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看众大臣跪拜,又看他的夫人、孩子和三位儿媳都在前边跪着,继而说道:“先帝晏驾,寡人登基,帝号为‘炀’,明年改元。封太子妃萧珍为皇后。”
萧珍拜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封晋王杨昭为皇太子。”
二十岁的杨昭也急忙叩拜,高呼万岁。
“封王妃韦福荣为太子妃。”
福荣也叩拜,呼着万岁。
“封大刘、小刘为良娣。”
这一对双生女儿非常激动,不住叩拜,连连高呼。
炀帝又道:“其它官员,原职不动,皆晋升一级,俱有赏赐。”
众大臣一齐叩拜,高呼万岁,然后起身,站立两边。这时,只见炀帝提笔铺纸,刷刷点点,不多时,便就作好一道诏书,将笔放下道:“尚书左仆射杨素听了。”
杨素出班执笏道:“臣在”。
炀帝将诏书递给一内相,说:“将诏书拿去,让文官抄写一万纸,晓与全国。”
“遵旨。”杨素接旨,退过一边。
“将作少监宇文恺听了。”
宇文恺出班执笏:“臣在”。
“你率人去太陵,要精心安排,四十九日后奉梓还京,合葬于太陵。”
“遵旨!”宇文恺再拜,退过一边。
“尚书左仆射杨素、褒公宇文述听了。”
他二人出班执笏:“臣在。”
“大丧之事,你二人主办。天已大亮,都下殿安排去吧。”
众大臣叩拜,山呼万岁,然后退出朝门,在杨素和宇文述的指挥下,搭灵堂,移灵柩,悬幡、挂纱,请和尚、道士设坛做起水陆道场来。
四十九天的道场也快,转眼就到。这天是仁寿四年九月六日,大隋二世炀皇帝,和众大臣披麻戴孝,奉梓还京。又于仁寿四年十月十日,炀帝和众大臣,又将文献皇帝的灵柩送到太陵,与皇后合葬,不必细表。
他们回到长安后,炀帝突然想起宣华夫人了,问左右道:“怎么没见宣华夫人呢?”
一内相道:“那天晚上她抵触了万岁,非常后悔,如今她待罪后宫,不敢见你。”
炀帝笑道:“好一个任性的宣华,连个人情都不会做。”对一内相道:“去取一小盒来。”
内相应“是”,便很快抱一个小盒儿来,交与炀帝。炀帝悄悄地拿一件小东西,放在里边,外边用黄封条紧紧封了,递给内相道:“将此盒交与宣华,让她亲自开启,看了后,让她回话与朕。”
内相应“是”,便抱着盒儿匆匆去了。
却说宣华抵触了杨广后,心里十分惊慌,又听说他面临登基,更加害怕,众宫人也替她捏了一把汗。她很清楚,在大丧期间,炀帝是不会对她下毒手的,大丧已过,她竟怕得不出门户,惟恐炀帝害她。就在她担惊受怕的这天下午,一内相捧着个金盒儿走进宫来,对宣华说:“新皇帝赐你一物,藏于盒内,请你自取。”随将盒儿递与宣华。
宣华接过,看四面都是黄封封着,心里生疑,不敢开启。等了半天,问内相道:“这盒内,莫非是毒药么?”
