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胄领旨下朝后,很快就选了三千宿卫兵,又很快把东宫包围了。眼下,在这里守卫的仍是夏侯福。他看元胄领这么多将士包围了东宫,定知不妙,便惊慌失措地跑进宫去。
此时的春宫内,杨勇正在欣赏光屁股舞,并且他的几个幸臣——元旻、唐令则和邹文腾等,也是乐颠颠地在一边观看。就在这时,夏侯福跑来了,也不管他们正在兴头上,便大声喊道:“殿下,不要看了!”
太子看他突然出现,神色又非常紧张,忙让歌女退下,问:“何事,如此惊慌?”
夏侯福上气不接下气地:“那个元胄,竟领了几千名宿卫兵,把咱东宫包围了。”
他们几位听了非常震惊。然杨勇气盛,怒道:“他元胄算个什么东西!竟敢领兵围我东宫?”冲他们几位道:“走!我们到宫门去,看他元胄长几个脑袋。”说着,他竟怒冲冲地向宫门而去。
元旻、唐令则、邹文腾、夏侯福几人,看主人去了,于是也狐假虎威地跟在后边。杨勇是带着怒气走出宫门的,见众将士确实包围了东宫,格外上火,又看元胄站在门前,一手指着他:“姓元的!难道你不晓得这是东宫,是太子的府弟,竟敢领着兵来,不怕杀头么?”
元胄今年五十九岁,身材魁伟,丰姿英迈,四方脸下一副长髯,再加上威严的盔甲和挎着的宝剑,确也有些大将的风度!
他看太子出来,指手划脚地问他,便微微一笑说:“像这东宫,若没有皇王圣旨,我等是决不敢来。”
杨勇听了,心里一悸,问:“那么,你是奉诏而来的?”元胄将圣旨一亮,道:“方才领的圣旨,命我率三千宿卫兵,包围东宫,宫内所有人等,不得擅自出入。”
杨勇明知故问地:“我东宫犯了何罪,圣上竟如此对待我东宫?”
元胄正色道:“圣上立你为太子,是要你继承大业,造福于民。谁知你不学无术,毫无大志,贪恋美色,建造春宫,亲手害死太子妃不说,又请左道,欲害圣上,已经犯了不赦之罪。”
杨勇听了这些,心里不由“咯噔”一下,稍一定神,辨道:“你说这些,都是陷害,证据在哪里?”
元胄冷笑一声,道:“证据都在圣上手里。不过,现在你东宫内就有证据。”
“我东宫有什么证据?”
元胄道:“你府内的‘春宫’,说明你毫无大志,贪恋美色,你后园里的‘庶人村’,说明你登基心切,欲害圣上——难道不是铁证吗?”
就这一段话,把个太子勇说了个倒噎气,竟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了。
元胄看他词穷,朝一副将道:“刘将军听了。”这位姓刘的上前拱手道:“末将在!”
“你引三百人进去,毁了他的庶人村。”
“是!”他便率众冲进了宫门。
杨勇看大势已去,便瘫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在一旁站着的几个幸臣,见到这个阵势,都是吓得瑟瑟发抖,不敢言语了。
先不说东宫怎样,是死与否,咱们转来说说宇文述:自从宇文述领旨回府后,遂吩咐下去,点精兵三百,然后他们骑上快马,不几天,便就来到扬州了。
他们到了扬州后,很快就进了州府衙门,又很快见到了晋王,说明了来由。杨广听了大喜,遂摆上酒宴,招待褒公。
他们吃了几盏后,宇文述道:“这次段达出力不小,另外,东宫一位叫姬威的,也为此事帮了大忙。”
杨广严肃地:“段达在我部下,我会重用他的。至于姬威,回京后让他在我身边,我不会亏待他的。”
宇文述怕杨广以后忘了他,故而绕了个圈子说:“其实,这次废立太子,功劳最大者,莫过于杨素了。”
杨广正色地:“我心中明白。这次废立太子,若没有你和杨大人周旋,是绝对不会成功的,在下怎么会忘怀。”
宇文述听他说出,忙拱手笑道:“哪里,哪里,卑职为此,只不过多说了些话,多跑了些腿,并没有多大功劳,何足挂齿?”
