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醒来,萧绯云神清气爽,嚷嚷着吃喝,冯氏只给她备了些清粥青菜,她也不挑这些,胡乱喝了一碗粥,一小碟子凉拌蕨菜。然后一瘸一拐的走进马棚子,趴在栏杆上和阿烈唧唧咕咕说了半天话。
“阿烈啊,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主人了,别人都不要认啊。”
“阿烈,等我伤好了,就带你出去玩,你别不耐烦呀。”
“阿烈,阿烈,我的好阿烈……”
阿烈埋头吃草料,不理她。
“绯云,伤好了吗?”黑子走过来。
绯云看是他,笑起来:“我倒是想现在就好,能和你们一起去玩,可是身上擦伤还没好,骨头架子也酸疼得紧。”
黑子笑着说:“看你伤了,怎么还这么高兴?”
“嘿嘿,这马从今儿起就是我的了,我当然开心。”
“你的?”黑子疑惑的看着她。
“是啊,马主人已经将它送给我了。”绯云得意的昂着头,看了一眼黑子。
“那位公子醒了?”
“不醒怎么送我呢。嘻嘻,黑子,你要是对我好点,我不介意借给你骑下哦。”绯云眨巴一下眼睛。
“谁要骑这破马,你也别太得意,赶明儿我找匹比这更好的马来。”黑子哼哼几声,转头就走。
“好呀,好呀,你找去,我可等着你。”绯云看着黑子愤愤然离去,得意了一会,又在马棚里磨了半刻,方才起身慢慢向客房走去。
“你怎么起来了?”绯云一进屋就看到苏青峰站在窗口,高瘦的个子,身上虽然穿的是萧振远的旧衣,仍掩不住的风姿卓然。
苏青峰转过头来看她,笑道:“睡得太久,就起身站会。你伤没好,怎么还乱动。”
苏青峰看萧绯云挪得辛苦,走上前去,把椅子放她跟前。不想她摆手道:“我待不住!哎,我也不想坐。又不是什么正经的伤,不过擦破点皮,颠散了骨头,过不了几天自然就好了。娘劝不过我,许我在院子里走动下。”
“伤筋动骨一百天,不好好养着,长不高的。”苏青峰唬她。
“真的?”绯云眼珠转了下,笑,“我没伤着筋骨呢,就擦破点皮,敷了药膏,这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苏青峰刮刮她鼻子:“你呀,淘气得很。”
“你小时候也淘气吗?”
苏青峰脸色稍暗,想自己懂事以来就一直习武,幼时虽然也调皮,但家规甚严,动不动就是皮开肉绽的,哪里能像她这般自在快活。遇到林壁儿后,初尝儿女情长滋味,也真快活了几年,只是美好的都太短暂。想到林璧儿,苏青峰心下好一阵不舒服,脸上就不大好看,他说:“我小时候也调皮的,不过还是比不上你。”
萧绯云看了看他脸色:“你不舒服是吗?我不烦你了,一会吃饭我再来看你。”
苏青峰也不留她,扶她到了门口,看她慢慢挪着步子离去。
回到堂屋,冯氏叫住萧绯云。
“云儿。”
“娘。”
“你又去看那位公子了?”
“是啊,他姓苏。”
“小孩子家不要乱问,有些事说不定人家不愿说的。现在苏公子已经醒了,你可不能老是去烦他,知道吗?”冯氏理了理绯云额前散落下来的碎发,抚摸着她稚嫩的脸蛋。她今早去看苏青峰的时候,发现他已醒来,便随意说了几句话。虽然苏青峰看着不像是坏人,一派世家子弟的风范,但也是个陌生人,她不愿意女儿与他交往过频。
绯云笑起来:“我哪里有问,是他自己告诉我的,他还把马儿送给我了呢。”
冯氏脸色稍变:“忘了娘怎么跟你说的了,‘无功不受禄’,贪小失大。”
“娘啊,云儿知道。我只是玩几天,等苏公子病好了,自然还他。”她嘴巴上这么说,心里又是另一番计较:阿烈是我的!不管用什么法子,我都要留下它!
