面目全非。朝夕相见的章丘,难怪掩饰不住的愤恨表情,该是比自己还心中生恨吧?!
“忍!”
半响,陈天皓咬牙吐出一字,是在劝慰章丘也是在告诫自己。
良久,章丘才缓缓叹息道:“也只能先做好这一点了。”
章丘不甘心啊!但不甘心又能怎样?师兄陈天皓现在伤势不见好转,自己那点实力又能怎样?上山至今,少有时间停止修炼的他还不是打不过人家。
你知道多少关于他的事?”
陈天皓没少被大叔教导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道理,事先了解对手已经烙印在他脑海中。“
深知陈天皓性子的章丘,没有问他这话的意思,开口吐露自己所了解的情况,“大秦东北韩国人氏,家父位及高官,有个好师傅推荐而来。上山五年,刚过二十的年纪,已是执法宗实力前二十的实力,一只脚踏进大师境界。”
似乎感受到章丘的低沉,硬挤出笑脸的陈天皓出声安慰:“别灰心!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步走。由着他先嘚瑟,咱心里记着就是。等实力够了的那天,在抽他丫的没话说。”
抬头白了眼还不忘啰嗦的陈天皓,章丘再次叹息:“现在是指望不上你了!”
陈天皓哪会不清楚章丘,除了失望就剩下尊严支撑着他。陈天皓自己何尝不在叹息,这狗娘养的伤都个多月了,还没见丝毫好转。师傅疗伤后说过,自己身体器官已经无碍,碍在已触动根基。再要与人动手,非得是伤势痊愈不可,否则道法一途可就危险了。
“会有那么一天的!”陈天皓信心十足的说道。
陈天皓至始至终都相信大叔的眼光,或者说是相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