内相道:“此乃陛下亲自所放,亲手所封,奴才怎么会晓得?快些开了,一看便知。”
宣华认为盒内是毒药,不禁心一酸,泣道:“妾自家亡被掳,是打算老死在掖庭,得蒙先帝宠幸,封为贵妃。只说是今生之福,谁知红彦薄命,一场大祸。”
众宫人也认为里边有毒,也一齐哭将起来。
内相看哭做一团,怕惹出事来,忙催促道:“娘娘哭也无用,快请开了,奴才好去回旨。”
宣华无奈,只是含泪说:“人活百岁也是死,不如早死了之。”说着,便泪眼巴巴地将黄封揭开,打开盖儿。谁知一看,哪里是毒药,原来是两个五彩制成的“同心结”儿。
众宫人见了,欢笑起来,一齐说道:“娘娘大喜,千万之喜。”
宣华看不是毒药,也就放心了,当她见是同心结儿时,知道炀帝钟情与她。然而,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无法说取,也不说不取,只是低着头,不做一声。
内相捧着盒儿,说道:“陛下已等久,奴才要去回旨,夫人快谢恩收了,莫要带累奴才。”
几个宫女也催道:“夫人,快收下谢恩吧。”
左右催逼,弄得宣华无可奈何,只得上前把同心结儿取了,又对着金盒儿拜了几拜,然后又不声不响地坐在床上。内相看她接过结儿,并且又望着金盒拜了,这才捧着空盒回宫去了。
宣华看内相走去,心里也不知是喜是悲,便呆坐了一会儿,继而把“同心结”往床头一扔,竟歪到在床上睡去了。
众宫女看她睡去,不敢惊动,又怕炀帝驾到,所以,她们悄悄地与金鼎内烧一些龙涎凤脑,又把宝阁中张起了翠幕珠帘,等圣上到来。
再说宫内,炀帝焦急地在里边踱着步子,还自言自语地:“她见到同心结后会怎么样呢?”又看天色暗了下来,他失望地:“难道她……”
就在这时,内相来了。
炀帝看他捧着盒儿,急问:“她打开了吗?”
内相将盒儿向他面前一送,笑道:“你看,是她亲自打开的。”
“她将结儿收下了?”
“回陛下的话,她收下了。”
“她说了什么没有?”
内相道:“她没说什么,只是望着金盒儿拜了几拜,就不言不语地坐在床上了。”
炀帝听了大喜,道:“好!有成。”对这一内相道:“你去拎个纱灯来,不要声张。”
“遵旨。”内相拜罢,忙将金盒儿放在几儿上,到里边寻一纱灯,来见炀帝。炀帝看他办齐,又整一整衣帽,道:“头前带路,宝阁去之。”
内相应“是”,便提着纱灯,引着炀帝,不声不响地出了后宫,向宝阁走去。
此时已到亥时,宫人大多都休息了,内外显得很静,只有一轮明月挂在天上,洒着银光。炀帝在内相的带领下,顺着御路,踏着月光,非常激动地向前走着。
再说这边,几个宫人看炀帝走来,忙跑进宝阁内,朝着正在酣睡的宣华喊道:“夫人!夫人!圣驾到了,快去接驾。”
此时宣华睡得正酣,被她们叫醒后,朦朦胧胧,不知为何,愣在那里。几位宫女看她不动,急坏了,忙上来拽的拽,扶的扶,便把她拉出去迎接圣驾。
这时,宣华才有些清醒,看炀帝笑着向她走来,便整一整衣裙,跪下叩拜道:“叩拜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炀帝忙上前,将她扶起道:“夫人,以后见朕,万不可再行大礼了。”说着,拉着宣华的纤手,借着月光,看着她那脸蛋。
宣华也望着炀帝道:“六宫中三千粉黛,岂无佳丽?妾乃败柳残花,亡家之女,愿陛下以礼自节,切莫钟情过甚。”
炀帝道:“这不怪朕钟情,只怪你生得太美了。夫人,今晚上月白风清,夜良人静,咱二人吃上几杯,谈谈心儿,如何?”
