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无双对着门外招呼:“云幽,绿腰,将她绑了,塞住她的嘴,将她送去家庙的枯井,明日让奶娘亲眼送她的丈夫、儿子出城去边城。”
绿腰和云幽恨死了春妈妈,没两下就将她捆好,云幽顺手脱了春妈妈的鞋子,扯下她的袜子,塞进她的嘴里,冷笑道:“你的心这么又臭又黑,正好配你的臭袜子。”
绿腰则直接拖着她,往后院枯井去,云幽又踹了她两脚,才帮着绿腰一起拖。
宁无双看着死猪一般的春妈妈,冷笑:斗不过吗?
她的脸上露出冰冷又残酷的笑意,如薄冰刀刃,透着冷冽的寒。
“喂,这次需不需要我帮你?”
忽然门外传来似曾相识的声音。
宁无双凝目看去,微微一愣:“是你?”随即蹙了蹙眉头:“你怎么会在这里?”
葛誉撇了撇嘴,漫不经心的说道:“我这人最看不得原配受委屈,小妾得意的,原本听说宁家那位从正室贬为妾室的疯癫夫人在家庙的,打算过来瞧瞧,却没想到看了一场好戏。”语气虽然漫不经心,却难掩眉眼间的戾气。
宁无双想到他的那些传言,心里有些明白,眼底透过一丝柔和:“你若肯帮我,我自然愿意,谢谢你。”
娘的身体要好好调理,还有大伯娘,若是葛誉肯帮她,当然求之不得。
“同是天涯沦落人罢了!”葛誉为自己三番两次不寻常的举动找着借口,自己愿意帮她,是看在她与自己相同的处境上。
……
车厢中隐约传出的抽噎声,令车夫不停的扬鞭,妄图加快车程,三小姐太可怜了,这才过几天好日子,姨娘就……
绿腰将染了蒜汁的帕子递了过来:“小姐,快到家了,你再擦擦。”
宁无双倚在车壁,轻轻揉了几下,眼泪滚滚落下,一双眼睛没一会儿变成了兔子眼。
绿腰和云幽也都用染了蒜汁的帕子,将一双眼睛揉红。
主仆三人对看了一眼,都忍不住扯了唇角,宁无双轻咳了一声,又开始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绿腰和云幽相视一眼,都不停的出口劝慰。
“小姐,人死不能复生,你别太伤心了……”
“是啊,小姐,姨娘一向最疼你,若是知晓你如此伤心,她也会难过的……”
在两个丫头的抽噎声中,马车停了下来,车夫的声音从车位传了进来。
“三小姐,到家了!”
云幽利落的撩了车帘,搬了脚抬,绿腰扶着垂头的宁无双下了马车,进了府。
快进二门之时,就被秋菊挡了下来:“三小姐,昭王来了,老夫人请您去客厅相见。”
他来做什么?
宁无双微微眯起了眼睛,昨日凤凰楼,她碎玉立誓,让南宫扬名声扫地,按说他这些日子该闭门造车,坐等风声散去,为何今日却登门?
心中虽然惊疑不定,脚下却不迟疑的随着秋菊去了客厅。
进门,果真看见南宫扬宝带锦衫,华冠美服地坐这抿茶,宁老夫人和宁德海也都在。
南宫扬见到翠绿一身的少女,轻柳软纹束腰长裙,绾着如云的朝月髻,微垂着头,整个人如一支白玉兰花苞一般,真是明媚鲜艳之极,忍不住惊艳了一把。
想到今日的来意,却又下意识的紧张起来,居然站起身,缓缓的向着宁无双走了过来。
在宁无双惊疑不定中,南宫扬一路走了过来,绿腰和云幽心中即使不耻南宫扬,却还是低头躬身,宁无双也福了福身。
南宫扬在宁无双的面前停了下来。
“双妹妹……”他低头看着宁无双,眸光带着探索的味道:“你来了,我正好有话要和你说。”
垂首的宁无双不着痕迹的蹙了蹙眉头:南宫扬居然重新叫了儿时的称呼,还一副要与她长谈的样子。
她握紧了拳头,淡淡的说道:“男女七岁不同席,王爷,我们的婚事已解,还有什么好可谈!”
“就是关于我们婚事的。”南宫扬面色微红说道:“我私自做主退了亲事,母妃不忿,狠狠教训了我,让我来跟双妹妹赔礼道歉……”
“此事已成定论!”宁无双冷冷的打断南宫扬的话:“王爷还是请回吧!”
