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隋将卫文升,被李密把兵器削飞、再者他的两员大将也被战死,感到不妙,遂调转马头,引着他的残兵败将向西跑去。
玄感看他们败走,便举戟喊道:“追!”
一声令下,他的六万将士如虎狼般地追杀上去,大杀大砍。隋兵见元帅引人西走,又看敌兵杀来,无奈,只有弃刀跪地投降越军。
杨玄感又得一万多人,大喜,对他的军师李密道:“怎么样?我们战无不胜,势力渐大,看来,以后灭隋建越大有希望。”
李密一笑道:“秦朝陈胜自欲称王,张耳进谏被斥;魏朝武帝将求九锡,荀彧劝阻见诛。今密欲正言相劝,还恐追踪二子,若阿谀顺意,又与密本意相违。试想公自黎阳起兵,虽得战胜数次,究竟未定一郡,未服一县。主若东都守御,坚固难拔,天下救兵,指日将至。以吾愚见:回兵西去,早定关中,方是上策。”
杨玄感听罢,笑道:“如今东京城内无将,指日可破,何必舍近求远?”于是下令攻城。
李密无奈,只得同他们一道,天天骂阵,多次强攻。谁知东京的城门坚固,久攻不克。
就在大业九年八月十日这天上午,有一流星马来报于玄感道:“征高丽的大军班师。正议大夫陈棱,率三千精骑直逼黎阳;武卫将军屈突通,也率三千精骑直奔洛阳;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率重兵在后;东莱的左武卫大将军来护儿也率兵来援。”
杨玄感一听,心里顿凉,自言自语地:“天哪!他们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办?”
元务本道:“李公所言,很有道理。此处不可久留,可直入关中,据有府库,东西争天下,尚不失为霸王事业。”
李密摇头叹道:“已经晚了。”
话音刚落,只见东边烟尘涨天,人喊马嘶,都是一惊。再过细一看,原来是武卫将军屈突通,率领的三千精骑,手举大刀,如潮水般地杀来了。
他们看敌军在城下,也不喘息,也不摆阵,像一群猛虎似地冲向敌群,一不问话,二不认人,见人就砍,逢人便杀……
这时,城上的民部尚书樊子盖看得清楚,见征东的先头部队回朝,与敌兵交上手了,大喜,遂命右翊卫大将军段达,河内令达奚善意和河内主簿唐祎,点兵一万,打开城门,与屈突通部共同作战,全力杀敌。
这一场拼杀,使杨玄感部伤亡惨重,锐气大减。但玄感和他的几名大将——李密、元务本、韦福嗣,还有他的两个弟弟——积善和玄挺,都是咬紧牙关,拼命地应战。
不多时,玄挺被屈突通的藤蛇棒打死;元务本被段达的长槊刺毙;内史舍人、皇亲国戚的韦福嗣,也被乱刀砍死在马下。
玄感见了大惊,便同他四弟积善和军师李密,率领他的残兵败将向西去了。
屈突通和段达兵合一起,率部穷追。
以前的败将、侑的辅官、刑部侍郎卫文升听说援兵已到,并且贼兵向这里败退,于是也来了精神,遂集合部勇,在董杜原截杀一阵。
这一阵,前边是卫文升部拦截,后边是屈突通和段达的两路人马追杀,并且左翊卫大将军兼兵部尚书宇文述也率兵赶来,竟把他们杀得丢盔掉甲,死伤过半。一些将士为了保全活命,便弃刀跪地,磕头求饶。
此时,杨玄感的军师李密,已身受重伤,落下马去。当众官兵追过去后,他便脱了盔甲,隐居起来。伤好后,他便投到瓦岗寨翟让部下,后来当了草头王,这是后话。
再说杨玄感,他看大势已去,便同他四弟积善和十几个将士,钻进一个树林内了。
这个树林有百十亩,全是古木苍松。
他们钻进去后,好像掉进了大海,既使你有千军万马,也很难对付他们几个人。眼下,樊子盖、屈突通、宇文述和卫文升部都来到林边。
樊子盖建议发火烧林;屈突通认为全部出动,进林内搜查;宇文述一笑说:“烧林毁坏太大;搜查耗费精力。这些天我们都很劳累,可来个守株待兔,让他自己送上门。”于是,让樊子盖部守林子的西边;屈突通部守林子的东边;卫文升部守林子的北边;他们的人马就在南边扎营,边休息边等他们上钩。
这下玄感等几人傻眼了!出又出不去,里边又没吃的,不到三天,玄感对他四弟积善道:“今日一败至此,尚有何意?然而,我们是相门之后,堂堂虎将,岂能死在他的手里?”
