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念慈生了娃娃后,也得了妇科病,白带不断,像豆腐渣,而且有时还伴有恶臭。吃了许多中药,也不见好转。小元子说:“听说林大人的诊所能治这种病,许多婆姨都去那里看病,连妓院的那些女人也去了呢,你也去看看吧。”
施念慈斥责道:“这种事,咋好向外人说起?况且,妓院的女人去了,我咋能与她们为伍。”小元子委屈地说:“林大人如果是外人,那你当初生琳娜时,咋找别人接生唦?林大人说,妓女也是人,得了病也要看。不看,害人更多。”
“谁愿意去谁去,反正我不去。”施念慈的语气不容商量。
因为病痛的折磨,加上父亲去世的伤心,施念慈一段日子以来,脸色很差,精神也委靡不振。这引起了保尔和季良策的注意。
保尔以为是她担心大黄会不会运到俄罗斯,便去余庆堂找她,对她说些鼓励的话,要她放心,即使这笔大黄路上不顺,出了差错,他也会继续帮她的。
季良策则不和施念慈直接谈她的气色,而是把小元子叫到衙门,打听施念慈的近况。小元子自从那次季良策为施乃千披麻戴孝之后,对他的印象完全改变,觉得他是一个好男人。最近做的事情,又觉得他是一个好官。于是,就把施念慈患病的消息告诉了季良策。
季良策当时没有说话,而且吩咐小元子千万不要对施念慈说自己找过她。
一个冬夜,季良策踏着厚厚的积雪,找了个理由,独自去了施念慈家。
施念慈与小元子一样,对季良策的印象也有所改变,最少不像以前那样厌恶他了。尤其是在墓地把她抱起的举动,让她深感震惊。要知道,季良策这些行为,已经远远超出了作为一个道台所应遵守的规范。倘若有人参他,那是一定要倒霉的。但季良策却毫不为意,好像他早就不想做这个道台似的。尽管这样,她对他仍旧是冷淡的。季良策也不放在心上,隔三差五地找个理由去余庆堂或者她的家里。走走看看,逗逗琳娜,有时也顾自说一些话,说完了就走了。
施念慈有时也愿意与季良策谝些闲传,却从不提及过去的事情。季良策仿佛看透了她的心,也刻意回避,不再提感情的事。
这次,季良策带了一些洋药,是从林辅臣那里拿的。季良策把施念慈的病状向林辅臣说了,林辅臣便说:“看症状,应该是有炎症,要吃些消炎的药。”于是,他给季良策取了一个疗程的药,“季大人,你用心良苦,祝您善有善报。你就说这是治气色不好的药,以免伤了施小姐的自尊。”
季良策把药放在桌子上,亲自倒了杯水,为她喂了第一次药。施念慈没说吃,也没说不吃,却也没拒绝季良策为她喂药。她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可是,心底里却很享受这样的伺候。等季良策走后,她又有些后悔,觉得自己是个没有骨气,不洁的女人。既然自己已有丈夫,为啥还要接受这个令她承受这么多伤害和侮辱的男人关照?
有时夜里醒来,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个大烟鬼,有了毒瘾。一方面不愿意低头,一方面又不排斥,是个不再忠贞的女人。可是,她毕竟才只二十多岁,她不想这么早就变成黄脸婆,她有许多事情要做。
因此,当季良策说从林辅臣那里拿来了药,专治气色不佳的,她的心里瞬间涌起了一阵异样的感觉。这感觉像有一群小虫子,在心房上爬过,痒痒的,又有点疼。
琳娜跟小元子到西间里睡去了,屋子里静寂得很。山墙上,那只小鸟自鸣钟的秒针在走动,匀称而有规律的啪啪声,使屋子里更加静寂。两个人呼吸声,清晰可闻。施念慈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喂了药,季良策在炕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夜深了,你快回吧。”施念慈催他走,她感觉,季良策要是再不走,她的心就要跳出来了。每次这样单独面对,施念慈都感觉自己有罪,并且无耻。她也仿佛听到了全肃州城的人都在指着她的脊梁骨在骂,骂她不守妇道。
季良策笑笑:“天刚黑,你看,才七点半不到呢。你要不累,我给你谝个闲传吧。”不等施念慈说话,他就开始讲了起来:“从前,有一对小伙伴,虽是异姓兄弟,却如一母同胞。为啥呢?因为,弟弟生下来母亲就去世了,他是被哥哥的母亲用奶水喂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