炀帝听说他的皇媳——大刘良娣也去世,不由脑袋“轰”的一声,痛心地:“天哪!怎么她们年轻轻的,竟都去了?这两个幼儿可怎么办呢?”说着,便放声大哭起来。
王义看炀帝如此伤心,上前轻声说:“陛下,不要哭了,人死是不会复生的,可将她们厚葬,让人抚养王爷,万不可伤坏龙体。”
炀帝听他一说,也就不哭了,于是,便下诏厚葬这二夫人。追封他的皇媳——大刘良娣为元德夫人。特加封大刘的父亲、现任大将军的刘士龙为尚书丞。燕王已经六岁,生得聪明伶俐,讨人喜爱,炀帝让他跟在身边,打算亲自教诲。
追封吕夫人为贵妃,一品夫人。
如今赵王杲才两岁,需要人抚养,炀帝看宝林院沙夫人、沙映心细,于是就认他为义子,让她抚养。
沙映听了万分感激,忙跪地拜道:“万岁爷如此看得起我,我一定将他抚养成人。”于是便接过赵王,抱回宝林院。
谁知今年犯白虎星,白事一个接一个:
大业六年九月三日,刑部侍郎梁毗卒。
本年十二月五日,民部尚书长孙炽卒。
本年十二月二十日,右翊卫大将军郭衍卒。
这几位都是朝内的重臣,去世后,炀帝痛心地望天泣道:“天哪!他们是怎么了,为什么都一个一个地去了?”
就为此,炀帝愁得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安。谁知到年底出了一件事,才使他那苦涩的脸上绽开了笑容——那就是陈棱击琉球凯旋归朝了。
陈棱字长威,庐江襄安人,他祖父陈硕,以打鱼为生。他生父陈岘,生来骁勇,在陈国章大宝帐下为官,后来授谯州刺史。陈国灭亡后,他回家务农,就在江南高智慧、汪文进作乱,隋朝发兵去镇压时,陈棱父子便投靠大隋李彻部下。平乱中,他父不慎阵亡,陈棱看父亲战死,又悲又恨,遂挥刀大杀大砍,一举平了反贼。文帝闻之大喜,便封他为骠骑将军。炀帝即位后,拜他为武贲郎将,至到如今。
他今年四十八岁,生得矮胖,面黑似铁,满脸的络腮胡子。当他听说让他为帅,率水师去击琉球时,大喜,遂点了三万人马,上了战船,向琉球进发。
琉球位于大陆东南两百多里的海面上。他们航行了两天两夜,方才隐隐约约地看见琉球岛。陈棱为了想顺利地登岸,杀他个措手不及,便朝他的副将命令道:“先锋官张镇周听了。”
张镇周上前拱手道:“在。”
陈棱道:“你率精兵三百,乘船十只,火速前进。可在今夜子时登岸,杀他个措手不及,我部随后就到。”
“遵命。”张镇周应罢,遂点了三百名善战的精兵,乘了十只战船,满扯风帆,如飞地去了。
刚到子时,他们的十只战船就在大岛的北边靠了岸。张镇周举刀大声喊道:“弟兄们——快下船,杀向岛去——”
一声令下,这三百名能征善战的猛将,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提着大刀,如狼似虎地跳下船冲上琉球。
这时,岛内的臣民正在熟睡,根本不防。他们进了村后,见房就烧,见人就杀,很快就杀到酋长的老窝。当官方敲锣招集兵时,陈棱和副将王辨,率领部将也杀上来了。
他们从岛北杀到岛南,又从岛南杀到岛北,月余时间,琉球大败,连他酋长欢斯渴刺兜也被砍死了。琉球人看酋长被砍,吓得要命,遂弃刀跪地连连求饶。
这时,琉球太子岛槌,忙上前跪了跪,朝大隋朝的元帅陈棱拜道:“我愿率众,归附****,年年进贡,永世不绝。”
陈棱闻之大喜,遂将岛槌扶起来,笑道:“我回京后报于圣上,让他封你为琉球王。”
