炀帝看众国王祭奠毕,对吏部尚书庐恺道:“追封梁默为光禄大夫,让地方官抚恤他家小。”
庐恺拜道:“遵旨。”
炀帝向众国王道:“各位,朕要回京了,望尔等以和为贵,不要再战,待明年春暖花开时,都到我国来做客。”
众国王齐拱手道:“一定前去,朝拜天子。”
炀帝这才走上辇,朝众国王一摆手道:“请各位留步,明年再见。”于是,他们便启驾上路了。因西厥处罗要到****去看望母亲,便让他的一名酋长射匮带兵回国,他自己留了一百多将士,同他们一道进入中原。
自从炀帝建都洛阳后,很少到长安来,这次他们回归,路过此处,便进城在长安住了三天。这三天来,炀帝不但会见了留守西京的一些老臣外,又亲自到太陵,与死去的列祖列宗奠酒焚纸地祭奠一番。到了第四天,炀帝率领他的几十员大将,三十万兵马,出了长安,不几日,就回到洛阳了。
在东京留守的齐王暕,听说圣上回朝,忙让左光禄大夫苏威和光禄大夫段达,招集朝内文武百官,迎接于十里长亭。
这天中午,炀帝在显任宫大摆酒宴,为他们胜利归来而同庆同饮。当然西突厥可汗也在座。酒醉饭饱后,特意让鸿胪卿鲜于罗,引着处罗可汗到鸿胪寺看望他母亲。
他母子二人分别多年,见面后,要痛哭一场,亲热一番,不必细说。却说炀帝,他已和他的皇后和十六院夫人分别半年了,也很想与她们亲热亲热,所以,当他离席后,就摆驾匆匆回到后宫。
萧后听说炀帝回宫,便引着宫女迎于上春门。大礼一毕,炀帝下辇,便笑着拉着萧后的手,道:“多日没见,想煞朕矣。”
萧后也笑道:“妾也如此。”于是,他二人手拉手走进宫内。炀帝落座后,萧后亲自与他献茶。炀帝看室内有几个宫女,便朝她们一抬手,道:“下去吧。”
“遵旨。”他们去了。
炀帝朝萧后笑道:“爱妻,快过来,让朕好好亲热亲热。”萧珍含羞带笑地向他走来。炀帝一把拉着她的手,继而用力一带,萧后便笑着扑他怀里。炀帝将她搂着,亲热一番后,问:“爱妻,这半年来宫内如何?”
萧后腼腆地躺他怀里,说道:“这半年来,宫里也有喜事,也有丧事。”
炀帝听了一怔:“就这半年时间,就出这么多事?你先说喜事。”
萧后道:“仪凤院吕夫人,在八月十三日午时,与你生个龙崽,还是我与她做的喜酒。”
炀帝惊喜地:“好一个毛丫头!她是这些夫人中,第一个与朕生后的夫人。朕明日就到西苑去,要重赏与她。”
萧后这才起身,在他身边坐下,说:“明日去了与他取个好名字,再与他封个王爷。”
“这是自然。”炀帝突然想起,问:“你不是说宫内有丧事吗?是何人去世了?”
萧后深沉地:“齐王妃去世了。”
可能有人会问,前边怎么没提齐王成亲?
看官听着,齐王是在非常时期成亲的——也就是仁寿二年十二月,蜀王对废立太子不满,欲闹他母后的灵堂而被废为庶人后办的。
那些天来,文帝心里总是不快,除了早朝外什么也不想干,总是一人呆在宫内,不出门户。一日,营州总管韦世冲前来拜会文帝,谈了国事后,世冲问:“陛下,你好像有啥心事?”
文帝摇摇头,叹道:“自从废立太子后,不顺心的事儿接连不断。”
“陛下可办几件喜事,岂不就开心了?”
“有什么喜事可办?”
“豫章王就快十四岁了,给他的婚事一办,”世冲看一下文帝,说:“这岂不是大喜事吗?”
