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溪想着想着,忽然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无力地动了动唇,“我已经回来了,已经什么都听你的了,你还想我怎么样呢?我现在不过是想去见一见哥哥,你还想我怎样?”
“我从小到大无论做什么事,都是按照你的意思去做的,你还不满意吗?那么你告诉我,究竟要到什么程度你才满意?我是人!我不是你的提线木偶!你说东,我就必须要往东走,哪怕东面是一堵墙,我也只能往前走,哪怕撞到头破血流!”
“小溪,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你是我的女儿,难不成我还能害你?我做的这一切,都是……”
“为我好为我好为我好!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上幼儿园的时候,你叫我学我不喜欢的钢琴,你是为我好!上小学的时候,你逼我学我讨厌的舞蹈,你是为我好!上初中你替我跟我不喜欢的人订下婚约,你还是为我好!是啊,你做了这么多为我好的事,我感谢你!我感谢你祖宗十八代!”安若溪越说越激动,动了动唇,还想再说,却忽然眼前一黑,一头往前栽倒下去。
“小溪!”
耳边传来南承美紧张的呼唤声,然而,她的心底却有种前所未有的解脱感和畅快感。
是啊,似乎已经有好多年没有看到她妈因为她惊慌的样子了呢!
她想睁开眼睛看看南承美此时脸上的表情,可是眼皮突然变得很重,无论她怎么用力都睁不开。
几秒钟后,她就跌入黑暗,彻底失去了意识。
…………
等安若溪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处在一间病房当中。
鼻息间满满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很不好闻。
安若溪侧了侧身,正想爬起来,忽然发现自己的右手上挂着点滴。
她微微抬头朝旁边望过去,发现南承美正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膝盖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看样子应该是在看邮件。
南承美的神情很专注,就连女儿醒过来了,都没有察觉。
直到安若溪想坐起身,却没有劲,又重新跌回到枕头上,南承美才听到动静。
侧目看了女儿一眼,南承美面无表情地开口道,“你太久没有进食,血糖太低,所以晕倒了。”
安若溪动了动唇,嗓音有几分沙哑,“我哥呢?”
“自己的身体都变成这副鬼样子了,还想找你哥?”南承美望着她有些苍白的脸上,脸上的神情带着几分嘲讽。
“我、我没事。”安若溪说着伸手就要去拔手背上的点滴。
“你要是敢把针拔下来,今天就不要想见到你哥。”南承美的声音很平淡,听起来没有一丝情绪起伏,就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安若溪闻言,手上的动作一僵,下一刻,咬咬唇,到底还是把手缩了回去。
她抬头看了一眼还剩小半瓶的点滴,缓缓开口道,“好,我等,等点滴吊完。”
南承美听了这话脸上神情才稍微缓和了一些,“这样才乖嘛。”
安若溪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病床上,苍白的脸上神情木木的,真的很像一个木偶娃娃。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她仰头看了一眼点滴瓶,见里面已经没有多少葡萄糖,立即对南承美说道,“妈,我可以叫护士来帮我拔针了吧?”
南承美缓缓抬眼朝病床方向瞥了一眼,点点头,“嗯。”
安若溪忙不迭按铃叫来护士,等拔完针,她迫不及待地下地穿好鞋子,“妈,我哥在哪里?”
此时她一只手还捂着自己手背上的酒精棉球,模样看起来有些憔悴的狼狈,可是她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一双清亮的大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家妈妈,带着几分倔强和期盼。
南承美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身往外走。
安若溪怔了一下,然后立即小跑着追了出去。
她们母子俩在一间重症病房的门口停住,南承美站在硕大的玻璃窗边,往里面一指,说道,“你哥哥就在这里。”
安若溪连忙扒拉着玻璃,往病房里望过去。
只见病床上,安若寒正安静地躺在那里,他的脸上纱布已经拆去,可是那纵横交错了疤痕却像是一把把利剑,刺痛了安若溪的双眼。
她捂住嘴巴,视线一眨不眨地盯着病床上的少年,眼泪毫无预兆地顺着眼角往下滴。
“哥……哥……”
南承美见女儿泣不成声,轻咳一声,缓缓开口道,“别哭了,你哥不是好端端的活着吗?你这副样子让别人看到,还以为你哥再也醒不过来了呢!”
安若溪转脸看向身侧的女人,看着她几乎可以称得上平静无波的神色,心痛不已,“为什么?为什么你一点儿也不伤心?躺在里面受苦的人是你儿子,你的亲生儿子!”
“难道我像你一样伤心哭泣,你哥就能活过来吗?”南承美对上女儿愤怒中带着控诉的视线,扯了扯红唇,“哭,不过是懦弱的表现,你就像把眼睛哭瞎,对你哥的伤势也不会有任何帮助。”
“我哥脸上的疤痕,有没有办法可以治愈?”
“我打听过了,目前在美国最权威的皮肤科专家叫金正贤,是一位华人。据说他在十几年前就连烫伤的疤痕都能治好,你歌脸上的伤,他应该也可以治。”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安若溪这才稍微松了口气,脸上神情也有所缓和。
“只不过——”南承美看着她脸上欣喜的表情,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这位金教授的预约已经排到明年下半年,想要请他来治你哥的脸,要再等大半年。”
“大半年?”安若溪不由怔了一下,“怎么需要这么久?”
“没有办法,这位金教授是个很守原则的老顽固,只能电话预约,根本就见不到人。”
金正贤早在二十几年前就已经是著名专家,由于当年他回国后顺利替被胳膊大面积烫伤的叶蓝心把伤疤全部都治愈,在国内的名声也大造。
现在找他预约的病人不仅来自美国,甚至可以说已经遍布全球。
隔着玻璃,安若溪望着躺在床上的哥哥,看着他那张残破的脸,鼻子又是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