岛槌感激得连连说“谢”,便杀猪宰羊,招待陈棱的一行人马。他们在此住了几个月,看局势稳定后,就把几百位顽固不化的琉球人带回****,献俘于宝殿,并奏请炀帝,封琉球太子岛槌为琉球王。
炀帝闻之大喜,先派人把这些琉球人流放到岭南;又写了道诏书,让人去琉球,封太子为琉球王;然后晋封陈棱为正议大夫,王辨为通议大夫,张镇周为朝清大夫;又设御宴于显仁宫,与他们接风。
次年春,也就是大业七年正月初一,加封左光禄大夫苏威为纳言,晋位房国公,独揽朝内大权;封武威太守樊子盖为民部尚书;改封安德王杨雄为观王;河间王的儿子杨庆为郇王;封光禄大夫段达为右翊卫大将军;封鸿胪卿史祥为左骁卫大将军,东平太守吐万绪为左屯卫大将军……
过罢正月十五后,各地向涿郡、东莱海口送军需的船只和车辆便开始了——运者填咽于道,往返数十万,日夜不停。
隋朝建国这三十一年来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就从大业七年起,天也不顺了,人也不安了——这年春天,风沙大作,百日不止,使农者无法耕作;夏季,北方大旱,颗粒不收,饿死者不知其数;初秋,南方大水,难民到处都是,相卖为奴;冬月,底柱山崩,偃河逆流数千里,殃及两岸百姓……
这样以来,一些人们无法生活,便聚众为盗——或偷、或抢、或与官府作对。就拿大业七年来说:
六月初,雁门尉文通,聚众三千,占山为王,遣鹰扬郎将杨柏泉击破之。
八月中,朱崖人王万昌,聚众五千,反于官府,遣陇西太守韩洪讨平之。
十一月,山东一带盗贼四起,偷盗成风。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大业八年正月十九日,炀帝决定要征高丽,并要御驾亲征,亲自指挥。
这次不让齐王暕留守东京了,也让他随军作战,却把个九岁的越王侗封为河南尹,镇守洛阳。同时,让苏威、段达和樊子盖留守东京,保护越王。
炀帝惟恐西边出事,又把个七岁的代王侑封为陕西尹,镇守长安。并让刑部侍郎卫文升留守西京,保护这位年幼的代王。
卫文升然之,遂请出代王侑和侑的母亲韦福荣,坐上轿车,然后带了三千人马,护着他母子上任去了。
这次东征,总共是一百一十万三千八百人,号称两百万,分左右两翼;左十二军由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为马步兵总管;右屯卫大将军麦铁杖为总管府长史;谏议大夫萧怀静为总管府司马;尚书丞刘士龙为总管府宣谕史。先发九路人马,这九路是:
左骁卫大将军于仲文;
右骁卫大将军薛世雄;
右武卫大将军李景;
左御卫大将军荆元恒;
车骑将军辛世雄;
左侯卫大将军张瑾;
右侯卫大将军赵孝才;
涿郡太守崔弘昇;
最后一路就是大总管宇文述,便率兵三万在后边压阵,向高丽进发。
右十二军是水师,大总管是左武卫大将军来护儿;失宠的齐王暕为总管府长史;鹰杨郎将秦琼为总管府司马;武贲郎将罗士信为总管府宣谕史。他们也先发九路人马,这九路人马是:
右御卫大将军长孙晟;
上大将军杨义臣;
正议大夫陈棱;
通议大夫王辨;
朝清大夫张镇周;
大将军周罗睺;
信都太守王仁恭;
左屯卫大将军吐万绪;
东莱水军府兵部侍郎斛斯政和现任水师大总管的来护儿,他们每部率水军三万,三百只战船,从东莱海口启航,便扬起蓝帆向辽水进发……
