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拂袖而去。
宁无云双膝一软,站立不稳,一下子就瘫软在地上,戴氏的死亡没有带给她任何的快乐,而是深深的惶恐。
戴氏葬身火海,以小贱人此时的聪慧,定然清楚戴氏之事,是谁动的手脚,心中还不恨死了她们母女,哪里还肯替她求情?难道这辈子她都要背上品行不佳,水性杨花的名声?坏了名声的她,可还如何高嫁,实现她心中的美梦?
这一刻,宁无云心中第一次责怪张氏的心急,哪怕再等两天,待她的事情了结了,再出手也不迟啊!
娘啊,女儿的名声可要毁了!
眼泪滚滚的落下,宁无云心中充满了凄苦,她该如何挽回这一切啊!
戴氏和鲁嬷嬷被烧死的消息也由着莫东禀告了上来,宁老夫人正和宁德海说着御史弹劾之事,当下二人都惊到了。
“什么?烧死了?不可能!”宁德海面色大变,更是失态的惊吼起来。
宁老夫人却是勃然大怒,瞪着宁德海:“你倒是好眼光,将条毒蛇扶正,再这么下去,哪一天我这老骨头也要烧死在这福寿院里了。”
张氏这个蛇蝎心肠的,越发的无法无天了,草菅人命的事情做的越发顺手,这次居然连她身边的老人都敢动,简直是半点都没将她看在眼里。
宁德海头上冒了冷汗,尴尬的说道:“母亲,还没查清此事,不定与张氏有关。”
宁老夫人冷笑着看向宁德海:“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这府里除了张氏,谁还会跟一个疯掉的妾室过不去?”
一句话说得宁德海哑口无言,宁老夫人不耐与他费口舌,挥手道:“那是你的夫人,我也懒得说什么,你自己看着办吧!至于御史弹劾之事,就照着咱们商议的办。”
说完,就将宁德海赶了出去,不想这么个被猪油蒙了心的儿子,杵在眼前碍事。
宁德海一脸阴沉的出了宁老夫人的院子,去了张氏的院子,进了张氏的房里,随即冷着脸喝斥所有的下人退下,自己就那么站在那里,铁青着脸瞪着张氏。
张氏见宁德海面色如此难看,心里难免有些忐忑,却还要做出高兴的模样,靠上来,撒娇道:“老爷,您可来看我了,我高兴……”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宁德海一个巴掌打断:“贱人,你好歹毒的心肠!”
张氏急促的尖叫了一声,抚上立刻就肿起来的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宁德海,眼泪汪汪的看着宁德海,委屈万分的说道:“老爷,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如此责罚我,一见面就打我,你给我说清楚,就是死也要让我做个明白鬼吧!”
宁德海怒气冲冲:“你还有脸问我,你做了什么,你自己难道不明白吗?你说你何必干净杀绝?戴氏她已经疯了,又有心悸之症,她都这样了,你还要下手害她。你这心也太毒了,你还是从前那个善良温婉的女子吗?你太让我失望了,这样狠毒的事情,你也做得出来。”
张氏心中得意,面上却做出一脸莫名其妙,委委屈屈的说道:“海哥哥,你说什么呀?戴姐姐她怎么了?你一定是误会我了,这些日子,我一直在院子里养身子,也不关心外面的事情,什么都不知道啊!自从老夫人教导过我之后,我知道自己行事有所偏差,这些日子一心反省,更打算日后好好待双儿和姐姐。”
她瞟了宁德海一眼,见他神色有些松动,继续说道:“海哥哥,别人不知道我,你还不知道我是个什么人么,心胸是不大,会捻酸吃醋,可是让我害人,这样的恶事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宁德海瞧着委委屈屈的张氏,心里一想,觉得张氏说得有些道理,张氏是有些小心眼,爱吃点小醋,杀人放火的事情,她也做不出来才是。
张氏见宁德海已经信了她的话,继续加油:“海哥哥,我总算有些明白姐姐当日的感受了,什么叫墙倒众人推,我不过是刚被老夫人训了,这边就有人不安分,将脏水泼在我的身上了,可想而知,姐姐和双儿这一年多来的日子。海哥哥,你放心,这些日子我想明白了,日后再不会为难姐姐和双儿,更不会动姐姐的陪嫁了。”
为了让宁德海相信她的话,张氏言辞诚恳:“海哥哥,你知道我自小的日子并不好过,所以见了那么多银子难免生出些心思,但也并没有如老夫人说得,送回娘家,而是在自己的小库房里,想着日后留给波儿……”
“胡闹,我只有波儿一个儿子,这偌大的家业都是他的,还需要你做此见不得人的事情吗?”宁德海喝斥张氏,不过语气已经柔软了许多。
“海哥哥,我这不是一时糊涂么。”张氏哭着说道:“我已经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吧!”这么一大把年纪,居然拉着宁德海的袖子,做小女儿状的摇晃着,若是被宁无双见了,又要呕吐说道:好大的一朵小白莲花,不,是老白莲花。
可是宁德海真的吃这一套,语气狐疑的问:“家庙失火,戴氏被烧死的事情,真的不是你做的?”
