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御驾亲征的炀帝广,率水、马、步二百万人马,于大业八年元月十九日出发去伐高丽,谁知出师不利,损兵折将,又于本年九月二十七日,领着他的残兵败将回京去了。
回到京城后,水军元帅来护儿与炀帝禀报了作战的情况。炀帝听了越发伤心,这次出征,总共伤亡一十三万六千三百五十三人,其中包括一些大臣——右屯卫大将军麦铁杖,车骑将军辛世雄,右御卫大将军长孙晟,大将军周罗睺,纳言杨达,尚书左丞张衡,内史令元寿,东都法曹杨才,新科进士、鸿胪卿鲜于罗,自刎的工部尚书宇文恺,被斩的尚书丞刘世龙,死在涿郡的兵部尚书段文振,并且又削官为民两位——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和左骁卫大将军于仲文……
就为此事,炀帝是闷闷不乐,寝食不安。
好在他身边的萧皇后和王义善解人意,很会调理。然而,炀帝一想起征东之事心里就难受。就在这时,高昌国的国王伯雅来朝。这位愁眉苦脸的炀帝广,一下子云开日出见晴天了。
这些天来,炀帝同朝内的一些大臣,非常热情地陪着高昌王伯雅——用膳、看戏、游山玩水。恰在这天,萧琮的小女儿萧丽进宫来了。
眼下,萧丽仍和他父亲、前梁朝后主、现任内史令、莒国公的萧琮在长安住。本来她也无事可干,再者和她姑妈、当今的萧皇后、萧珍的感情特别好,所以隔些天总是到洛阳皇宫内住些日子,和她姑妈亲热亲热。
谁知她一进宫,喜坏了当今皇上。
你道为何?原来他想利用萧丽和高昌联姻。
炀帝想到此,很快就见到萧皇后,把他的想法跟她说了。萧后多次见过伯雅——丰姿俊雅,香风袭袭,并且又是国王,当然乐意。于是,派流星马去到长安,接来萧琮。当他父女都答应此事后,炀帝这才告诉伯雅道:“为了两国好上加好,亲上加亲,特将琮女萧丽封为乐平公安,与你作亲。”
伯雅听了,竟感激地连连叩拜,高呼万岁。
炀帝亲自为他择日——大业八年十月八日成亲。
在东京期间,伯雅把炀帝、萧琮和萧后都当作亲人,并决定永远归顺****。为了表示诚意,特与高昌国人作一诏书,其书曰:
夫经国字人,以保存为贵,宁邦缉政,以全济为大。先者以国处边荒,境连猛狄,同人无咎,被发左衽。今大隋统御,宇宙平一,普天率土,莫不齐向。孤既沐浴和风,庶均大化,其庶人以上皆宜解辨削衽。
写毕,遂派一差人回高昌,晓于全国。
炀帝闻之大喜,遂封他为光禄大夫、弁国公、高昌王之职。伯雅再拜,高呼万岁。到了九月九日,伯雅要引着乐平公主回国了。炀帝、萧琮、萧后和一些文武大臣们,便恋恋不舍地把他们送到十里长亭,这才分手。
萧丽出国后,也不知萧琮是怎么回事,竟于本年十月三日得了场暴病去世了。他的儿子、也就是现任襄城通守的萧铉,得到噩耗后,什么人也没带,便骑了匹快马,如飞地回到长安,便同他的两个叔叔——现任朝请大夫的萧璟、萧怀远和现任谏议大夫的萧瑀、萧怀静开始请人办丧事了。
七七四十九天下葬后,正是大业九年元月。
看来这年是个多事之年,刚过罢年,就有人来报:贼师杜彦冰和王润等,聚众三千,陷平原郡,大掠而去。
这人刚走,又有人来报:“陛下,平原李德逸,聚众数万,自称‘阿舅贼’,劫掠山东。”
跟着又有人来报:“陛下,武灵白榆妄,自称‘奴贼’,劫掠牧马,北连突厥,陇右多患。”
这人刚说完,又一人来报:“陛下,济阳人孟海公,起兵三千为盗。”
炀帝听了非常震惊,遂遣大将军范贵讨之。