炀帝自称征东大元帅。他的帅府长史是吏部尚书庐恺;副长史是内史侍郎虞世基;帅府司马是刑部尚书卫玄;副司马是御史大夫裴蕴;帅府纳言是金紫大夫裴矩;帅府记事是当朝附马宇文士及;贴身护卫是郇王杨庆和太仆少卿宇文化及;贴身侍从是后宫总监王义;王义又引了三百内相和三百御林军,坐上龙舟,从西苑启航,一阵风地涿郡而去。
一路顺风,月余时间便就到了。
在涿郡军府办事的兵部尚书段文振,因操劳过度,得了一场大病卧床不起了。他听说圣驾已到,不能去迎,只有爬在床上写一道奏章,交给张衡道:“卑职病重,不能去接驾,望张大人代劳,把奏章转交圣上。”
张衡接过道:“请段大人安心养病,我自会安排。”
段文振在床上连连说谢。张衡这才告别了文振,命军府办事的所有人等——内史令元寿,东都法曹杨才,工部尚书宇文恺,右光禄大夫云定兴,太府少卿何稠和内史舍人封德彝等,引着一千多名官兵,吹吹打打地迎到河边,又吹吹打打地把大隋朝的二世炀皇帝迎到蓟城内的临朔宫了。
炀帝升帐于怀荒殿。众大臣上殿跪拜,高呼万岁。帝赐平身后,向下边道:“这些天,尔等安排的怎样?”
张衡出班执笏道:“回陛下,粮已装满十库,草已堆集如山,后方仍在运送。”
杨才出班执笏道:“营房已号了一万多间。”
元寿出班执笏道:“衣甲幔帐也已运齐。”
宇文恺出班执笏道:“祭坛已筑好,建桥的小船和木板也已办齐。”
炀帝听了大喜,道:“好,待大兵到齐后,择日东征。”说罢,遂提笔铺纸,作一诏书:
朕观风燕裔,问罪辽滨。文武协力,爪牙思旧,莫不执锐勤王,舍家从役,罕蓄仓禀之资,兼损播殖之务。朕所以惕愀然,虑其匮乏。虽復素饱之众,情在忘私,悦使之人,宜从其厚。诸行从一品以下,佽飞募人以上家口,郡县宜数存问。若有粮食乏少,皆宜赈给;或虽有田,贫弱不能自耕者,可于多丁富室劝课相助。使夫居者有敛积之半,行役无后顾之忧。
炀帝写毕,喊道:“吏部尚书庐恺听了。”
庐恺忙出班执笏:“臣在。”
炀帝将诏书拿起来道:“将诏书拿去,让文官抄写一万纸,发往各地。”
“遵旨。”庐恺接过,退在一边。
这时,张衡又出班执笏道:“陛下,兵部尚书段文振身染重病,不能来见驾。”忙掏出奏章说:“这是他在病床上作的奏章,让臣替他转奏,望陛下御览。”
炀帝听了一怔,道:“我很快就要出兵,兵部尚书竟得了重病,这可怎么办?”忙伸手道:“快把奏章呈上来。”
“遵旨。”张衡亲自把奏章置于龙案。
炀帝拿起,展开看道:
窍见辽东小丑,未服严刑,远降六师,亲劳万乘。但夷狄多诈,须随时加防,即日陈降款,亦不宜遽受,惟水潦方降,毋或淹迟,伏愿严勒诸军,星驰速发,水陆俱进,出其不意,则平壤孤城,势可拔也。若倾其根本,余城自克。如不及早裁定,待遇秋霖,必多艰阻,兵粮即竭,强敌在前,靺鞨出后,迟疑不决,非上策也。
臣不幸染疴,命在须臾,恐不能效力戌行,为国杀贼,自知罪戾,有负圣恩。所望陛下扫除小丑,指日凯旋,则臣虽死,亦暝目矣。谨此上闻。
炀帝看罢,对许知藏说:“速去与他医病。”
“遵旨。”知藏说罢欲走。
炀帝对张衡道:“张爱卿,你引御医去吧。让他好生养病,过些天,朕是会去看他的。”
张衡应“是”,便引着许知藏向病房走去。当他二人走进病房时,段文振已经气绝身亡了,终年五十一岁。
他二人不敢怠慢,急忙报于炀帝。
