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想着,喜儿人已经没了,将罪状都推到她的身上最好不过,死无对证,宁老夫人还能将她怎么着。
宁无双静静的看着张氏跳梁小丑一般上跳下窜的表演,心头十分的好笑。
也不枉她昨夜荷池手上沾血,效果比预期的好。
程嬷嬷人老成精,立刻反应了过来,挤出两滴鳄鱼泪:“夫人,老奴刚刚正要禀告喜儿之事,就遇到鲁嬷嬷进了院子,所以还没来得及禀告夫人,喜儿她……她落水没了。”
张氏十分惊讶的挑眉,仿佛真的不知情一样,诧异:“没了?怎么没了?”随即十分遗憾的对宁老夫人说道:“母亲,您看这……”
宁老夫人气的差点笑起来,张氏眼中她这老夫人得多蠢啊,连敷衍都敷衍的轻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地说道:“看来你是真忙,我这个整日关门念佛的老太太,都知道喜儿没了的事情,你这个当家主母居然还不知道。”
说完,也不看脸色涨的发紫的张氏,对着宁无双温和的说道:“三丫头,你放心,一切有祖母在呢,日后府中再有什么短缺你的,来祖母这里告知祖母,祖母自会替你收拾那些不长眼的奴才。”宁老夫人一直避开内宅纷争,就是不想宁德海为难,但张氏实在做的太多了,若是再让她这么无法无天的闹下去,只怕对宁德海的仕途都要有影响了。
当今圣上信奉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她绝不能让张氏坏了儿子的仕途!
宁无双万分感激的对着宁老夫行礼:“多谢祖母,孙女记下了。”她无声无息的长长舒了一口气,有了宁老夫人这话,就是张氏,在明面上,也不敢轻慢她,想来今儿个回去,张氏定会贤惠的拿着私房,帮她补齐份例和冰,想着张氏掏银子时,那张踩了粪便的脸,宁无双就想放声高歌,痛快万分啊!
张氏看着宁无双,牙齿隐隐做响,心里恨的要死,怎么没早除去这个死丫头?
看来她真的看走了眼了,这哪里是懦弱无害的小白兔,根本就是个爪子锋锐的小野猫,偏偏还懂得藏住利爪,等待时机,一击即中,弄得她不得不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她几乎揉碎手中的帕子:小贱人,你得意什么,你以为你在老夫人这边告了状,就赢了?过些日子,就让你和你下贱娘完蛋。
想到下给宁无双和戴氏的药,张氏心中的怒火消了一些,再怎么折腾,也是短命鬼,她大人大量,容她再蹦达几天。
宁老夫人收拾了一通张氏,见她气的快啃土的样子,心情大畅,看宁无双又多了几分顺眼。
“你这丫头,今儿个那经书抄的特别合祖母的意,祖母有些要送你。”随即吩咐鲁嬷嬷:“去将我那梨花木雕花匣子拿来。”
不一会儿,鲁嬷嬷捧了了个匣子出来,打开,全是些珠宝首饰,晶莹剔透,价值连城。
张氏盯着那一匣子首饰,差点两眼冒火,老夫人这是抽哪门子的风,居然将这么多价值不菲的首饰给小贱人。
在张氏的心中,宁府至今只有她生出儿子,所有的一切都该是她儿子的,怎么能给宁无双?就是非要给女儿,那也该给她的两个女儿才是,毕竟现在的嫡女是她的两个女儿,而不是小贱人。
当目光转向宁无双时,风刀子乱砍,刀刀见血啊!
宁无双也有些意外,她没有想到宁老夫人会有这一出,慌忙摇头:“这些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她虽然感激宁老夫人如此明目的表示对她的维护,但是经过上一世,她知道宁老夫人的心有多冷,多硬,否则也不会任由张氏母女那么作践她们母女,现在她下这么大血本,只怕日后索要的回报会更高昂。
但是宁老夫人却极其强悍的将木匣子塞进宁无双的手中:“什么贵重不贵重的,我年岁大了,这些都是我年轻时的首饰,放着也是放着,白白浪费了,还不如给你戴着,我瞧着也欢喜。”
老夫人将话说到这个地步,宁无双若是再推辞,就是不识好歹了,只得接了过来,跪了下去,给老夫人叩头:“谢祖母恩典,您对孙女的好,孙女铭记在心,永不会忘。”
听了宁无双的话,宁老夫人就知道,宁无双看懂了自己赠送首饰的深意,不由得满意一笑,又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这是一千两银子,祖母知道,你这么大的孩子,最喜欢买些小玩意了。”
宁无双又恭恭敬敬的接了过来,心里却越发的没底,不知道宁老夫人这般抬举她,到底是为什么?
张氏面色僵硬,嘴巴气的歪了,却还是勉强笑着赞道:“母亲就是慈爱,难怪京城的人背后都说母亲是活菩萨?”随即对着宁无双口气温和的说道:“你可不能忘了祖母待你的好!”
宁无双眉眼弯弯,笑得纯真无害:“母亲放心,忘不了!”