其实,还有两位原是隋朝大臣,如今也聚众为盗。你道这二位是谁,稍有交代:
一是原东都法曹翟让。
自从东都狱使黄君汉将死囚翟让放出来后,他便沿着运河剽掠,以此为生。后来参加的人越来越多,就连附近的王当仁、王伯当、周文举、李公逸等都投靠了他。
翟让为了报私仇,就在瓦岗寨占山为王,便大量地招兵买马,等待时机。
另一位是原来的上柱国、定州刺史窦抗。
窦抗字建德,扶风平陵人。他父窦荣定,在周时为大司马,曾娶明帝之女、也就是独孤伽丽所生的安成公主为妻。安成公主过门后,为他生下四男一女:长子叫窦宪,字建树,今年四十五岁,现任安康县公;次为女孩,名叫清娘,今年四十二岁,在开皇三年许配唐公李渊了;老三就是窦建德;老四叫庆,字建才,今年三十八岁,现任永富郡公;老五曰琎,字建仁,三十五岁,现任扶风太守——真称谓官宦之家。
美中不足的,荣定在开皇六年去世,跟着安定公主也因病身亡。好在他们兄妹都成亲了,并且都在朝内为官。
窦建德若不和汉王杨谅接触,是绝对不会当强盗,占山为王的。然杨谅为拉一派势力,推倒炀帝,就把建德收买了,反于并州。开始让上柱国纥单贵、王冉和建德率兵直取京师。后来想根据地晋州要人留守,所以,就封他为晋州刺史,镇守晋州,免去一死。当他得知是杨素率兵大破杨谅时,吓得要命,遂乔装打扮,
离开晋州,天下逃生去了。
他先逃到河北,开始偷盗为生,后来听说高士达和张金称扯旗造反,便也投了义军。没多久,高、张二人被地方官杀害,他和孙安祖便举起义旗,当了草头王。
就在起义军到处兴起时,炀帝又下了命令:发倾国之兵,第二次去伐高丽。
一提起东征,炀帝突然想起被贬的宇文述和于仲文二位大将了。可惜于仲文因病去世,失去一员虎将。
炀帝为了充实兵力,又诏复宇文述的官爵——左翊卫大将军和兵部尚书之职。
宇文述万分感激,连连叩拜。
这次炀帝还是御驾亲征。东京由十岁的越王杨侗留守。在京辅佐越王的大臣是,房国公、左光禄大夫苏威;民部尚书樊子盖和右翊卫大将军段达。
炀帝自称东征大元帅;帅府长史是吏部尚书庐恺;副长史是内史侍郎虞世基;帅府司马是刑部尚书卫玄;副司马是御史大夫裴蕴;纳言是金紫大夫裴矩;记事是谏议大夫萧怀静。左翊卫大将军、兼兵部尚书宇文述仍为东征大总管。右武卫大将军李景为总管府长史;齐王暕为总管府司马;率马、步兵三十六路,大将七十二名,一百二十万人马。
左武卫大将军来护儿仍为水军总管;兵部侍郎斛斯政为总管府长史;礼部侍郎许善心为总管府司马。率水师二十四路,大将六十八名,七十二万人马。
建桥总管是现任工部尚书何稠;长史是卫尉少卿云定兴;司马是内史舍人封德彝。
运粮草的总管仍是礼部尚书杨玄感;长史是武贲郎将王仲伯;司马是御史大夫游远。
这次是在洛阳北郊祭的天。就在当天、也就是大业九年二月六日分两路出发。炀帝、宇文述率三十六路马、步兵出辽东道;来护儿、斛斯政率二十四路水军出平壤道。只因战船不足,水军不齐,所以,来护儿让兵部侍郎、现任水军总管府长史的斛斯政和礼部侍郎许善心,先率水军十四路出发,自己仍在京催船和征兵。
不说水军总管来护儿在京怎样安排,却说炀帝和宇文述率领的三十六路马、步兵,他们从二月六日出发,晓行夜宿,饥餐渴饮,直直行了两个多月,方才到了辽河。
工部尚书何稠是个很有头脑的人,总结了宇文恺失败的原因——一是要多备船只和木反,二是不能在对方注意的地方建桥。他提前派人到河西,当大部队赶到河边时,他已经准备得相当充足了,并于四月二十六日夜,在上游、对方绝对不防的河面上造了三座浮桥。天刚亮时,总管宇文述和先锋官、上大将军杨义臣,率精兵三万,非常顺利地渡过了辽河。