积善为难地:“那……你说怎么办哪?”
杨玄感略思,道:“你先把我杀了,然后自刎,如何?”积善担心地:“让我杀你,我还下不了手哩。干脆,你杀我得了。”
玄感听说,继而冲积善道:“四弟,你看后边是谁?”
积善不解,扯身看去。就在他扯身茫然四顾时,杨玄感拔出宝剑,朝他四弟“刷”地砍去,“嚓”的一声,积善的人头落地了。
玄感将他砍死后,就准备自杀,突然想起林内还有十几个弟兄。看他们饥饿难受,在到处寻草根吃,过来喊道:“弟兄们!外边敌军封锁,林内无粮充饥,与其等死,不如自刎。”
有几位弟兄饿得难受,说道:“自刎就自刎,这样比饿死或他们砍头强多了。”
一兵卒道:“大人,你喊个一二,我们一同自杀。”说着,竟将大刀架在自己的肩头上。那几位也把刀、枪对准胸口,说:“下命令吧。”
玄感将宝剑放在右肩头上,又看他们将刀枪对着胸口那个坚定的样子,赞道:“英雄!”然后喊:“一——二!”他喊罢将脖子一扭。只因他用力不大,再者又怕疼,所以,他只是将脖颈割开了个大口子,并没断气。然而,他出血过多,便“嗵”的一声昏倒在地。
其实,那十几个弟兄只有两个老实人自杀了,那些人全没下手。当他二字喊罢,玄感倒下,那两个死去后,他们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禁不住都难言的苦笑笑。
片刻之后,一人突然想起,便惊喜地:“弟兄们!我们有救了。”
众人不解,问:“有什么救?”
这人道:“反王是杨玄感,他们追杀的也是杨玄感。如今玄感已昏倒,他弟被砍,我等可把他二人弄出林去,献给官兵,恐怕隋军还要奖赏我们呢。”
众人听了,齐声称善。于是,有的抬腿,有的抱头,不多时,就把一个活的和一个死的抬出林子了。
经过一番对话后,宇文述和樊子盖看此人就是杨玄感,又看此头确是积善的人头,大喜,遂赏这些将士们百两白银,仍在军中为伍。
他们千恩万谢的接过银子,不必细表。
再说宇文述和樊子盖等,把个没断气的杨玄感来个身首分家,然后将反贼杨玄感和杨积善的人头挂在城门上示众,准备来个杀一儆百。
虽说自称越王的杨玄感已经砍头示众,但他老本营——黎阳还有一万多人。这里的首领是:原虎贲郎将、现任越国大元帅的王仲伯和汲郡赞治、现任越国卫州刺史兼大将军的赵怀义。
自从杨玄感率兵去攻东京后,他们便在老本营招兵买马,扩大势力。就在这时,征辽东的先头部队杀回来了,首领是身经百战的陈棱。
他们到了黎阳后,就与王仲伯部交上手了。谁知王仲伯和赵怀义也不是等闲之辈,一连攻了五天就攻不破黎阳。
正好东征的水路元帅来护儿,得知黎阳有变时,便引了三万精骑如飞地杀来,终于攻破了黎阳——杀了王仲伯和赵怀义,黎阳又归于隋朝。
一场内乱平息了,炀帝也平平安安地回到了东京。他刚到京,就一连发了五道圣旨:
第一道圣旨,让年轻的宿国公麦孟才,率御林军三千,去郡阳抄杀曾任过民部尚书、现为洛郡公的杨文思全家。
第二道圣旨,让上大将军杨义臣,率御林军三千,去上明郡抄杀现任上明郡公的杨文纪全家。