文帝听了,淡淡地一笑,说:“婚事迟早是要办的,不过,眼下没人提亲。”
韦世冲想了想,道:“陛下,如果你想办的话,伐柯之人,大有人在。”
“他是何人?”
“就是微臣。”
文帝惊喜地:“她是哪家闺秀?”
世冲一笑说:“臣有一女名叫红儿,年将及笄,尚未适人,情愿许配豫章王,不知……”
文帝看他与女儿提亲,也无法推辞,想了想,说:“既然韦爱卿亲自提出,朕哪有不从之礼?只是近些天心里烦闷,不想大操大办。这样吧,今晚把女儿接来,随便办几桌酒席得了。”
世冲闻听,忙跪拜道:“遵旨。”
当天晚上,世冲把女儿打扮一番,就派人把她送进宫了。而皇宫内非常简单——只是派几个宫女把她接进宫,让礼宾司司礼拜了天地,进了洞房,然后办了几桌洒席,只把韦府送亲的人招待一回,便就完事。
第二年,文帝封世冲为民部尚书,谁知他上任三天,竟得了一场暴病死去了。第四年,文帝因病崩于仁寿宫。大丧以罢,太子广登基,改封豫章王为齐王,后来又封韦红儿为齐王妃。
齐王妃有一小妹名叫青儿,比她姐姐红儿小两岁,生得非常俊俏。他父母去世后,红儿看她在家里孤单,就把她接到王府。
杨暕也是个轻薄公子,看青儿如此俊秀,多次趁王妃不在时和她接近,投其所好。青儿看齐王英俊,又是王爷,非常喜欢,也很想和他接触,亲热一番。
恰在这天上午,萧后请几个皇媳——原太子妃福荣、大刘良娣、小刘良娣和齐王妃红儿到后宫闲玩,齐王府的后宅里,只留下漂亮的青儿在里边。
齐王闻之大喜,便让他的心腹乔令则在二门看守,不许下人出入,他这才心喜神驰地来到后宅。
这时,青儿一人在院内的葡萄架下坐着,双手托腮,想着心事。齐王见了,并不声张,只是猫着腰,屏着气,蹑手蹑脚地来到她身后,然后伸开双臂,便闪电般地将她拦腰抱着了。
这突然一抱,把青儿的魂都吓上天了,便惊叫一声,问:“你是何人,如此胆大?”
齐王不说话,只是用力将她身子一扭,笑道:“你看是何人?”
青儿看是齐王,真是又惊又喜,继而扬起粉指,在他的额头上轻轻一点,嗔道:“你真坏!”
齐王将她抱紧,向她脸蛋上边亲边说:“这不怪我坏,只怪你长得太美了。”说着又亲。
青儿巴不得齐王爱她,就势倒他怀里说:“王爷,想玩到室里去,莫让外人看见了。”
“好咧。”说着将她抱起,像抱只羊羔似地把她抱进东阁内青儿的床上——云雨过后,青儿边穿衣边说:“王爷,我把什么都给你了,可千万别把我忘了。”
齐王也边穿衣边说:“你这么美妙,我怎么会忘了你呢?不过,你我眼下只能暗来,不能明往,更不能让你姐姐知晓。”
青儿想了想,说:“好吧,只有如此了。”于是,他二人暗暗地私通起来。不到三个月,青儿发觉怀了身孕。这一下她惊慌了,找齐王商量。齐王想了半天,说:“就以你姐姐不会生子为由,纳你为妾,如何?”
