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局,是宁无波坐庄寻她们,宁无云将她哄着爬到树上,她很害怕,不敢爬树,却又经不起宁无云的激将法,还是战战兢兢的爬了上去……宁无波找了两圈都没找到她们,无奈的离开……
藏在另一棵树上的宁无云利索的跳了下来,径自离开,仿佛忘了还有她这个人。
她蹲在树上,不敢下来,眼看着太阳快落下来了,玉兰树的叶子毛茸茸的,还有肉肉的虫子在上面爬来爬去的,有一条毛毛虫往她的裙摆爬去……她当时吓的连哭都不会了……就想着直接闭上眼睛跳下去,宁愿死了残了,也不愿意被虫子爬。
她刚刚闭上眼睛,下面就有人叫了一声‘喂’,问‘天都快晚了,你怎么在树上啊?’,男孩的声音,像是小溪中的泉水,清澈悦耳,宁无双睁开眼睛,就看见站在树下的小小少年,正仰头看着她,他乌发光滑,如同上等绸缎,面容俊美莹润如玉,眼睛明亮如星辰,她几乎看呆了……他笑吟吟的让小厮搬了梯子,将她接了下来……
以后他时常来宁府,他们经常在玉兰树下碰见,她知道他就是自己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再加上张氏和宁无云时常在她的耳边诉说他的好,自小心中就认定了他……
如今想来,只怕记忆中的纯净都不在了,什么少年救美,根本就是有心人的算计,也只有当初傻傻的自己没能看明白。
宁无双晒笑,却见南宫扬语气惆怅的说道:“双妹妹,祢说,那个总在玉兰树下陪着我的人去了哪里?我怎么就将那纯真的人给弄丢了?”
竟然还打起了感情牌!
宁无双勾唇无声冷笑,用力挣扎一下,没能挣脱南宫扬抓牢她的手。
她垂头,在璀璨的阳光下,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指,然后冷冷的,慢慢的说道:“前程往事不可追,眼睛长在前面,所以做人要向前看!”
这话,是曾经自己求着他留下自己,莫要送去水月庵时,他说出来的话,今日正好原封不动的还给他。
金色微红的光芒,投在宁无双的眼底,昏昏然的,浅浅的红,像是那日云幽和绿腰被打得满身是血的咽气,然后被拖了下去——一路刺眼的红。
那一刻,她悔极了与他相逢,在心中恨声,若是再有来生,她再不愿与他相遇,可天不如人所愿,重来一次,却无法改变相遇的命运。
记忆因为无法抹去……所以疼痛!而这个男人居然一脸沉醉的回忆他们错误的相遇。
“回忆很美,怎么能轻易的忘记……”
南宫扬的微笑因为宁无双的冷漠也带了一丝冷淡:“冲动退亲是我不对,今日我奉母妃之名求和,你又何必端着架子不放?”
“你求和,难道我就得一定接受吗?”宁无双挑眉轻蔑冷笑:“王爷不会忘了我在凤凰楼的誓言?出尔反尔的事情,我没有王爷这般厉害,做不来!”
南宫扬不恼,哈哈大笑,笑声清凉,惊的玉兰树间的鸟雀翻飞:“你现在倒是牙尖嘴利!双妹妹,如果之前你像现在这般对我……这般面对世人……”他顿了一下,拉紧她的手:“我又怎么会闹着退亲?”
敢情他退亲,又是她的错!南宫扬他总有法子将错推到别人的身上,还一副言辞诚恳,让人心甘情愿的相信。
宁无双狠狠地甩着他的手,嗤笑:“王爷,若是可以,我真想送你一把尺!”
南宫扬一愣,随即面上涨红了起来,再也无法伪装平静,怒喝:“宁无双,你莫要太过分!今日只是知会你一声,这婚约,你是否愿意,都不会改变。你若是愿意,咱们就欢欢喜喜的续前缘,你若是不愿意,那就等着赐婚的圣旨。”
“我不愿意,就是赐婚的圣旨来了,我也不愿意!”她那张含着怒红的小脸上,满是愤怒。
但听她一字一句地狠声道:“南宫扬,我绝对不会嫁你,这辈子不会,下辈子也不会,你私死心吧!!”
若是他真的将她逼入死角,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到时候将娘安置好了,她怕个熊!
四目交汇,南宫扬仿佛置身在冰冷黝黑的寒潭中,有那么一瞬间,她的目光浮起一抹肃杀之意。
她眼中的杀气,那么的真实,她是真的想要杀了他!
宁无双又瞪了面色铁青的南宫扬一眼,冷哼一声,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南宫扬目光冷肃的盯着宁无双的背影,心中的怒气随着她离去的步伐,不知道怎么的心中如重石压着般透不过气来。
他垂下眸子,看着略显潮湿脚面,水的热气全无,水渍渐冷。
无言地诉说一场覆水难收的悲情故事。
宁无双心中的怒气一阵一阵往上涌,黑着一张脸走在花间小径中,一路疾走,过了一会儿,她的心情才平复了一些。
还好,当日她故意激怒南宫扬,才能顺利解除了婚约,若是给了南宫扬缓气的功夫,只怕还真的不成,德妃娘娘可是只老狐狸,想要脱身可不容易。
南宫扬今儿个面上装的再好,骨子里却还是那个霸道的混蛋,什么叫这婚约,你是否愿意,都不会改变!简直欠揍到了极点。
一心生气的宁无双,在进二门的时候,又被人挡了下来。
“三妹妹!”
