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一场酣战后的皇城道留下一条醒目的沟壑外,给洛阳城大街小巷的住户带来了茶余饭后的谈资,但酣战后的皇城道没有出现人们想象中的后续风波。看似狂风骤雨的风暴突然间偃旗息鼓,不少好事者深表叹息之余,对闹事者的身份也多了分猜想。
闹剧已经发生,就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收场。
家长里短的百姓自然不知,这场看似已经风平浪静的风波实则余波未平。一直是朝廷公认的极具潜力的赵长庚,这些天在父亲愁眉苦脸的神色下,不得不收敛肆容,学着循规蹈矩起来。
近几日卫将军府一直处风口浪尖,身为主人的赵德海这些天近乎时刻阴沉着脸。熟知皇城道事件前因后果后,他却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更是没处去说理。寻常朝廷官员可指使不动的军侯,这次险些伤了国师弟子,可出手之人却是自己帐下官军,更让他郁闷的是自家孩儿可一直在高升酒楼里凑热闹。王军侯的突然出手,自己孩儿可算是坐实了这幕后指使者的身份。
既然自己儿子被无妄之灾这屎盆子扣在头上,少不得他这位做老子的扛起黑锅。奈何征战沙场一辈子的他,虽然练就一身本事,却没能没有能言善谈的本事,更不是耍嘴皮的文官对手。每天朝政,没少被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老邻居给脸色看外,官场对手的老生与后辈更是没少拿这事恶心他。
战事重武将,太平重文臣。
现今王侯将相割据虽然不太平,但国盛兵强的大秦王朝也太平了十多年。从春秋延续至今的大秦王朝,国师座椅被龙虎山道士稳坐至今,水涨船高的在大秦王朝也就有了超然地位。
这次王军侯踢到铁板,少不得赵德海担忧自己会受到连累。
“刚刚收到消息,过几日罗员外将作使臣去往赵国,你要记得自己请愿跟随罗同行,哪怕在他身边当个兵卒你也给我忍着,就当为你自己洗刷这次的屈辱。只要事成,我相信惠王不会多怪罪于咱家。”风尘仆仆赶回来的赵德海刚落座,就向坐在旁边的赵长庚啰嗦起来。花了大价钱才从官场老友那里打听到的情报,经过自己前后分析后,赵德海愁眉苦脸的面容好不容易才有了点憧憬的喜色,他可不想自己儿子错过此次机会。
赵德海身边一位姿色丽容的妇人面露担忧之色,刚端起的饭碗又放下,说道:“我听说草原霸主赵国杀戮成性,这些年我大秦边境的百姓没少遭罪。庚儿这次去,会不会凶多吉少?”
“妇人之见!”赵德海正眼不看自己的妻室,瞟了眼这些天中规中矩的赵长庚,继续说道:“你虽被惠王看好,但也多是你那群私党朋友造势得当,何况久居朝中,没点实际功劳可不容升迁。这年头还得像王家篦儿那样,早些在外头闯出一番名堂,真打起仗来,才不至于受制于人。”
“知道了,父亲。”赵长庚心里在不愿意,这会也只能点头答应。
不同于赵家的压抑气氛,深居皇城道的国师府邸虽是一直安静于世,近几日却也多了些生气。陈天皓和师兄陈善道住下后,因为都没什么主仆观念,更不用谈摆架子,对国师府少有的几位仆役大多和和气气,聊天又多是些家长里短的内容,几位仆役对两师兄弟自然而然的好感连连。
今天是个吉庆日子,于国师府于邵元节俱是喜庆日子,早早看过黄历的邵元节特地将收徒仪式定在今天。为了避嫌,这场拜师仪式简单至极,除了国师府的五六位仆役外,加上天师府的师徒三人,最后还邀请来留在京都的净慧师傅。
在陈善道的带路下,陈天皓有幸拜会还留在京都照看受伤弟子的净慧师傅。如龙虎山弟子传言那般净慧待人对事极为和气。陈天皓觉得净慧师傅亲切之外,还特别仁心。初次见面,陈天皓就得到净慧师傅赠予的灵药,说是放在身上留着备用。
大清早,国师府邸的仆役早早备下供奉用的牲畜,香炉案桌前张贴的是龙虎山祖师爷的挂画。
案桌两侧分别坐着邵元节和净慧,住持则由身材魁梧的陈善道代劳。
日上三竿,收徒仪式正式开始。
“呈:癸丑之岁,春夏之交,上启道祖,下敬神灵.”
陈善道念叨完道语,才将案桌上的活禽扭下脖子,将鲜血集中在准备好的器具后,手指沾血,唇舌轻启默念咒语时,虚空画符。
三息之后,将手里盛有鲜血的器具放上案桌,紧着着掂下香炉中清香三支,交由身后陈天皓于双手轻握清香紧贴在额前。
“今陈天皓拜龙虎山应天山天师府邵元节为师,特向道祖示礼,叩首!”