对方仍是高丽大臣乙支文德在镇守。
前天就有流星马来报说:炀帝又率马步兵一百二十万,已经到了辽西。
乙支文德听了非常惊慌,因为他清楚,上次辽东就没保住。虽说那次隋军大败,但都是江东的埋伏和暗道机关起的作用,这次若再用这些,恐怕就不灵了。
然他也不敢多想,带了一万精兵来到河边,严防隋军渡河。他们就在上次隋军造桥的地方守卫。谁知他们守了两天,也不见隋军渡河,就在这天早上,突然见隋军在上游出现了。
乙支文德见了大惊,遂率众迎了上去,与过来的隋军交上手了。
文德的对手是隋将、现任先锋官的杨义臣。
杨义臣并不姓杨,姓尉迟。他父亲尉迟崇和尉迟迥是堂兄弟,在北周时,为仪同大将军,镇守恒山。尉迟迥作乱时,崇怕连累自己,自囚狱中,遣使请罪。杨坚很感动,遂下诏慰谕之,命他入朝。杨坚称帝后,封他为豫州刺史,又赐他为杨氏,编之属籍,为皇从孙。没多久,他父为击突厥而死,赠大将军。
义臣十六岁就袭他父之爵位,后来拜陕州刺史,多次率众击突厥,因功晋朔州总管。炀帝即位后,为平杨谅他也出力不少,便封他为上大将军。后来从炀帝征吐谷浑,又立了战功,便封他为太仆卿,上大将军照旧。
他今年六十二岁,身高八尺,面大似盆,剑眉虎目,鼻直口阔,满脸的络腮胡子。他是银盔银甲,肋下挎剑,足登战靴,骑了匹青骢马,双手握着一杆九环刀,和高丽的大臣乙支文德战在一起。
文德哪是他的对手,战不到四十个回合,他的长枪被杨义臣的九环刀给磕飞了。
乙支文德大惊,打马就跑。他的将士看大帅败走,便也弃甲曳兵地跟着文德向辽城跑去。
宇文述已总结了上次的教训,怕有埋伏和陷阱之类,故不急追。然后把当地的牛羊买了上千头,派人赶着向前开路。这些牛羊在前边乱跑,果真踏了不少陷阱。隋军在大总管宇文述的率领下,这一百二十万大军都顺利地过了浮桥,来到了辽城下。
乙支文德败退到辽东城内后。四门坚闭,从城墙上向下放滚木礌石。隋军人多,也不怕死,不几天,他们备的滚木礌石全放完了。
这时,炀帝也来到城下,命大将军王仁恭,率兵三万出扶余道,其余大兵继续攻城。
王仁恭字元宝,天水上邽人,他祖父王建,北周时风州刺史,他父王猛,任隋朝鄯州刺史。仁恭在少年时就刚毅修谨,文武双全,二十岁就任州补主簿,秦王俊引为记室,并封他为车骑将军。他又从杨素击突厥于灵武,以功晋上开府,到蜀王秀的帐下。山獠作乱,蜀王命恭讨平之,赐婢三百口。杨秀被废后,官属多罗其患。炀帝即位时,汉王谅举兵反,他随杨素讨平之,以功晋位大将军。
他今年五十一岁,中等个儿,四方脸儿,眉目慈善,一副美髯。他是银盔银甲,肋下挎刀,足登战靴,座下是白龙马,手里提一杆银枪,便引着他的三万人马,巧妙地渡过鸭绿江,来到新城。这时,新城首领高万书,看隋军杀来,便引兵三万,与仁恭部交上手了。
他们双方谁胜谁负,暂且不表,再转来说说这边辽东城:乙支文德看大军围城,城内的滚木礌石也放完了,急得要命。无奈,坚闭城门,不战也不降,任他攻去。
城外,炀帝看久攻不克,于是就遍征攻具——仰攻用楼梯,俯攻用锹凿,但都不见效。后来又想个办法,大制布袋,袋内装土沙,堆积城下,高与城齐,令战士登上向城内射击。
工部尚书何稠,又研制了一架八轮楼车,高出城墙,车上可乘箭手百余人,一齐向城内的行人竟射。
就在这时,有一流星马来报:“陛下,兵部侍郎斛斯政,引着一万多将士投了高丽,望陛下定夺。”
炀帝闻之大惊,问:“是怎么回事?”