宁无双有种想大笑的冲动,贱人果然贱骨头,上一世她待他如珠如宝,他弃她如糟粕,这辈子,她待他无心,屡屡下他面子,南宫扬却对她上了心,居然在她如此毁了他声誉之后,还妄图挽回她。
什么母妃训斥?都这么长时间了,要训斥早就训斥过了,不过是他想要挽回自己。
笑话,好马还不吃回头草,更何况她这个堂堂正正的人呢,再说了,南宫扬又还是一个烂掉根的枯草,她甩还来不及呢,怎么会重新捡起来吃。
“双妹妹!我知道你气我闹我,当日的确是我的错,我不该一时冲动退了你的亲事,所以不管双妹妹如何罚我,我都甘心情愿。”
南宫扬凝视着眼前的少女,他不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如此低声下气的哄她,但却半点恼怒都没有。
昨日凤凰楼之事,极快的传到母妃的耳里,叫了他进宫,狠狠地训斥了他一顿,还说要想扭转局面,恢复声誉,最好的法子,就是与宁无双恢复亲事,让他上门赔礼道歉。
要说如此下面子的事情,他该觉得恼羞成怒,却不知道怎么的,他居然半点恼怒的感觉都没有,有的只是放松和窃喜。
直到这一刻,他见到了她,才敢直面自己对她的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对她的厌恶已经散了,转而升起的是倾慕,不同于对宁无云的欣赏,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倾慕,所以今日,他才迫不及待的登门。
这男人依旧当她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退亲这样的羞辱,难道就凭他不轻不重的几句话,就可以抹杀么?
他以为只要他微微弯下他高贵的头颅,她就要上赶着接受么?
宁无双挺直脊梁立于南宫扬的面前,用红艳艳的眼睛,冷冷的看着他,忽然伸手捞过一杯茶,扬手,将杯中的茶水泼在南宫扬的脚边,水花溅落一地,勾芡出浅浅的水流。
她仰头:“覆水难收!王爷,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你身为皇家王爷,怎么能朝令夕改?咱们的婚约既然已经退了,就再没有回旋的余地,我绝不会让世人瞧轻了宁家的女儿。”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立下誓言,再和他恢复婚约,算怎么回事?成全了他的名声,那世人会怎么看她?
南宫扬眉头浅皱,实在不喜欢宁无双拿他的身份做文章,想要喝斥她一句,却见她双目红肿,似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到了嘴边的喝斥变成了劝慰:“双妹妹,你知道我母妃一向喜欢你,她昨儿个说了,若是我不能挽回婚约,她就求父皇为我们两指婚。”
哄骗不行,居然变成威胁!
“好马不吃回头草,就是皇上下旨,我也不会回头的。”宁无双面色冷漠的说道。
“你敢抗旨不尊么?是太大胆了!”南宫扬觉得宁无双不过是个气话,抗旨不尊那可是要砍头的大罪。
“是的,我的胆子一向就很大!”宁无双的面色依旧是出人意料地平静。
前世,南宫扬在她心中完美无缺,是天地一般高大的存在,这一世,眼前的人没变,依旧是能屈能伸,野心勃勃,为了上位,一样愿意做出牺牲,哪怕是婚姻!
但是,她不是前世那个傻傻的女子了,她再不愿意与他有丝毫的纠缠,因为他太了解这个男人的薄情寡义,手段阴毒,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这样的人,够毒、够狠、也足够的翻脸无情,她才不要做他的踏脚石,重活一世,她绝不会再傻了。
二人四目相对,几乎瞬间的功夫,彼此的眼中都闪着深幽难辨的光芒。
“宁老夫人、宁侯爷,不知道我可否能与双妹妹说两句话?”南宫扬收回目光,含笑谦虚的说道。
宁老夫人和宁德海相互看了一眼,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宁无双一眼,宁老夫人微微沉吟了一下,道:“双儿,既然王爷一心想和你聊聊,你就陪王爷说两句吧!”
宁无双瞳孔紧缩,随后点了点头,冷冷的瞥了南宫扬一眼:“既然如此,王爷跟我来!”
宁无双领了南宫扬去了后院空旷处的亭子,眼界开阔,两个丫头各守着进退的路口,若是有什么人过来,一眼就能看见,而且如此旷阔之处,远处又有丫头守着,就是传扬出去,对她的名声没有什么损伤。
“王爷还有什么话要说?”宁无双扬眉,事到如今,彼此就差撕破脸了,还有什么废话说得。
“秋高气爽,登高远眺,宁侯府的景致着实精致……”南宫扬并不回答,只是微笑着看向远处。
“王爷若是没话可说,那我就告辞了。”她没时间跟渣男废话。
南宫扬看着眼前花朵般的少女,那红艳艳的眼眶,低声道:“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去帮你出气!”
他发现自己迫切的想要讨好眼前这个容貌清丽神情淡漠的少女,她的风姿依旧,但眉眼之间再也没有以往看向他的柔情。
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南宫扬以往总是厌烦宁无双脉脉含情,此时才知道往日缠绵悱恻的目光是多么的动人心弦。
宁无双微微一愣,他如此大费周章的,难道就是要问这么一句没有意义的话?
“非亲非故的,就不劳烦王爷了!既然王爷没什么重要的事情,那我先告退了。”
宁无双见他废话连篇,退开一步,转身就要离去。
这时,她的手臂一紧,已经被南宫扬握住。
他垂眸看她,眼里透着回忆的光芒,柔声道:“双妹妹,你看那棵玉兰树,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你,你小小的人儿,骑在玉兰树的枝桠上,一脸要哭又不敢哭的模样……你胆子小,不敢下来,是我找了架梯子将你接了下来……后来我来宁府,总是会在这玉兰树下碰到你……”
南宫扬说的柔情万千,宁无双却听得酸痛难受。
是啊,他们第一次见面,的确就是在后院的玉兰树下,当时她和宁无云、宁无波玩捉迷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