第三道圣旨,让右翊卫大将军段达,率御林军三千,去南关杨府抄杀现任大理卿杨约的全家。
第四道圣旨,让武卫将军屈突通,率御林军三千,去清河抄杀现任郡丞的杨玄奖全家。
第五道圣旨是,让正议大夫陈梭,率御林军三千,去淮南抄杀郡公的杨玄纵全家。
毫无疑问,他们都会按旨行事,不必细表。
一场震惊全国的杨玄感事件全部平息了。
然而,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余杭有个刘元进,手长尺余,两臂过膝,自认为相表非常,阴蓄异志。当杨玄感起兵时,他也招集部勇,遥应玄感。玄感败死后,刘元进气焰未衰,引了一万多人马占山为王了。
吴郡有个叫朱燮的亡命徒,同晋陵管崇一道,纠集了三万乌合之众,攻破了吴郡。当他们得知刘元进为天子之像时,便把他请来,推他为皇帝,他二人为左右尚书仆射,并且建国旗,置百官,毗陵,会稽,建安等郡臣民多半响应,起来造反。
早有流星马报于炀帝。
炀帝大惊,让左屯卫大将军吐万绪,车骑将军鱼俱罗,各率精兵一万,向南讨贼。
眼下是大业九年八月二十二日,当讨伐大军快到吴郡时,老天突然下起连阴雨来。这样以来,众将士冒雨行军,又没有衣换,冻病者不知其数。再者火头军没干柴造饭,病饿死者大半,甚至有不少兵都偷偷地逃跑了。
他们赶到吴郡时,万绪和俱罗的兵合在一起不到一万人,与贼兵一交手,大败而告终,死伤无数。
他二人狼狈不堪地回到东京,向炀帝请罪。
炀帝看他二人损兵折将,大败而归,气极,便下令将他二人斩首示众。然后下旨,让江都丞王世充,率兵三万去讨元进。
王世充是个野心勃勃的人,又很会讨好卖乖,曲意逢迎。自从炀帝幸游扬州,把扬州改为江都、让他在江都为江都丞后,他就想得到炀帝的欢心。于是,他大搜民财,修建芜城,不但建造个像东京那样的皇宫,又修建了月观、迷楼、九曲池和蕃厘观。番厘观内有一株世上少见的琼花树,待琼花开放时,好请炀帝来观赏。
这几年,炀帝事多,很少到江都来,使这个爱拍马屁的王世充无处可拍。就为此,世充曾经难过一阵子。
他也清楚,朝内郡丞、五品以上的大臣太多了,想让皇帝对你一人感兴趣,除非有特殊的本领,赢得他的欢心。
这天,突然接到一道圣旨,封他为讨贼元帅,率兵三万,去讨刘元进。王世充大喜,暗道:可到我出风头的时候了!于是,让他兄长、现任江都兵曹的王恽为帅府长史;让他二哥、现任碌事参军的王伟为帅府司马;让他侄儿、现任光初主簿的王玄应为先锋官;遂点齐了人马,渡江作战。
他们过了江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逼吴郡,连战连捷——朱燮被王世充砍死,刘元进被王伟击毙,余贼四散。
世充看余贼都吓跑了,于是心生一计,便书一布告:降者免死。
这一着真管用,前来投降者三万多人,然后,王世充把他们引到黄亭涧,将众贼兵都坑死在里边,奏凯回营。
炀帝闻之大喜,赏他以千金。
江南的刘元进刚平,又在章邱出了一位年仅十六岁的杜伏威。杜伏威智勇双全,力大过人,便也招兵买马,占山为王,和临济盗贼辅公祜,下邳盗贼苗海潮均有连系,横行淮南。