炀帝听了,非常震惊地:“什么!他竟死了?”继而沉痛地:“我朝又失去个顶梁柱。”说罢,便伤心地落下泪来,老半天,对吏部尚书庐恺道:“追封他为光禄大夫,尚书左仆射,北平侯,谥曰襄;赐物一千段,粟麦二千石;可差人将他的灵柩运回期原;再加封他长子段诠为武牙郎将。”
“遵旨。”庐恺拜罢,安排去了。
三月初,这九路人马先后到齐。炀帝定于本月九日辰时祭天,巳时便开始向辽水进发。
这天早朝,三拜九叩后,帝赐平身,文东武西站立两边。炀帝道:“明天辰时祭天,巳时出发。每军大将、亚将各一人,骑兵四十队,每队一百骑,十队为一团,每团偏将一人。左骁卫大将军于仲文为第一团;右骁卫大将军薛世雄为第二团;右武卫大将军李景为第三团;左御卫大将军荆元恒为第四团。”
“再设步卒八十队,每队一百人,十队为一团,共分为四团,每团有偏将一人。车骑将军辛世雄为第一团,左侯卫大将军张瑾为第二团;右侯卫大将军赵孝才为第三团;涿郡太守崔弘昇为第四团;每团受降使一人,二马轺车一乘,白幡及节各一,骑史三人,车辐白从十二人。”
“辎重戎车也是四团:管粮草的礼部尚书杨玄感为第一团;虎贲郎将王仲伯为第二团;河内主簿唐伟为第三团;御史游远为第四团。由右光禄大夫云定兴为左先锋;内史舍人封德彝为右先锋;左先锋造桥,右先锋运料;工部尚书宇文恺为大总管。让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兼兵部尚书,节度水、马、步三军。”一挥手道:“下殿准备去吧,明天辰时去祭天。”
一夜无话,次日晨,各团将士披挂整齐,吹吹打打地向城南桑乾河而去。
要说桑乾河距蓟城并不太远,五里左右,社稷坛就在这里建着。
社稷坛也叫祭坛,是圆型的,高二丈七,上径十一丈,下径十八丈,上下二级,四面各有台阶。上边设太牢,太牢前边是祭案,祭案前放着神坛,祈五天帝及五人帝于其上,各依其方,以太祖配,位于青帝之南,五帝于下。
此坛座南向北,后边不远处是滚滚奔流的桑乾河,前边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河滩地。眼下,隋朝的征东大军,便先后来到河滩上了。
中间是上坛的人行道。此道有三丈多宽,两边有持枪、执旗的御林军。人行道的左边,从西到东站着四个骑兵团和建桥的三千将士;这边从东到西,也站着四个步卒团和辎重戎车;前边的旗门下,分别站着宇文恺、荆元恒、李景、薛世雄、于仲文、辛世雄、张谨、赵孝才、崔弘昇和杨玄感。他们都披挂整齐,煞气腾腾地站在前排的旗门下。整个场上,人山人海,旗幡遮天,非常壮观。
这时,炀帝的御辇在众内相和众大臣的簇拥下来到这里。炀帝看来到场内,便让御辇停下,微笑着走下辇车。他头戴通天冠,身穿绛纱袍,腰系金龙带,足登龙头凤尾靴,满面春风,非常自信地向祭坛走去。
他的身后,是一内相打着曲柄黄罗伞,伞后是打着龙凤日月旗和金瓜银斧的仪仗队。跟随的大臣是:左翊卫大将军、兼兵部尚书宇文述;吏部尚书庐恺;内史侍郎虞世基;刑部尚书卫玄;御史大夫裴蕴;金紫大夫裴矩;郇王杨庆和太仆卿宇文化及。他们一行在雄壮的鼓乐声中,很快就来到祭坛跟前,只见炀帝想也不想,拾级而上,便径直地走上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