青儿听说,求之不得,当天就跟王妃说明。
红儿不听则罢,一听气了一场大病,不几天,她便气绝身亡了。眼下正是炀帝征西的时候,朝内由左光禄大夫苏威和光禄大夫段达留守。齐王与他二人说了,并让他二人料理丧事。将齐王妃下土后,齐王亲自找皇后,说要纳王妃的妹妹青儿为妾。
萧后也是个精明人,听他一说,就知道里边大有文章,便回道:“此事非同小可,待你父皇回朝后再说吧。”
齐王无奈,只好等圣上回来。就在炀帝回朝的前一天,青儿与他生个千金公主。因为事情重大,又把此事报知了皇后。所以,当炀帝进宫后,皇后就向他说了吕夫人生一子和齐王暕的全部过程。
炀帝听说吕夫人生了孩儿,大喜过望。当听到齐王妃不明不白的死去,又听说齐王想纳王妃的妹妹为妾,并且青儿生一女儿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怒道:“肯定是他二人***把王妃给害死的。”
萧后道:“此事暂时不提,待以后弄清了再说。”炀帝想了想,道:“好吧,爱妻,今天我们早些休息,明天咱二人到西苑去,看看吕夫人,再看看咱的孩儿。”
萧后满意地:“好吧。”
第二天上午,炀帝和萧皇后,只带了几个宫女,坐上御辇,来到西苑。
如今西苑除了十六院夫人外,三百多美女中,还有几位炀帝最宠爱的——袁宝儿、朱贵儿、薛冶儿、袁紫烟、韩俊娥、杳娘、雅娘、妥娘、罗罗和月宾。当他们听说圣上驾到,一个个梳妆打扮,前来迎接。他们看炀帝和皇后的御辇停下,忙跪地叩拜,高呼万岁。
炀帝在辇内,看下边跪了一大片美人儿,忙和萧后走下辇,笑道:“众爱卿平身。”
众美人又拜,这才起身。宝林院沙夫人道:“陛下,娘娘,快到仪凤院看看吕夫人和孩子吧。”萧后笑道:“今天圣上到此,一是来看众夫人,二来到仪凤院去看看他母子。”
炀帝道:“今天,我们都去仪凤院,如何?”
众夫人都拜道:“遵旨。”于是,这十六院夫人(仪凤院夫人是李小环,吕氏是院内的美女,因得宠生子,也叫夫人)和众美女,像众星捧月似地把炀帝和萧后迎到仪凤院。
仪凤院是西苑的第十院,座山面水,周围是疏竹环绕。走进院门后,见院当中有一大水池,池当中有一假山,假山上有花有草,院两边有亭台楼阁,非常雅致。
自从吕氏生了孩儿后,人们也呼她夫人,非常高兴,又听说皇上和皇后来看她,暗自喜道:总有一天,我要在你十六院夫人之上!但她不敢多想,忙让月宾丫头抱上孩子,出来接驾。当她看到皇帝、皇后和众美人走进院门时,便紧走几步,同月宾跪地叩拜,高呼万岁。
炀帝忙上前搀扶道:“快快平身。”
“谢陛下。”吕夫人再拜,这才起身。
炀帝看月宾抱着孩子,忙过来看着他的小脸蛋,笑道:“真漂亮,就给他取名叫杲,字秀才,封他为赵王,邑三千户。”
吕氏忙接过赵王杲,跪拜道:“替吾儿赵王谢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帝赐平身后,让膳房设御宴于仪凤院,和众美人坐在一起,举杯同饮,庆贺一番。当天晚上,炀帝就住在仪凤院,不再细表。
大业五年元旦,改东京为东都。
二月初,西突厥可汗请求同老母一道回国。
炀帝然之,便亲自送他母子上路。
三月初,一些附属国先后来进贡——有的献明珠异宝,有的献虎豹犀象,有的献名马,有的献美女,惟独道州献一矮民叫王义。
此矮民高不过三尺,但头、手、脚和成年人一样——生得极不协调。但他眉清目秀,舌巧心灵,善解人意。这天早朝,炀帝召他上殿,见他身材虽小,举止玲珑,却也喜欢,便故意问道:“你既不是绝色佳人,又不是无价之宝,有什么好处,敢来自献?”
王义从容地:“陛下德高尧舜,道过禹、汤,南楚小民,仰沐圣人恭俭之化。不敢以倾国之美人,不祥之异宝盅惑君心,故遣小臣,备役驱使。臣敢不尽一腔忠义?望圣恩收录。”
炀帝一笑,说:“我这里无数的文臣武将,哪一个不是忠义之士,何独在你一人?”
