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的绝不会只是师娘一人,自己也只怕会活不下去的。
这多个月来,师娘一直待她极好,她又怎么能恩将仇报,让师娘伤心欲绝呢。师娘在这过度的刺激之下,如今已经有些精神失常了,伤害最深的却是师父。
看似很无理,很胡闹,可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儿都是母亲的心头肉,看到自己的心头肉受苦,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这比杀了她还难受,怎么会不发疯。
她已经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师娘,别这样了,会哭坏身子的。要是师兄醒了见到了,一定会很难过的,师父也会很心疼的……”
今晚她什么也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只是抱住师娘,安慰着,陪着师娘一起默默流泪。
表面像看得很透彻,内心却难受得要命,实质上,她却也是透彻了。
话语未完,却已被打断。
“他才不会伤心,枫儿会这样,都是因为他……”
师娘是认死理了呀,可怜师父他老人家,然而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是好的。
“小摇,我一定能救回我的枫儿的,我一定可以的,对不对?”
突然的,林仙怡又激动地摇晃着樊曦摇,好像在跟她保证似的,又好像只是在对自己说着,眼神是那么的空洞,难道师娘也知道那个方法。
舞枫宴是她爱的人,师娘又一直待她如亲生女儿,看到他们这样,她真的很难受,她的决定是对的。
舞牧痕说,舞枫宴之所以会提前毒发,全是因为她,如若不是为了帮她修炼,他就不会出事。难怪在她每次昏迷醒来,见他便比往昔憔悴上一分。原来在她每次喝完药后,他递上来的游莲果,都是他在拿自己的性命换来的。这个笨蛋,真是个大笨蛋,明知道为她驱寒,为她下水抓游莲果,都会迫使体内的毒气攻心一分,为何他还要这样做。
他竟然能为她如此,她又怎么不能同样以命换回他的命呢,自己竟然还说爱他呢,竟然会无耻的以家人做借口,竟然在面对能救他的机会面前,犹豫了。
隔天,樊曦摇异常坚决的找到了那个火红的小辣椒,舞牧痕。
或许,是因为下定了决心吧,人竟然也变得轻松了呢!
“舞牧痕,希望你能在我死后,帮我把这封信交给我爹爹吧,就让他们认为,我只是个贪慕虚荣的人,贪恋上了这舞音宫繁荣,只愿永生永世留在这,抛下了他们,自己来过这神仙般的日子。”
这样,他们也就不会伤心吧,就当没生过她这个女儿好了。
手腕被刀子轻轻划过,原本金属器的冰冷触感过后,是无比的疼。这么小的伤口,应该是不会留下疤痕的。可她好像真的很自私,她竟然会希望舞枫宴白皙通透的手腕上,可以留下一丝痕迹。这样,他看到时,就会想起自己。
精神越来越难以集中了呢,力气似乎在一点点的剥离开了身体,好冷,好冷。
好不容易艰难的寻回了聚焦,望着这个永远站在自己够不着的地方的人,最后一次看了呀。一定要,一定要把他的模样深深刻在自己的脑海中,溶进灵魂里,下辈子,下辈子,见到他的第一眼,便要把他认出来。
早已经过了一年的期限了,却还没有见到樊曦摇的踪影,金临客栈内的人,这几天总觉得慌得很,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又立刻被否定了,舞音宫是什么地方啊,会出什么事,自己肯定是多想了。
怎么会出事?不会出事?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迎来的结果却就是,这般的伤人。
这天,当他们还在焦虑的等待中。
天,又开始下起了蓝色樱花雪,如十一年前的那般,幽蓝的人影渐渐走来,直直走到了金临客栈的门口,跪了下来。
一个那么高傲的人,居然,下跪了?
却是始终见不到女儿的身影,樊母立刻全身瘫软了下来。母子连心啊,即使来人还没开口,她就已经知道了,女儿出事了,出事了,顿时晕了过去。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她就不会死。”
“滚,你滚啊!”
被抢救过来的樊母扑打着一直跪在地上的人,本该是非常高傲的人,此时也不禁默默的留下了泪,有的全是懊悔。
从此,金临客栈的后山坡上有了一座无碑坟。
“我死后,把我偷偷带回到世家村,村后面有个小山坡,就把我埋葬在那好吗?让我能远远的看着母亲他们,千万别立碑啊,别让他们知道,我已经不在人世了。就让他们以为,我还是在舞音宫过得好好的,好吗?”