“姐姐被烧死了?”张氏吃惊的叫了起来,随即又落泪了:“海哥哥是在怀疑我吗?我跟了你十多年了,又相知相爱了这么多年,你居然这样想我,我是小心眼,又刁难过姐姐,那不是因为我嫉妒她做过你的正室夫人,到今天都改不过过来。你却……”
她气的扑到宁德海的胸前,似调情般的捶了两下:“海哥哥,你说我现在是正室夫人,宁家只有波儿一个男孩,我为何还要对姐姐下手,平白毁了自己的名声,还牵累孩子们,我怎么会做这等傻事?”
宁德海已经信了张氏的话,当初扶正张氏,有部分原因也是因此,因为府里只有波儿这个男孩,庶子不继爵,他不能让爵位断在他的手里,所以贬戴氏为妾。
宁德海迟疑的问:“若不是你,这府里还有谁会对她动手?”
戴氏为妾室时,贤良淑德,不妒宽厚,与妾室相处和睦,除了张氏,他还真找不出第二个嫌疑人。
张氏叹了一口气,道:“海哥哥,你真的看不出来么,这是有人想要彻底断了我的管家路,让老夫人厌弃我啊!你让我说出幕后黑手来,我还真说不出来,可是你想想,若是我不能重新管家,这府里的管家权会落在谁的手里?”
宁德海有些不信,狐疑道:“你是说大房……”
张氏摇头:“海哥哥,我可没说是大嫂做的,只是这事谁得利最多,谁的嫌疑最大。不但让老夫人厌弃我,还能让离间咱们夫妻的感情,果真是一箭双雕,好算计。我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竟然这样狠毒的要那人命关天的大脏水往我身上泼!”
宁德海更信张氏的猜测,这些年,大哥因为老太太将爵位传给了他,一直与他心有嫌隙,再加上他只有宁无波一个儿子,还是个不太成器的,大房就动了心思,想将爵位抢过去,虽说大哥外放,但大嫂子还留在京城,说不得就是大嫂的手笔……
张氏知宁德海颇深,见他神情,就知道他是信了自己话,敛目掩饰住眼底的得意,轻轻的哼了一声:“好痛”,然后捂着脸,泪水涟涟的看着宁德海:“海哥哥,你怎么舍得打我?这是你第一次打我!”
“馨儿,是我的错,不该什么都没弄清楚就打你,这就叫丫头拿药进来,我替你上药……”
张氏柔情蜜意的拉住宁德海:“海哥哥,你也不怕被下人瞧见了笑话,我房里有药油,我拿出来,你帮我擦擦……”
宁德海点头:“还是馨儿想得周到。”连他这点面子都要周全的馨儿,怎么舍得他的名声有半点不好呢?
即使心中疑惑还未尽除,心中对早朝之事,还有余怒,但这般娇柔的张氏却打动了宁德海。
宁德海眼中温柔小意的张氏忽然眼前一黑,倒了过来,吓得宁德海一跳,忙叫了罗妈妈进来,更是着人请了张大夫过来。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夫人这是喜脉!”
张大夫这话一出,张氏惊喜的瞪大眼睛,一时之间仿佛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地握着宁德海的手:“德哥哥,我有喜了……我真的有喜了……”
宁德海也激动的不得了,宁府已经多少年没有这样的喜事了,慌不择言:“张大夫,你再诊诊脉,看有没有诊错!”
张大夫的医术受到质疑,面上有些不快:“侯爷,老夫虽然医术浅薄,但喜脉还是能诊的。”
罗妈妈一张脸笑得要开花,喜洋洋的说道:“张大夫,我家老爷的意思是,你再帮夫人诊诊脉,夫人这些日子受了些气,可别对孩子有什么影响。”
宁德海想到张氏这半个月来的禁足,又被夺了打理戴氏和管理内宅的权利,还被迫要吐出贪墨的银子,这一桩桩哪一样不受气,也立刻点头:“是啊,张大夫我就是这个意思。”
张大夫本就是张氏的本家,闻言哪里不知道罗妈妈的言下之意,当下又为张氏诊脉,然后道:“夫人的脉象是有些不好,似有滑胎的样子,以后夫人还是要多多休息,保持心情舒畅,小心安胎才好。”
宁德海听了这话,忙点头称是,转头对着张氏道:“你听到张大夫的话了吧,以后有什么事情,以你的喜好为主,莫要再委屈自己了。”
说完又让张大夫开些安胎的方子,又忙吩咐下人去给老夫人报喜。
张氏心头得意,却故意扭扭捏捏的拉着宁德海的袖子:“德哥哥,还是再等等吧,张大夫都说这胎不稳,若是到时候让老夫人空欢喜一场,岂不是我的错了?”
“胡说什么?”宁德海当下皱着眉头训斥张氏,却掩饰不住眼底的喜色,连早朝和戴氏之死的怒气也散得干净:“就是因为胎不稳,才更要跟母亲说。再说,大夫们说话不都是如此,没病也要说出点毛病来,你若是处处都好,还找人家看什么病?你放宽心,张大夫会这样说,也不过是你安心休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