宣华并没言语,只是微微地点一点头。
炀帝看她答应了,便喊道:“拿酒来。”
“遵旨。”几个宫女应着,匆匆去了。
炀帝看他们走去,便拉着宣华的手,心喜神驰地走上台阶,又对下人说:“把桌椅移到门口廊下,好让夫人一边吃酒,一边看月。”
这几位宫女也应着去了,不多时,桌椅在门口摆好了,酒菜也很快就上来了。炀帝看酒菜上齐,便朝宣华一抬手,道:“夫人,请。”
宣华看炀帝确实真心,便微笑着,道:“圣上请。”便在一边坐下了。
炀帝并没有坐,他斟上一杯酒,递给宣华道:“夫人,朕先敬你一杯。”
宣华忙站起,道:“多谢陛下。”将杯接过。但她并没有用,却将杯放在桌上,继而操起酒壶,斟了一杯,然后双手端起道:“有圣上在此,妾怎敢先饮?咱二人同饮了吧。”
炀帝听了大喜,忙接过道:“好好好,咱二人吃个交杯酒。”说着,他二人一同吃了。
炀帝又向两个杯里斟上酒,这才坐下。
此时,宣华不像刚才那么拘谨了,又说又笑。于是,他二人是吃上几杯,闲话一回,不知不觉,夜已近午。
这时宣华已有几分醉意了,便想了想,说:“陛下如此看得起我,妾心里非常感激。但是,妾乃残花败柳,还怕玷污圣上。”
炀帝也有几分醉意,听她说出,忙起身道:“哪里话!自从朕见到夫人后,我的魂都被你勾跑了。若不是夫人见情,谁能医得我的心病。”上去拉起宣华道:“夫人,咱们进内休息吧?”
宣华看他一来是真心,二来也英俊,于是又微笑地点一点头,算是应了。
炀帝高兴坏了,便拉着宣华的纤手,走进室内,看下人都散去了,这才关门,熄灯,便匆匆地脱衣上床,玩乐起来。
这一夜,他二人爱个没完,亲个不够,直直玩到东方发白这才起床。炀帝一边穿衣一边道:“夫人,我要上朝去了,一下朝就来看你。”
宣华一边穿衣一边说:“多谢陛下。不过,咱二人还是要暗暗的来往,一旦被萧后和外官知道,那就不好办了。”
炀帝一笑道:“请夫人放心,告辞了。”说着又看一眼宣华,走出门去。正好御辇在门外等候,他急忙登上辇车,宝殿而去。从此,他便暗暗地到这里来玩,久而久之,竟被皇后发觉了。
这天,炀帝退朝,走进宫来。
萧后便上去扯住他,嚷道:“你办的好事!”
炀帝震惊地:“爱妻,我怎么了?”
萧后气得发抖,一手指着他道:“你才做几天的皇帝,竟背着我和先帝的妃子*******炀帝闻之一怔,暗道:她怎么可知晓了。于是一笑道:“偶然适幸,御妻何须动怒?”
萧后将他一放道:“偶然不偶然,我也不管,你趁早把她打入冷宫,不许再见。”
炀帝左右为难地:“这……”
萧后冷冷地:“陛下要是不敢惹她,我便叫几个宫人,羞辱她一场。”
炀帝忙拦道:“千万不要这样。”又笑着上前,拉着萧珍的手,求道:“爱妻,你稍忍片刻,待我去与她讲明,让她寻个自便,如何?”
萧后带气地:“讲不讲由你!”
炀帝无奈,只得去了。
再说宣华,自从炀帝给她留幸后,她确实深深地爱上了炀帝,每时每刻就在想着他。这天上午,宣华又换了身新衣裙,等他到来。谁知等了半天,也不见他的影子,心里暗道:他今天是怎么了?就要出门看时,只见炀帝没精打采地走进门来。
宣华见了一怔,问:“陛下,你往日来时,欢天喜地,为何今日面带愁容?”
炀帝叹道:“只怪朕不听夫人之言,来的太勤了,被皇后发觉,大吵一场。”
宣华听了,心里一沉,问:“那么,皇后要如何处置我呢?”
炀帝道:“她说得好笑,叫我把你打进冷宫,我能干吗?”
宣华听了,长叹一声道:“这样也好。妾昔日侍奉先帝,如今又玷污圣体,自知死有余辜。今蒙皇后宽恩,不加死罪,实出万幸!但我在宫里,恐怕陛下一时想念,未免又惹起祸端。我认为,可在皇城以外觅个所在,则沐陛下之皇恩矣。”
炀帝一听,忙道:“此乃萧后的意思,朕是绝对不会做的,夫人何必要出宫呢?”