陈善道语毕,陈天皓朝道祖画像俯身跪下,口中说道:“弟子陈天皓拜道祖!”同时双手握清香贴地,以头近地。叩首完,陈天皓将清香交予陈善道,仍旧在身侧躬身施礼。
“今陈天皓拜龙虎山应天山天师府邵元节为师,向师傅示礼,叩首!”
陈善道语毕,陈天皓朝主位上的邵元节俯身跪下,喊道:“弟子陈天皓拜见师傅!”同时双手扶地,以头着地。
邵元节忙着起身托起陈天皓,说道:“好徒弟,示意示意就行,感觉起来吧!”
见邵元节眼中带泪,另一边的净慧忙着说道:“师哥又收了个资质不错的徒弟,喜事,喜事!”
“对!喜事。”邵元节说着没忘记拭去眼中泪水。
“师傅,净慧师傅,请喝茶。”起身后,陈天皓没忘记给两长辈敬茶,算是讨个欢喜。
“好小子!”一旁的陈善道笑着轻轻给了一拳头。
又有下人端茶过来,陈天皓紧接着双手接过又递向陈善道,说道:“师哥,喝茶!”
陈善道接过茶时,有泪水在眼中打转,虽是强颜欢笑,嘴中却是骂道:“好好地一件吉庆事,非弄得我闹心不可。”
“你个大男人这可不像话了。”善解人意的净慧忙着接话,虽是话带责备之意,却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悦。为师兄邵元节,为师侄陈善道。净慧比陈天皓更清楚两人这些年的心中疾苦,都是好面子之人,宁肯将苦痛深埋心底,也不愿告知他人。
陈天皓在龙虎山的事,净慧早就得到徒弟殷桃的书信。见到陈天皓本人后,会心甘情愿的赠予一瓶难得的灵药,只是感谢,感谢他的出现,宽慰了龙虎山两位重要的男人。
在陈天皓和陈善道两人闹腾时,主位上的净慧低声询问道:“真的说断就断了?你那小徒弟近几年可谓是一方诸侯,可不比陈善道实力差,你就不想争取争取?”
邵元节摇头说道:“新人换旧人,该知足了!”
未到晌午,有辆王室车马进入皇城道,当行到填满土石的沟壑前,马车停了下来。车中人透过窗帘往前些时日战斗留下的沟壑处看了眼,威严肃目的面庞上难得多了几分笑意。
马车再次动身,波澜不惊的皇城道如车过无声,却惊起皇城道两侧暗探无不为之颔首行礼。
车夫青衣老人对此视之不见,驱赶着高头大马慢慢往皇城道深处行去。
国师府邸,仆人进屋后,躬身作揖说道:“老爷,惠王来了!”
话音才落,屋外就已走进两人,为首男子面相非朝中那般威严仪表,笑意连连的免去众人行礼后,说道:“邵老,近来身子可好?”
“谢惠王挂心,身子无恙。”邵元节恭敬回道。
落座主位后,秦惠王看向躬身站立的邵元节,说道:“近来听说皇城道发生了件不快之事,还望邵老别太介意。这次过来寡人也不是非得替赵家儿郎说这个情。”
邵元节连忙躬身回道:“老臣不敢无礼,也没行逾越之事,还望惠王明察。”
“这是私下聊天,就免了这些君臣之礼。”示意邵元节和其他众人坐下后,秦惠王接着说道:“这孩子虽不懂事,但毕竟没伤到国师弟子不是,再者王军侯也被调去苦力营,再难碍邵老烦心,所以邵老你就宽宏大量别和赵将军一般见识,我可听说他近几日可是食不下咽啊!”
“谨遵惠王口令!”
“邵老,这次过来实则有一事相求。”
“请惠王直言。”
“过几日罗甘将代表我大秦出使赵国,恰好听说邵老徒弟实力不凡,所以我想邵老说说情,让他们随同前往。你也知道寡人虽贵为一国之主,手中一直缺少精兵良将,只好来邵老这里要人来了。”
“不成问题。”
“邵老果然为寡人爱臣。既然邵老如此痛快,寡人也绝非小家子气的君王,只要事成,邵老大徒弟即为正六品道录司事,二徒弟为正八品右至灵。”
“谢惠王恩赐!”
“谢惠王!”
..
虽在府邸呆了好一阵,更没忘记和所有人寒暄,但秦惠王走后,屋内本该喜庆的几人脸色都有些不悦。谁都明白惠王口中的甘罗出使赵国绝非易事,奈何君子有命,士不可不从。
皇城道上,坐在返回的马车内,秦惠王低声询问青衣马夫,“黄老,你说寡人是不是有点唐突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这些年,你就不能说点心里话?”深知车夫性子的秦惠王面色虽有不悦,但也懒得计较。
皇城道这件事他是今天突然听闻,求贤心切才急忙坐车赶了过来。此次罗甘出使赵国事关重大,哪怕已经召集数位实力精湛的修真者,秦惠王仍是心有担心。想来想去,秦惠王决定在王宫内找机会和邵元节再聊次,至少得对得住这位侍奉了数十年的近臣。
行人之事,最忌讳寒心之举,尤以王公贵族谨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