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敛寻常边关军中将士眼中的轻狂笑意,两百人的白马义从肃声浩然的护着四辆马车向北井然有序的前行。
白马义从起手于大将军王翦,十多年与上北下南的几个邻国打了不知多少场战争,在疾风骤雨中磨练成了王将军手中一支战无不胜的战争武器。
大将军谋士公孙先生叹曰:“义之所至,生死相随,苍天可鉴,白马为证。”
当王篦还是军中司马时,曾借调大将军一千白马义从,首战韩国天王岭,灭敌将后俘敌五千有余。夺功之后,大将军王翦出于私心将白马义从交予王篦训练,此事自然引得军中不满,特别是战功赫赫的白马义从。碍着大将军王翦死令在先,白马义从虽听命于王篦,但士卒们谁都看轻这位相对他们征战无数的战场菜鸟,更有不少消极待战。
王篦对此熟视无睹,接手后就开始对一千白马义从开始了为期一年时间的严训。最后,王篦这位战场菜鸟硬生生的将一千义从活剥到只剩下八百人的队伍。王篦掌管士卒们的军令规矩更甚大将军,稍有违规,当得是军中好汉的白马义从,往往都得刮下一层皮来。同时赏罚有度,若是立得军功,不论将士军衔高低想赖都赖不走。
次年与赵国铁骑战于冈鞍,作为战斗先锋官,王篦灵活用兵,率队在敌后方扰乱军心,未出十天,赵国铁骑不攻自破。二战韩国,身为先锋的他当日就连破韩国三城,惠王即日官封都尉于他。若不是年龄不够,五品校尉也只是囊中之物。
被王篦打造成骑兵锋芒的白马义从威名更甚以往,他们跟随王篦在边关征战将近三年,见证他坐上军中都尉的位置的同时,也收获了属于白马义从的军中荣誉。
这次出使赵国,若不是惠王指定人数,八百骑兵可是很想一起去赵国邯郸逛一趟。王篦钦点的三百人队伍里,暗探、斥候占去一百人,紧随罗员外的两百人同样战力不俗,多是五千义从里的伍长,战斗经验极为丰富。
这趟极有可能没有回程的路途,王篦必须得对他们的家庭负责。所挑选的三百人中皆是没有子嗣,同时不属于家中长子。为防不测,出发前他更是带头写下遗书,队伍中若有不识字者,皆得找人代笔。
当身先士卒的王篦率先驾马行完三里路程,立刻传令队伍提速,允许两马车并行的官道上,三马并行换做四马并行,十六位修道者全部聚集到四辆马车身边。
急行军的白马队伍并未散乱,反倒是出奇的动作一致。当官道上突然出现三匹马由北直面冲来时,王篦立刻出手示意队伍停下,整个骑队爆发一声勒马之声后,厉喝之下的队伍向前跑出两丈距离后戛然而止。
“少主,有骑兵杀来.”
语音刚落,三骑斥候的身后空中突兀多出点点黑影,不到一个呼吸间,稀疏的黑点变得密密麻麻,瞬间占去整个视线。
“是箭雨,快躲.”
此时的王篦只能在心中不断呐喊,根本来不及出声。他心中纵使千万个不愿,面对这般抛射而来的箭雨,也明白眼前的三位斥候不消一个呼吸间就会被射成刺猬。
沐浴箭雨之后,三匹向前疾驰的白马在官道上翻滚了一圈后,躺在了羽箭竖下的道上。马上斥候虽早有规避动作,仍旧扛不住一番箭雨的洗地,被数支羽箭射穿身体后,同样倒在了白马身边。
眼见得斥候与白马葬生在箭雨之中,箭雨刚过,队伍中立刻出去三骑前去查看具体伤亡情况。上百双眼睛盯着空中的箭雨簌簌落下,数息时间后,箭雨终止在队伍前方数丈的距离。眼睁睁的看着出生入死的袍泽兄弟死在箭雨之下,整个队伍变得出奇的安静,安静的让人不寒而栗。
远处有沉闷的号角声打破了队伍的沉默,一支骑兵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骑兵队伍从官道蔓延自两侧田地荒道上,一线铺开黑压压的缓缓驶来。
王篦深呼吸一口气后,在半空中打了个手势,马车后面的一百士卒立刻从官道两侧的田地荒道上靠拢上来。以十队为一列排开,人人手持长枪昂首挺胸,保持队列间距在五尺距离,时刻准备在王篦一声令下时加速冲锋。
查看伤势的三骑很快返回,领先一人回禀道:“少主,还有一位兄弟没死。”
看见两位士卒搀扶下的斥候除了四肢有数支羽箭穿透外,身体其他位置却无一完好,王篦感激的回头看了眼为首马车。
“少主,出去的人都死了.”被搀扶的斥候一句刚说完,一支羽箭突然从身后飞射而来,箭头恰好穿透斥候的眉心。
王篦注视着死在面前的斥候,双手紧握住缰绳防止自己情绪失控。又抬头盯着越来越靠近的骑兵队伍,咬牙切齿的说道:“简直是欺人太甚!”
“风、风、风.”
王篦摆手示意身后众人禁语后,只见的对面骑兵在羽箭形成的箭林前停了下来,隔着十多丈的距离,一字排开的队伍中有一人坐着黑豹缓缓走出,朗声笑道:“王家小子,好久不见啊!”
等王篦看清楚对面将领,已是两眼火冒万丈,怒骂道:“姓陈的,你个老王八!”
“小子,火气不小嘛!”对面骑豹将领不怒反喜,摆手示意身后众骑士放下手中箭弩,又是满脸轻松笑道:“当初可是你小子告诉我骂的越凶代表着越愤怒,看来小子现在肯定是心有怒火。”
“我当年就应该一枪捅了你个老乌龟。”
“小子,有本事你现在就带着你这点人马杀过来,不然别在那里犬吠不停,真是聒噪!”