“嗯,这才是我的乖云儿。”冯氏松了口气。自那位苏公子醒来后,她原意是不想留,毕竟是个不知底细的人,但念到他身中剧毒,夫君临走时也嘱咐须得照看好他,于是不敢流露出送客的意思,一切只能等萧振远回来之后再说。
苏青峰醒来的第五天,萧振远回了山寨。晚上,犀牛山寨子的兄弟设宴给萧振远接风洗尘一番。苏青峰身子略有些好转,作为山寨的客人,便也参加了宴会。
萧绯云今天穿了冯氏新裁剪的衣裳,很是高兴,一边跟在苏青峰身侧,一边和山寨里的人打招呼。
山寨里的人哪里见过这般风流倜傥的人物,不仅那些姑娘们红着脸不时拿眼睛瞟他几下,上了些年纪的阿姑阿嫂们,甚至男人们都忍不住打量他一番。
萧振远也暗暗喝彩,好俊的人物!
连年纪小小的萧绯云也感受到了苏青峰的魅力,拉着他不放手,意思很明白:你们看,他和我最好,连马儿都送我了呢。
寨里的男人们纷纷向苏青峰敬酒,苏青峰心情好,也想大喝一场。但萧振远拿眼神止住他,又和寨子里的人说,苏公子身子还没好,不宜饮酒。大家才作罢。苏青峰摇头苦笑,他这毒岂是那么容易解的,连他父亲都无可奈何,萧振远真有办法吗?
宴会散后,萧振远留住苏青峰,说道:“苏公子,你早些休息,明天一早开始,我帮你解毒。”
“有劳萧寨主,苏某在此谢过。”苏青峰抱拳谢道。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他并没有将自己的名字告知他人,不过说了个表字,叠翠山庄少庄主苏青峰的名头太响,他不想任何人打扰此刻的清静。
“苏公子客气了。”萧振远说毕,抱起萧绯云,“云儿乖,苏公子要休息,咱们回去吧。”
“苏公子,明儿见。”绯云朝苏青峰做个鬼脸。
苏青峰笑道:“萧寨主,绯云,明儿见。”
萧振远朝他点点头,抱着绯云回屋。
待萧绯云睡熟后,冯氏把灯挑亮了些。
“振远,苏公子的毒能解吗?”
“明天我再仔细看看,他这毒中的日子长,况且又纵酒过度,毒素已快漫到他的心脉。还好这次下山抓到了碧血蛭,不然回天乏术。”
“唉,我就是担心……”
“夫人,不会有事的,等他好了,我们送他下山。我想他也不是背信弃义之人。”
“但愿如此。你说每天给他说点什么增强他的求生意识,但我哪里会讲,就让云儿去。没想到云儿和他那么投缘,他竟也抗住药力,提早醒来,想必不是一般人。”
“看得出他是个练家子,内力颇深。”萧振远缓缓说道。
“那……我们留他下来是否妥当?若他的毒不能尽数拔出,怨上我们,又该如何?”冯氏担忧。
“我见他相貌堂堂,坐骑和衣饰俱不是凡品,想来是富贵人家出身。当时见了便起了些惜才之心,况且他这般样子也不像被仇家追杀,定是因中奇毒,自暴自弃了。说起来也是缘分,这毒我是知道解法的,只当做回善事,送他下山的时候蒙住他的眼便是了。夫人,你且放宽心。”萧振远见妻子担忧,宽慰道。
“嗯,希望没事吧。”冯氏应道。
“好了,我们也早些歇息吧。”
“嗯。”
萧振远把灯吹灭,屋子里登时黑漆漆一片,各自歇下不语。
萧绯云睡在小隔间里,将爹娘的话听了,心下念头转了转:爹和娘是不是瞒着我什么呢,好像很担心苏公子是坏人,可是,苏公子怎么会是坏人呢。想着苏青峰俊朗的脸,清风般的微笑,绯云抛除杂念,安心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