不过是几日未见,宁无双差点不认识眼前叫唤她的宁无云,面色苍白,神色黯然,一副娇弱不堪的模样。
宁无双微眯着眼睛,上下打量她,那清如寒潭眸光直射宁无云,语气淡淡:“大姐姐,有事?”
宁无云贝齿在绯红的唇上留下一排清楚的牙印:“我想和三妹妹说几句悄悄话!”
似笑非笑的看着宁无云,宁无双的话中别有深意:“怎么今儿个一个两个的都要找我私聊?”
宁无云袖中的手紧紧的握了一下,又松了开来,语气柔柔,楚楚动人,如同她的人一般,轻柔如浅烟似的,一吹就散:“三妹妹,我是真的有事要跟你说。”
瞧她这态度,似乎一定要说的强硬,看来不想听都不行。
也罢,就听听她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想来一下,宁无双挥了挥手,示意云幽和宁无双退到一旁,然后淡漠的说道:“那就说罢!”
宁无云被她轻慢的态度搞的差点吐血,在心里狠狠地臭骂了宁无双一顿,恨不得扑上来撕烂她的脸,可想到来意,又将这股子恨意掩饰的下去,艰涩的开口:“三妹妹,请你救救我!”
“扑哧”一声,宁无双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开口:“大姐姐,你开什么玩笑。你有父亲宠,母亲爱,还有张家一大家子惯着,他们可都是了不得的人物,你有事找他们帮忙,谁会搞不定,哪里用到我这个无足轻重的小庶女?”
“三妹妹,这事除了你,没人能帮我!”宁无云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脸色雪白雪白,艰涩的开口:“今儿个早朝,有御史状告父亲教女无方,其大女儿在昭王未曾退掉亲事之前,与其私相授受,影响皇室尊严,带坏宣冥国风气。”
宣冥国明文规定,言官论事不活罪,只要御史弹劾的不是虚构,确有其事,无论是国事还是家事,皇帝都不能降罪。
昭王与宁无云同进同出,满京城的人谁人不知,三人的三角关系又有几人不晓,只不过宁府的人都不管,别人也不是闲着骨头疼,就装着不知道罢了。
如今,也不知道是哪位看不过去,跳出来上了折子,其他的御史或是清流文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只是说法别有深意,表面上弹劾的是宁德海,实际上矛头指向的是南宫扬和宁无云。
宁无双大悟,难怪今儿个南宫扬一开始态度如此诚恳,原来还有这么一出,想必尊贵的昭王殿下一定没有料到居然有人敢拐着弯弹劾他。
其实宁无云只说了事情的前半段,后半段未曾说出来,虽然皇帝不曾表态,但早朝刚散,早朝之事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更不知从哪里传出宁侯爷卖女求荣,见昭王不喜自家无德三女,便指使才貌双全的大女儿宁无云诱惑昭王,昭王定性不佳,移情别念。
一个人说是谣言,但一百个人,一千个人说就是事实了。
既此,南宫扬负心薄情,宁德海卖女求荣,宁无云品行不佳的事实再也无法洗去,除非御史自称诬陷,此事才有更改的可能。
谁让南宫扬和宁无云太过嚣张,以为没人敢说话,公然的出双入对的,在京城早已家喻户晓,这次就是想狡辩也不行了。
宁无双一愣,不知道哪位御史如此有观察力,决定回去之后,好好的打探打探,日后见面多敬着几分。
心里美滋滋的,觉得宁无云那张可恶的脸看着都不那么刺眼了,微微一笑:“大姐姐,你真是病急乱投医,这朝堂上的事情,你该找你的外祖父,找父亲,我一个养在内宅的女儿家,可如何救你?”
宁无云袖子中的手紧掐在手中,艰难的说道:“那御史是宣王的人。宣王对三妹妹青睐有加,还请三妹妹出面,请宣王手下留情!”
她真的恨不得扑上将眼前的宁无双撕碎,小贱人有什么好的,宣王如此护着,此举说白了,不过是替小贱人出气罢了。
宁无双恍然大悟,她就说啊,御史弹劾宁德海教女无方,若是为了脸面,宁德海在昭王进府重新求娶之时,就该一口应承下来,根本不用南宫扬再找她说话,原来是臭不要脸的横插了一杠子。
不可否认,南宫月此举,让宁无双心中升起了淡淡的暖意,似乎臭不要脸的也没那么的不要脸。
宁无双似笑非笑的看着宁无云:“大姐姐,你是不是想父亲再被弹劾一回?”
脸色一沉,宁无云一颗心直直的往下坠落:“三妹妹不肯?”
“原本或许还肯,但现在却断然不肯!”宁无双冷冷一笑,目光如同利箭射向宁无云,声音冷的如同冰棱,充满仇恨:“大姐姐还不知道吧!今日家庙失火,我姨娘和鲁嬷嬷已经葬身火海……”挑眉,目光阴冷暴戾:“大姐姐以为我会愿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