就在同时,唐县出了个妖人宋子贤,自称弥勒佛,妖言惑众,欲聚众举事。
无独有偶,东方的弥勒佛刚出现,西方扶风也出了个弥勒佛,名叫向海明,竟能哄动那些愚夫愚妇上万人,自称皇帝,改元白乌。
早有流星马报于炀帝。
炀帝闻之大怒,遂下了两道圣旨:
一是仍封江都丞王世充为元帅,率兵三万去讨东边的弥勒佛——宋子贤和杜伏威等;
第二道圣旨是,封上大将军杨义臣为元帅,率兵三万,去扶风讨西边的弥勒佛——向海明。
他二人都率兵去了。偏偏又出个贼帅唐弼,拥立李弘芝为主,聚众十万,号称唐王。
这样以来,国内是东反西乱,此扑彼兴,讨了几个月也没有讨尽。
转眼到了大业十年二月,虽说国内的盗贼闹得不可开交,但炀帝念念不忘高丽,决定再次御驾亲征,率兵二百万,第三次去伐高丽。
众文武听了,都不敢多言,惟独在长安养病的吏部侍郎薛道衡,听说还要去东征,就飞马赶到东京,与炀帝献了部《高祖文帝颂》,想以此劝戒炀帝,不再东征。
炀帝不知他写的什么,就好奇地接过,忙翻开,只见上写:
……奥若高祖文皇帝,诞圣降灵则赤光照宣,韬神晦迹则紫气腾天。龙颜日角之奇,玉理珠衡之异,著在图录,彰乎仪表。而帝系灵长,神基崇峻,类邠、岐之累德,异丰、沛之****,俯膺历试,纳揆宾门,位长六卿,望高百辟,犹重华之为太尉,若文命之任司空。苍历将尽,率上糜沸,玉弩惊天,金芒照野,奸雄挺祸,据河朔而连海岱,猾长纵恶,杜白马而寒成皋,庸、蜀逆命,凭铜梁之险,郧、黄背诞,引金陵之寇,三川已震,九鼎将飞。高祖龙跃风翔,濡足授手,应赤伏之符,受玄狐之箓,命百下百胜之将,动九天九地之师,平共工而殄蚩尤,翦猰貐而戮凿齿。不烦二十八将,无假五十二征,曾未踰时,妖逆咸殄,廓氛雾于区字,出黎元于涂炭。天柱倾而还正,地维绝而更纽,殊方稽颡,识牛马之内向……
炀帝看到此,不想再往下看,将厚厚的一本子《高祖文帝颂》放在龙案上,朝下边的薛道衡不冷不热地:“文笔不错,这是何时所作?”
薛道衡忙拜道:“回陛下,臣是仁寿四年高祖驾崩后所作的。”
炀帝听了心里一沉,问:“既然该‘颂’作好几年了,怎么早不献朕,晚不献朕,偏偏在我准备东征时献给寡人,这是为何?”
薛道衡是个老实人,听炀帝问此,忙出班执笏道:“回陛下,自从两次东征后,损兵折将,耗资太大,况且国内盗贼四起,屡扑不灭。臣认为,眼下只有先稳国内,平息反贼,待国泰民安之时再去东征,岂不……”
他的话音未了,炀帝怒道:“算了!原来你是拿‘高祖颂’来教训寡人?!”
薛道衡看势头不对,忙跪下拜道:“微臣不敢。”
炀帝怒道:“高丽王欺我大隋,藐视寡人,若不平他,死不瞑目!你竟敢拿先帝来拦朕,”朝两边道:“左右!”
遂上来几个御林军,拱手道:“在!”
“将这个多事的薛道衡打进狱内,待我平了高丽后再放他出来。”
众御林军应“是”,便上来抓住薛道衡,扒了衣帽,将他拖出宝殿,打进狱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