王义想了想,说:“有道是,忠义乃国家之宝。人君每患不足,安有厌其多而弃之者?况犬马恋主之诚。臣虽远在废民,实风化所关,陛下宁忍弃之乎?”
炀帝闻之大喜,遂重赏了进贡人,就让王义留在身边。从此,炀帝或是设朝,或是各处游赏,都要王义跟随。
王义是个细心人,不管炀帝叫他做什么,他都办理得尽善尽美,炀帝十分喜爱他,不离左右。一日退朝,王义竟跟着御辇来到宫门。炀帝看他跟来,不禁皱眉道:“王爱卿,汝事联多天,深合朕意,可惜你非宫中物,不能入后宫。”说着,竟自入内,回后宫去了。
王义看皇上和众宫人进去了,也不敢入内,又不愿离去,在门外呆想着。忽背后有一人,将他轻轻一拍,说:“王先生,你在想什么?”
王义先是一怔,见是老太监张成,忙拱手道:“原来是张公公,别来无恙?”
张成笑道:“我看你在此犯愁,难道有什么不称心么?”王义就把他的想法讲了一遍。
张成笑了笑,说:“要想进宫,这有何难?只将下边那个小东西割去,便就可以了。”
王义担心地:“我听说净身,要在童儿时,如今我恐怕做不得了。”
“做是做得,只怕你忍痛不起。”
“只要做得,忍痛又何妨?”
“你要真想做的话,我有妙药相送。”
王义闻之大喜,连连说谢。于是,张成就把他引到家里,正色道:“王先生,你还要从长计较,莫一时高兴,后来娶不成老婆,生不得子的。到那时,咱家还怕你埋怨我呢。”
王义也一本正经地:“人生天地间,既遭逢知遇之君,死亦不惜,怎敢复以妻子为念?”
张成看他决心一定,就进屋取出三件东西——一是一把吹毛可断的刀,二是两包面药,然后对他说:“这一包黄色的是麻药,可先用酒调来吃,动刀时不觉得痛;这一包五色的,是止血收口的药,都是珍珠琥珀做的,搽上能结盖。”
王义道:“既蒙指教,再劳下手,如何?”
张成道:“这个恐怕使不得。”
王义求道:“不必推辞,请求帮忙。”
“好吧。”张成说着,便拿来酒先让他将麻药吃了,然后就下手……,做完后,使他病了数日,躺在床上,不能上朝。
炀帝几天不见王义,忙问其故。一大臣就把王义净身的事儿说了一遍。炀帝听了非常感动,叹为忠义。所以,当王义伤好后,炀帝让他出入寝宫,有时便让他睡在御榻下边,渐渐的,王义便成了炀帝的心腹,宫内的红人。
不说王义在宫中如何,却说大业六年正月十五日上午,东京人都在忙着过年,不知何时,也不知在哪里来了百十名和尚。这些和尚素冠练衣,焚香持花,自称是弥勒佛。
他们一行,哪里都不去,却径直地来到建国门。开始守门的四名校尉,感到好奇,便上前问:“尔等到此做甚?”
一老僧忙合什道:“阿弥陀佛。我等是弥勒佛,云游四方,今日到此,想化些斋饭,别无他事。”
校尉道:“想化斋到那边去,这里是皇宫。”
老僧道:“皇上才是大施主。”趁他不备,便夺过他手中的大刀。校尉先是一怔,问:“你要干么?”老僧挥刀道:“我要造反。”说着手起刀落,将校尉砍倒了。就在同时,这些僧人也扑上来,把那几位校尉打死,掏出兵器,喊道:“杀进皇宫呀——”
从僧呼应着,便一齐向内冲去。
正好齐王暕引着他的六位贴身护卫和百十名兵卒,都骑着马,带着弓箭,准备出宫狩猎,见这么多和尚拿着兵器向宫内杀来,定知不妙。齐王也不顾多想,摘弓喊道:“莫让贼人进来,打!”说着他便放起箭来。那六位大将和百十名兵卒,听说叫打,于是也摘弓搭箭,飞蝗般地向敌群里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