在王篦血性快要占据理性下令士卒冲锋时,身后马车内响起罗员外的声音,“王都尉,请容罗兄上前见见世面。”
官道上的马匹立刻向两侧散开,留有一条道路供坐在马车内的罗甘缓缓向前,等马车过后,两侧马匹又向中间快速并拢。
“哟!阵势不小嘛!”走出马车的罗甘虽面色苍白,却并没有王篦想象中的胆怯,满脸轻松的看着对面百骑一列的骑兵军阵,“敢问对面是何方枭雄?”
“区区赵国将骑营陈斋晋陈郎将,算不得枭雄。此次听闻秦国罗员外郎先生入赵,特地过来送点见面礼。”
“不得不说此次陈郎将的见面礼很有威慑力,我罗甘在此多谢了。倘若有机会,我罗甘一定向赵国雄主恭贺一声。”
“罗员外可不要误会,区区一千轻骑兵拿下五十位斥候还是轻而易举的,当然这可不是我陈郎将送给罗员外的见面礼,不然未免显得我陈郎将过于吝啬,真正的见面礼在我千骑身后的官道。”陈斋晋缓了缓,奉承道:“如果罗员外真能过了我身后的官道,到大王那但说无妨。”
“意料中的事,终于有了意外的惊喜。”
罗甘低声嘀咕的同时,慢慢抬头眺望着千骑人马身后的官道,在那里有着数理之长的荒山官道。听陈斋晋的话语,想必那里真有点刀山火海的摆设。
王篦铁青着脸,没有开口。从见到对面的陈斋晋后,他的脸色就一直不好看。
“罗员外,其实还可以换条路也不迟,毕竟通往邯郸的道路不止这条官道。”
“不了,前方哪怕刀山火海,我罗甘此时也想见识见识。”
“那我就在阴山叩关城内恭候罗员外的大驾,还有王家小子,到时候别让我见到你时已是一具尸体。”
“放心,我一定死在你后面。”
“回城!”
陈斋晋说完,极具灵性的黑豹立刻转身走入骑兵队伍中。
“咱要不要跟上?”眼见得对面骑兵队伍慢慢回撤,一直坐在王篦身边的赵长庚终于出声询问。
眼看着陈斋晋的队伍越走越远,王篦缓缓摇头,说道:“是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会轻松让我跟上去?等等吧!”说到最后,王篦话语中多出几分无奈。
看了眼坐立白马之上纹丝不动的王篦,罗甘弯腰走回车厢,暗叹这次任它刀山火海,铁定决心走它一遭了,他罗甘真就不信赵老头敢眼睁睁的看着我死在他的家门前。
“眼下没有了探子,就这么干等下去?”一旁的赵长庚接着问道。
“要不给你一小队人马,你前去探探路?”
王篦脸色阴沉,赵长庚这话正中他的心中痛处。眼下没有了探子,队伍就像一个盲人,无法规避前方的危险,那将是十分危险的事情。陈斋晋这次明摆着过来是要除去自己的眼睛,要让自己的队伍像个盲人一样,在前面的荒山中摸黑过。那里真有点埋伏,整个队伍只会沦为被动挨打的地位。想到陈斋晋一个活口都不留给自己,忍不住暗骂句真他娘的够狠毒。
此时有一人缓缓驾马从后方绕田地而来,经过前段时间的雨水浇灌后,田地比官道更多了许多淤泥。骑马之人明显没有白马义从的腰腹稳劲,坐于马上的身子在颠簸中有些晃荡。出现在王篦身侧前,抱拳说道:“少主,我愿前往,只是希望在我完成这趟任务后,少主能让我进入白马队伍。”
队伍里顿时多了些嘲笑声,更多的只是沉默。
“都给我闭嘴!”回头吼了句后,王篦看着此次唯一位不算白马义从的同行行伍,“吴乐文,你可知这一去极有可能是个死字。”
“若不是少主,属下三年前就死了。”
“但你.”
“禀少主,我在大将军的骁战营呆过一年多,也上过战场。只是这三年在少主马厩呆的时间长了点,所以马术有些生疏,但战斗本领可丝毫不曾忘记。”
“那行!我让你领一队人马上前一探究竟。”
“少主是答应我进白马义从的队伍了?”
“那也得等回到军中大营才行,这里可不行。”
“谢少主!”
当十一人驾着白马远去,看着他们的背影,赵长庚忍不住侧头低声说道:“你这是要他们送死?”
目送他们远去的王篦紧了紧手中的缰绳,斜了眼赵长庚,回道:“总比整个队伍送死强!慈不掌兵的道理你不知道?”
赵长庚看了看脸色难看的王篦,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在罗甘马车旁边的陈天皓看着前面疾驰的背影,忍不住开口说道:“师哥,我也想去。”
陈善道摇头道:“好奇害死猫。”
“主意不错。”罗甘从车窗探出面孔,继续说道:“但你得有自保的能力。”
看着罗员外,陈天皓很是轻松的耸了耸肩,不等陈善道出声,已是拽紧缰绳,甩动马鞭冲了出去。
“少年都对好奇世界感到好奇,作师哥的应该让他长长见识,毕竟书中谁也不会写下这些。”说完,罗甘放下窗帘,闭上眼睛准备休息。几天的担心终于等来了意外惊喜,是时候有所收获了。
望着瘦弱的背影,赵长庚忍不住嘀咕道:“送死都这么抢手了?”
“白在朝廷呆了这些年,少见多怪。”
正眼不在看赵长庚的王篦指挥着队伍开始动身,三列队形的白马义从前后护着四辆马车缓缓向北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