来人就把他投敌的情况讲了一遍。
原来兵部侍郎、现任水军总管府长史的斛斯政,同礼部侍郎、现任水军总管府司马的许善心,率领的二十四万水军,也很顺利地进入氵贝水。岸上仍是高丽大臣、现任元帅的高建成率兵镇守。他为了阻拦战船靠岸,遂命三千弓箭手向船上放箭。
斛斯政看善心年长,又是一个文官,所以,让他在帅船上指挥,自己便率众登岸接战。许善心然之,便点了一万名弓箭手,一字排开,如飞蝗般地向岸上射去。
此时,岸上的高丽兵死伤不少,向后败退。
斛斯政趁机率众上岸,大杀大砍。
高建成看隋兵上来不少,佯装败状,边战边败。像他这一手,若是上次吃过亏的人都能看出有诈。可斛斯政认为敌军大败,穷追不舍。
一老兵拦着斛斯政道:“大人,恐怕里边有诈,不可穷追。”
斛斯政马也不停,自作聪明地:“我朝人马多他几倍,他能抵抗?”将他手里的宝剑一挥,道:“追呀!莫让他们跑了——”于是,便打马舞剑,率领他的一万多人马紧紧追赶。前边的高建成部并没有顺着路跑,却穿过古道向东边的一个四周高、中间低的地方跑去。
原来,这里到处是陷阱,周围又埋伏了十几万大兵,是大臣高有民在此指挥。当他发现隋军已闯入战区时,将手一挥,喊:“开始!”
一声令下,一些管机关的人已把下边支的顶柱拉倒了,周围的弓箭手也开始向中间的隋军放箭了。倾刻间,隋军中有落入陷坑里的,有被乱箭射死的,哭成一片……
斛斯政看中了埋伏,死伤不少,大惊,又看周围十几万大兵都举着兵器向他们杀来,暗道:完了!看来,不如投降,免遭一死。想到此,对身边一些没死的人喊道:“快弃刀投降!”
于是,他们都投了敌军。
炀帝听到此,怒道:“好一个斛斯政,原来你是个怕死鬼!”朝身边的右武卫大将军李景道:“你速率兵三十万出扶余道,配合王仁恭部,扫平平壤,活提斛斯政。”
“遵旨!”李景拜罢,就要出兵,忽见苏威之子、现任燕王司马的苏夔,骑着马,如飞地来了。他看炀帝在帐外指挥,忙下马,一边向炀帝跑去,一边发直地喊:“陛下——不好了——”
这一举动,使炀帝和在场的大臣都很吃惊。看是苏夔,知道他是从东京而来,定知有事,炀帝问:“苏爱卿,京内出什么事了?”
苏夔忙拜道:“回陛下,礼部尚书杨玄感,趁国内空虚,纠集了十几万人马反于黎阳。”
话音刚落,上下皆惊。吏部尚书庐恺忙执笏道:“陛下,可速撤兵,回国平贼。不然的话,这里攻不克,恐怕东京被他们攻克了。到那时,我等就没有立锥之地了。”
炀帝这才看出问题的严重性,忙下旨:让正议大夫陈棱率精骑三千攻黎阳;武卫将军屈突通也率精骑三千直取河阳;让右武卫大将军李景断后;然后通知各部,火速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