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妈妈失魂落魄的盯着那吞噬天地般的大火,而扶着她的肥婆子,眼里却极快的闪过一抹得意的笑容……
宁无双到底无功而返,火势实在太大了,根本什么都看不见,更别说救人了,再加上她身体弱,人没救着,自己倒是被烟呛晕了,还是两个婆子将她救出来的,不过情形实在是不妙,人晕了,衣服被烧坏了不说,连发都被火撩了些。
“小姐……”云幽冲上来接过宁无双,哭着叫道。
绿腰也是泪水涟涟,但到底沉稳一些:“走,咱们先送小姐回府,请老夫人定夺。”
家庙失火,戴氏身亡,都不是小事,的确都要报给当家主子。
云幽连连点头,和绿腰合力抱着宁无双上了马车,催着车夫立刻往府里赶。
“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虚弱了?”宁家家庙外,一棵千年古树枝叶茂盛,其中一身蓝衣锦袍的少年,啃着一颗不知名的果子,若有所思道。
葛誉原本来想做点路见不平事,没想到会在此遇见那神秘的丫头,更没有想到还看了这么一出戏,他记得清楚,小丫头是个连千年玄铁的链子都能轻易摧毁的,不应该吸了几口浓烟,就晕死过去吧!
不过见她如此紧张宁家被贬为妾室的戴氏,想必跟戴氏有莫大的关系。
嗯,听说戴氏有个女儿,就是臭名远扬的“草包美人”。
难道,她就是那个“草包美人”?
如此说来,他们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他想了想,从树下下来,追着马车而去。
家庙里还是一阵混乱,众人的心里都胆颤心惊,戴氏虽说是个姨娘,那也是主子,现在三小姐又得势,再加上一个老夫人面前的红人鲁嬷嬷,怕是她们这些下人都没好果子吃。
春妈妈越发的失魂落魄,到底与戴氏多年的情分,此时见戴氏被烧的尸骨无存,这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整个人无精打采的模样,落在其他人的眼中,倒觉得她是见主子遇害后的难过。
谁又能想到戴氏身边的第一忠仆,会是点火杀人的凶手?
等到那肥婆子扶住春妈妈回了房,见她还是这么一副神情,不由得嗤笑一声:“春婆子,我说你还做着嘴脸干什么?火是你放的,鲁嬷嬷也是你哄骗进去打晕的。你做都做了,现在再做这么一副假惺惺的嘴脸,恶心谁啊。”啐了一口:“做了婊子还要立贞洁牌坊,说得就是你这样的人。”
王婆子就是红杏嘴里的送菜管事,自然也是张氏的人,见春妈妈明明心狠手辣,忘恩负义杀了旧主,此时还摆出一副伤心欲绝的嘴脸,实在觉得恶心,隔夜饭都差点要吐出来。
你说吧,人都杀了,你伤心个屁啊,真有良心,你动手的时候做什么了?
在她看来,根本就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为了自个儿心里好受点,这种人啊,最是自私,虚伪的难受。
不信的话,你让她重新选择一番,她依旧会毫不手软的烧死戴氏和鲁嬷嬷。
春妈妈似是忍受不了王婆子这般污蔑她,神情激动的摇头:“我不是,我真的不想杀她,她从小就待我好,我……我是没法子……红杏,我总得顾着自己的女儿啊……”
“好了好了,你怎么说怎么好吧!”王婆子懒得再跟她歪歪缠:“我急着回去将此事禀告给夫人,没空听你唧唧歪歪的了。”
说着,甩了门离开,心里却冷嘲热讽:真是想富贵想疯了,就凭她女儿脸上的伤,还肖想二少爷的姨娘位置,还肖想戴氏的陪嫁,等三小姐再没了,夫人岂会容得下她们母女?肖想不属于自己的富贵,只怕到时候连命都得赔进去,人啊,还是有点自知自明的好。
春妈妈伤心的落泪,呜呜的哭着:“小姐,小姐,奴婢不想害你,是夫人,是夫人……她用红杏威胁奴婢……奴婢是真的没办法……”仿佛这样多说几遍,就能掩饰她渴望荣华富贵的心,就能让自己的心里好过点。
“春妈妈,你还要这样自欺欺人多久!”忽然室内冒出女子清幽冰冷的声音,凉的没有一点热气。
春妈妈忽然打了个寒颤,猛的抬头,震惊的看着像是凭空冒出来,站在她眼前的宁无双:“三小姐……你……你不是……晕过去了吗?你不是……离开……”
话还没有说完,耳边一记冷风刮过,带着巨大的掌力狠狠地煽在了春妈妈的脸上,一下子就打懵了她。
接着又是一脚,将她踹在了地上,宁无双重重的踹在她的心口,冷笑:“若是我不假装晕倒,不假装离开,又如何听到你跟王婆子的话?”
一句话,让春婆子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得干干净净。
宁无双重重在她胸口一揉,痛的春婆子闷哼一声:“奶娘,我的好奶娘,你告诉我,我们母女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对娘下这样的毒手?”