宣华道:“妾自愿如此,愿陛下割爱。”
炀帝看她出于真心,又恐怕难回萧后的话,于是就答应了,便问一内相道:“可知宫外有所幽闲的宅院吗?”
内相想了想,道:“回陛下,北边不远处有一座‘仙都宫’,正在闲着,稍一收拾,就可住人。”
炀帝听了一喜,道:“好极!‘仙都宫’就在城内,距此又不远,夫人,你就住进‘仙都宫’吧,我会去看你的。”
宣华拜道:“那就多谢陛下了。”
炀帝对一内相道:“你引些人去,把‘仙都宫’收拾一下。”
“遵旨。”内相拜罢,匆匆去了。
炀帝又对一内相道:“速去办一桌酒菜,朕要与夫人吃个辞行酒。”
这一内相应“是”而去。不多时,便就上齐了一桌酒菜,这才把宣华让到席前,二人对面坐下,吃起酒来。
此时,他二人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闷闷地吃酒。就在这时,内相来报:“禀陛下,‘仙都宫’已安排好,送夫人的香车也备好了。”
炀帝一抬手道:“知道了。”
宣华看安排就绪,朝炀帝由衷地:“圣上厚爱,万分感激,妾没齿不忘。”跟着起身道:“望陛下保重,告辞了。”说着就走。
炀帝也无法挽留,只好与她送些上好的衣帛、首饰,又让两名宫女陪伴,送她去了。
他二人是恋恋不舍分手的。分手后,炀帝这才无精打采地回到后宫,看萧后过来,只是向她说了句:“把她赶到仙都宫了。”然后往床上一倒,竟伤心地流出了眼泪。
萧后看他如此光景,又怕他愁出病来,次日晨,便朝着愁眉苦脸的炀帝道:“我只是想咱夫妻和好,才让你遣去宣华,今陛下思念她,倒把我看成个妒妇。我看,不如传旨把她接回,朝夕在你身边,以尉圣怀,如何?”
炀帝听到此,忙翻身起床,道:“真的?”
萧后道:“妾怎敢戏弄陛下。”
炀帝急忙传旨,接来了宣华。萧后特意要了一桌酒菜,道:“与宣华回宫庆贺一番。”
宣华拜道:“贱妾我宠分日月之光,蒙皇后不加罪我,已是万幸,岂能言贺。”
萧后大度地一笑道:“圣上不畅,需要夫人安慰,此乃大事,岂能不贺?”说着,便友好地把宣华让到席前,与她敬酒。
炀帝看她二人和好,欢喜不尽,于是就一连吃了几杯。萧后看他如此畅快,又做了个好人——散席后,让他二人睡在后宫。
一夜无话,次日晨,他二人很早就起了床,洗漱一毕,用些早点,宣华亲自送他上辇。这时景阳钟方才响起,他在众内相、众宫女和御林军的簇拥下走上宝殿。
炀帝今年三十七岁,高高的个儿,方方的脸儿,下巴上长了把山羊胡儿。他头戴王冕十有二旒,身穿明黄的、绣有九条团龙、下福八宝平水、五色祥云托出日、月、星辰的黄龙袍,腰系八宝玉带,足登龙头凤尾靴,在悠扬的乐声中走进宝殿,又在龙墩上坐下了。
这时,众文武已经到齐,便一齐跪地,高呼万岁。帝赐平身后,文东武西站立两边。尚未站定,只见杨素出班执笏道:“臣乞陛下,方才流星马来报,说汉王谅率兵十万,反于并州,望圣上定夺。”
炀帝闻之一震,略思,将帅印捧起来道:“尚书左仆射杨素听了。”
杨素出班执笏:“臣在。”
“封你为并州道行军元帅,先率精兵五千,火速出发,直取并州。封尚书丞元孝矩为帅府长史,辅佐元帅,协同作战。”
杨素接过帅印,和元孝矩一同拜道:“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