好的忘不了,坏的,自然更忘不了。
张氏被她笑的气又喘不上来,胸口梗的难受,似乎有块大石头压着,闷闷的痛。
宁无双见张氏这般模样,心里十分畅快,比喝了蜂蜜茶还甜。
宁无双告退的时候,宁老夫人当着张氏的面,吩咐鲁嬷嬷,从她的这里匀些冰给宁无双,还拉着宁无双的手,笑道:“你的佛经抄的极好,若是日后不忙的话,每日过来帮祖母抄抄佛经,可有空闲?”
宁无双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连忙说道:“祖母说得哪里话,能来为祖母抄写佛经,是孙女的荣幸!”
见她如此知情识趣,宁老夫人越发的满意。
宁无双领着两个丫头回了屋子,打开木匣,露出一匣子的名贵首饰,又拿出一千两的银票,引得两个丫头惊呼,傻傻的看着,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宁无双抿着唇,纤细的手指敲在木匣上:老夫人到底要做什么?又是首饰,又是银票,就是想下张氏的面子,抬举她,是不是也过了?
而且张氏视她为眼中钉,又是个贪财的,这一匣子首饰,对她来说是祸不是福,老夫人如此——她想要做什么?
宁无双绝对不相信宁老夫人只是纯粹的抬举她,以她上一次的经验来看,她祖母的心没那么柔软,也没那么无害。
和宁无双一样感觉的,还有鲁嬷嬷,虽说跟了老夫人一辈子,可今日老夫人如此行事,她也是十分不解。
“老夫人,三小姐虽在夫人那里受了委屈,可您又是首饰,又是银票,是不是太抬举了?”
太过抬举,于现在的三小姐并非好事,虽说得了一时荣宠,却也遭了别人的忌讳,鲁嬷嬷还记得张氏看因为宁无双得了一匣子首饰时,狼一般的眼神。
夫人怎么说也是大家出身,又嫁进宁家这么多年了,眼皮子也实在浅了些,老夫人明明知道夫人是什么样的人,却还赐下一匣子的珠宝首饰。
在鲁嬷嬷看来,那一匣子首饰,不能吃,不能卖的,不过是白白给三小姐打眼,白白招祸。
宁老夫人看了鲁嬷嬷一眼,长叹道:“我是抬举的过了,就看她有没有这个福气压住。”声音淡漠,再没有在人前待宁无双的亲热。
鲁嬷嬷心头一惊,似是有些了悟,随即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了宁老夫人一眼,然后极快的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的神色,心里一阵冰凉——三小姐那可是老夫人嫡亲的孙女啊!
宁老夫人长长的一叹,有几分身不由己似的,说道:“我也是没法子,如今虽然立了太子,可朝中形势纷乱,老爷一时之间也看不清形势,不过昭王在皇上面前渐渐有了脸面,三丫头和昭王指腹为婚,若是个聪慧的,日后嫁进昭王府,于宁府来说,倒也是个好事,若是个愚笨的,我和老爷都担心会拖累了宁府,不如……嗯,换个人进去也不是不行……总不能为了个丫头,就拖累了整个宁府吧!”
宁老夫人没说的是,宁德海觉得四丫头比起三丫头来更聪慧些,倒是个好人选。
原本宁老夫人也觉得宁无月更适合些,默许了宁德海的意思,不过今儿个见了宁无双后,觉得宁无双不如之前所认为的那么无能蠢笨,宁家的女儿不多,她舍不得白白浪费了,所以这才给了宁无双一个机会。
宁老夫人说完,又独自去了小佛堂念经,她一向对佛祖虔诚。
鲁嬷嬷身子凉得好半会都暖不过来,陪着老夫人这些年,早就知道自家的主子是个什么心性,原以为闭门礼佛之后,能有几分柔软,却不曾想,反而更硬了几分。
而,老爷也不亏是老夫人的骨血,这心性凉薄倒是如出一辙。
心里对宁无双生出同情,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人家,最后她也只是眼一闭,无声的叹息。
这世道啊,真是也太能吃人了。
张氏一路气冲冲的回了自己的院子,进了院子之后,也不开口,就坐下来一个劲的喝茶,脸色铁青铁青的,吓的下人连走路都惦着脚尖,生怕惹到了她。
“一辈子玩鹰,临老却被鹰啄了眼睛。”程嬷嬷开口认错:“都是老奴有眼无珠,看错了小贱人,还请夫人责罚。”
张氏抬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垂下嘴角,有气无力的说道:“不怪你,是小贱人太会装了。”她不也被小贱人骗了。
宁无云见张氏气冲冲的回来,心里不放心,也跟了进来,听到这里,也明白怎么回事了。
“程嬷嬷、娘,三妹妹也是父亲的女儿,怎么能小贱人,小贱人的叫呢?”宁无雨皱眉,挥手让屋中的下人都退了下去。
虽然宁无双的确就是个小贱人,但是这屋里还有下人在,难保有嘴巴不严的,透露出去,到时候白白损了娘亲的名声。
张氏未曾理解宁无云的意有所指,冷哼一声道:“云儿,小贱人一直以胆小如鼠的面目见人,可今儿个却忽然变脸,哪里还有半点胆小的样子,而且牙尖嘴利,说话半点滴水不漏,跟之前,简直像是换了个人。敢情,她这些日子,故意做出这副嘴脸,来哄骗我们。”只要想到她们被宁无双玩弄于鼓掌之中,张氏心里怒火就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