春妈妈此时回神过来,抱着宁无双的手哭道:“小姐,老奴也是没法子,张氏用红杏威胁老奴,若是老奴不对姨娘下手,她就要对红杏下手……”她痛哭流涕,哀求道:“小姐,红杏是老奴身上掉下来的肉啊……老奴是真的不想对姨娘下手的,可实在是被逼得没法子啊……老奴又想着姨娘这一年来的痛苦,与其这般活着受煎熬,还不如……”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是为了戴氏好,语气也理直气壮起来:“小姐,老奴是真的舍不得姨娘,堂堂的正室被贬为妾室,又被曾经的姨娘踩在脚下……姨娘最近神智清醒了些,若是真的清醒过来,瞧见自己落得这般下场……你让她怎么受得了?”
说到最后,仿佛她所做的一切才是正确的,好像她烧死戴氏,宁无双还要感激她一般。
宁无双终于知道,为何前世,春妈妈母女害的她们母女那么惨之后,还能那般心安理得活着原因了,谎话讲了千遍,就成了真的,更何况她这般日夜不停的安慰自己呢。
怒极而笑,宁无双眸光如同夹杂了冬日冷风般,凉飕飕的:“如此说来,很久之前,奶娘母女给我和娘下药,害我们得了心疾,娘得了疯癫症,也都是为了我们考虑了?”
她猛的抬脚,对着春妈妈的脸踩去,一连几脚,目光比刚刚的浓烟更加的黑沉:“奶娘啊奶娘,我这辈子还不知道一个人会恶心到如此地步。你若是敢堂而皇之的说自己贪恋富贵,谋害我们母女,我还能对你留一份敬重,毕竟还敢说句真话,可是你……无耻到这点地步,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奶娘啊,你说你要这张脸做什么?”
春妈妈听到这话,心头一沉,知道宁无双已经知道她所做的事情,想要再用话哄她,给自己留一条活路是不可能了。
她就说宁无双这段时间对她们母女的态度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原来是她知晓了实情,她也不求饶了,当初为了荣华富贵,应下张氏那天谴的事情,她心里就想到过今天,却还被荣华富贵迷了眼。
吐了一口血水,春妈妈阴恻恻的笑道:“三小姐,你是吃老奴的奶长大,老奴总觉得足够的了解你,谁知道到底还是低估了你,今儿个栽在你的收下,是老奴命该如此。老奴是个明白人,知道三小姐既然知道老奴做过的事情,就不会饶过老奴,你给老奴一个痛快吧!”
宁无双的眸色重的如同染墨,眼中都含着丝丝血色:“痛快?你觉得你有脸求我痛快吗?”
想到前世,她们母女二人所经历的生不如死的折磨,而这一切,眼前的春妈妈就是帮凶,她现在还一脸平静的求自己给她个痛快。
“若是真想我给你一个痛快,你就回宁府,将张氏这些年要你们母女对我和娘所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祖母和父亲听。”
春妈妈摇头:“小姐,老奴是不会去的,反正都是死,去了是死,不去也是死,老奴何必再折腾?”
关键是以张氏的手段,自己若是反咬她一口,到时候死的就不是她一人了,怕是全家都没一个能活下去了。
而三小姐的心没张氏的狠,只要她咬紧牙关,死的就是她一人,就是红杏,她不也只是烫了一下泄恨么。
宁无双比夜色还浓重的眸子逐渐的蒙上一层带着血色的寒冰,她慢慢的蹲下身子,一点一点靠近春妈妈的脸,死死的盯着春妈妈,眸中的火焰跳跃着,仿佛要喷出刀刃似的:“春妈妈,我知道你不愿意是因为家人,你心里一定想着我心地善良,不会因此牵累你的家人,就是红杏,我都会饶她一命是不是?”
她忽然挑眉一笑,冷且寒:“我当然不会要他们的命,可是我会寻个错,将他们一起赶去边城,听说那里流寇暴民无数,以人为食。奶娘,你说奶爹他们手无缚鸡之力,能不能抵抗得住这么穷凶恶极的暴民流寇?”
春妈妈一直平静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挣扎着摇头:“你……你不会,你……一向心地好,不会的,你不会的!”
心地好,反而成了别人肆无忌惮谋害她的理由。
宁无双觉得这世道真的太荒谬了,若是好人注定了要受欺凌的话,她不介意,一点都介意做个坏人。
“奶娘不信哦?”她展颜一笑,如薄冰覆面:“那你就等着瞧,别忘了,你们一家是娘的陪嫁,我可是有权处理的。”
春妈妈身子颤了一下,感觉宁无双似乎很认真,但转念一想,又镇定了下来,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三小姐,没用的,你威胁不到老奴。别说老奴看不起小姐,是你真的没本事斗得过张氏。你以为凭着鬼王对你的一点青睐,凭着你身边的两个丫头,你就能跟张氏抗衡了?老奴就跟你说句实在话——小姐,你不是张氏的对手,你斗不过她!”
“看来奶娘你是真的不想说了。”宁无双淡漠的说道:“明儿个我让你亲眼看着你的丈夫和儿子去边城。”勾唇,冷意嗖嗖:“我姨母一家都在边城抗敌,我让人捎个口信去,哪里暴民流寇多,就让他们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