“小摇她不想让你们伤心……”
舞枫宴得救后,知道自己竟然是她用自己的性命换来的,他又何尝有一刻好过呢。对于出这个馊主意的大哥,他更是第一次对他拳头相向。
蓝色的幽笛,是蓝宫人的定情信物。从此,就让它留在它的女主人这吧!
樊曦摇留给她父母的信,舞枫宴送到了,却也愧疚的下跪,他已经让他们失去了女儿,怎么可能还忍心瞒着他们真相。她是为他而死的,他又怎么能让她一辈子被最亲的家人误会。
世家村的人不再踏进那后山坡一步,以后也不会有世家村的人,出现在那无碑坟那里,世家村的祠堂中永远不会有樊曦摇的牌位。
她没死,她永远活在舞音宫了,这是她的意愿,他们怎么可能忍心抚了她的意。
世家村村规,后山乃禁地,严禁任何人进入,村人更不得私自入内。
此后的三十年里,蓝笛便一直被留在了世家村,保佑着世家村的人。虽然他们并不想要舞音宫的东西,更不稀罕,奈何这蓝笛却是有了灵性的,他们一次次的丢得远远的,回来时,却见笛子依旧稳稳当当的立在祠堂中。
却再也没人提起樊曦摇这个名字,仿佛,世家村从来没有过这个人。
然而这事并非过去了许久,当年的人还在,樊父樊母依旧健在,也许小辈们并不知情,却并不可能真的,将一个存在了十多年的人完全抹灭。尤其是,人到了老时,更是会特别的想起往事。
每每思及女儿,樊母便会不住的落泪,如果,当年不是她像世人那样虚荣,如果,如果不是她让女儿留在那该死的,吃人的舞音宫,女儿,女儿,也就不会……
尤其是每年到了樊曦摇的生辰,樊母更会将自己一个人,反锁在她生前住过的房间内,一整天,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哭咽着,泪流干了。
好奇的小孩,就永远是那么的,想要探寻那未知的事物,即使是过了七年。爷爷奶奶总会望着她发呆,从她有记忆时起,就总会听到奶奶叫她,小摇。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她还有个姑姑,而她,跟她姑姑从小就长得一模一样,似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自从听了李爷讲的故事之后,樊善柔想要知道更多,更多的心思,是从未停止过。如若是真心的留意了一件事,自然能找到诸多的,相关的蛛丝马迹。
偶然的一次,终于让她偷听到了爷爷奶奶的对话,原来后山的禁地是因为姑姑的原因才成为禁地的,姑姑就埋葬在那里吗?嗯,一定要找个机会偷偷溜去看看。
十一二岁的小鬼头,正是贪玩的年纪,野起来跑远了,一时半刻也不会让人起什么疑心。樊善柔并没有费多大的功夫,就顺利的偷溜上了后山。这里虽然说是禁地,却并不是像什么江湖门派里的那些禁地,有人重重把守着。这里之所以成为禁地,也不过是因为不想睹坟思人而已,而世家村又一向是极护内的。
在后山转了一圈之后,樊善柔很容易就发现了一座光溜溜的土堆,这就是姑姑的坟吗?好干净啊,很显然是有人经常来打扫的样子。
樊善柔本只是无焦距的看着,呆呆的想着自己的心事,又仿佛只是在看着这无碑的坟发呆。不明白心里突然产生的那种感觉,是怎么样一种感觉,真是奇怪。
远远的,听到“唏唏”的脚步声,樊善柔猛然转身回望,却见是一个如瓷般的人儿。顿觉惊为天人,全身蓝色的装扮,这身打扮,真的好像李爷说的那般,他是舞音宫的人?
是他么?是他经常来看望姑姑的吗?坟墓如新,并未被野草覆盖,他必定常来打扫的吧,樊善柔如是的想着。
来人显然也很快注意到了她,不是因为她的出现。而是,因为,她手里的笛,那支本该放在祠堂中,泛着幽蓝色光芒的笛。
是的,被她也顺道偷了出来。
只是微微的惊讶过后,那瓷人儿抬起了美丽的容颜,如星辰般耀人的双眸,好奇的打量着她。嘴角微弯的弧度,让人怎么看,怎么邪恶,却能让人不知不觉陷进去。
趁着她微微发愣的一瞬间,就让他有机可乘,偷溜进了她的记忆中,找到了他想要知道的一切。而她?却还在惊艳,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