杨广一本正经地:“眼下说话,全是白说,待我继位后,是会重用你二人的。”
宇文述忙拜道:“那就多谢殿下了。”
只因他二人高兴,时而吃酒,时而闲谈,不知不觉夜已近午,方才散去。
次日晨,他们寅时就起了床,洗漱一毕,用些膳食,然后将行囊和细软装在两辆香车上,又让段达和张衡留守扬州,这才让夫人萧珍和两个丫环上了头一辆香车,然后,让他长子杨昭、儿媳韦福荣、女儿南阳公主和小儿子杨暕,都由两名丫环陪同,先后上了车;他的家人和众多的丫环们,也分别上了十辆大车——晋王骑马,走在车前,宇文述也骑马,在后压阵,他的三百名精兵,个个骑马,手持兵器,分前后左右保护着车辆。一路上,他们是饥餐渴饮,晓行夜宿,不几天,便就回到长安城了。
晋王将家小安顿好后,让宇文述等回府休息,自己便来到后宫,拜见了文帝和皇后二人。
他二老见是晋王,都很高兴,忙让他平身。
独孤后朝文帝道:“东宫的证据也弄到手了,如今阿摩已回京来了,明天就下诏,废掉睍地伐的太子,立我阿摩。”
文帝叹道:“今天是腊月二十八,就要过年了,在废他之前,也叫他过个安稳年吧。”
独孤后怒道:“他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在向着他。”文帝正色地:“他不念父子情份,请左道欲治我于死地,我还向他?只是废立太子,是个大事,定要择选吉日才是。”
独孤后听到此,认为他讲的很有道理,说道:“那好吧,待过罢年后,让庾季才选个日子。”
文帝点头称善,然后对杨广道:“你回府去吧,无事不要外出,过罢年后再说。”
“遵旨。”杨广再拜,这才退下,
这个新年,杨广的全家过得很愉快,并且一些大臣们,知道他快成太子了,这个来送礼,那个来拜年,使晋王府客人不断,笑声不绝,一派吉祥之气氛!
然东宫就不同了,虽说他们也在过年,但元胄的人马仍在外边守护,所有宫内和宫外的人员,仍不许出入。
杨勇看自身难保,心里难受,什么也不想吃,整日哭泣。他的几个夫人和众多的孩子们,看太子的位置保不住了,也不知是死是活,不由得惆怅不已,暗自落泪。
眼下,独孤后的小儿汉王杨谅的病也好了,所以,她今年过年很开心,除了东宫的长子杨勇和里边的众皇孙无法来与她拜年外,她的四个儿子——杨广、杨俊、杨秀、杨谅、四个儿媳、女儿、女婿、几个孙儿、外孙都来与他二位拜年了。
独孤后是个急性子,刚过罢十五,她就让皇上请庾季才,与废立太子择选吉日。皇帝无奈,只好派人把他请来了。
庾季才今年八十五岁,个头偏高,须发皆白,已到暮秋之年了。这些年来,一般的事情都由他儿庾质观看,他很少过问,今天文帝请他,他断定又有什么大事,所以匆匆赶来。他向皇上和皇后叩拜后,帝赐平身,说道:“庾爱卿年岁已高,朕本不想召你,但我想废立太子,事情重大,所以,朕想听听你的看法,再选个吉日。
庾季才道:“东宫无才无德,早就该废。”
独孤后忙问:“你说立谁为好呢?”
“晋王眉骨隆起,贵不可言,并且他德才兼备,若立他为太子,社稷有望,臣民有望。”
文帝和皇后听了,同时笑道:“爱卿所言,正合吾意。那么,何时废立为好?”
庾季才略思,道:“正、二月犯有灾煞,不宜废立;三、四月北方有战乱,无睱顾及此事;六月间朝内有大丧,直接影响着圣上的情绪,到了十月,陛下的心情方才好转,只有在十月九日废东宫了。”
他二人听罢吃了一惊。独孤后道:“天哪,今年还有战乱,还有大丧。”
杨坚道:“战乱我不怕,我可发兵平之。然这大丧么,可知是何人去世?”
庾季才一笑道:“自古天机不可泄露,到时你就清楚了。关于立太子么,只有在十一月初三,辰时方可。”
只因文帝最相信庾季才,所以就老等,只是对东宫加倍警惕,又派了些兵,全归大将军元胄节度——可以向内送水送米,仍不许他们随便出入。
庾季才的话是灵验的,到了三月,也就是开皇二十年三月二十三日,有探马来报,说是突厥国都蓝可汗被杀,达头自称步迦可汗,领兵数万,分四路寇边。
提起突厥,笔者还要交代一番,因为平陈后突厥变化很大,只恨我就这一杆笔,无法同时写出来。
自从突厥国沙钵略死后,他的儿子雍虞闾为都蓝可汗,曾当过他母亲的千金公主(后被文帝封为大义公主)又嫁给都蓝可汗为可敬敦,都蓝遣使于****,年年进贡。
隋朝平陈后,得来陈主的一副屏风,为了想和突厥和好,就派长孙晟把那副屏风赐给文帝的干女儿大义公主了。
虽说她的宇文氏改为杨氏,但她恨透了杨坚,只是暂救眼前。当她得到屏风后,以陈亡联想起北周亡,竟望着屏风哭了一天,然后,她在屏风的背后作了一首诗:
盛衰等朝露,世道若浮萍,
荣华实难守,池台终自平。
富贵今安在,空事写丹青,
杯酒恒无乐,弦歌讵有声。
余本皇家子,漂流入虏庭,
一朝睹成败,怀抱忽纵横。
古来共如此,非我独申名,
唯有诏君在,偏伤远嫁情。
这首诗传到隋廷后,文帝知道她诗中之意,大怒:“贱东西!已经二十年了,还没有忘灭国之耻。这些年来,你三次改嫁,又和胡人安遂迦私通,竟认我为干父,丢我的脸面,总有一天,不杀了你不除我的心头之恨!”
就在这时,一位叫杨钦的流人跑到突厥,对大义公主说:“彭国公刘昶,已与宇文氏联络,指日起事,请突厥发兵,内外响应。一定能灭他隋朝。”
公主听了,认为有机可乘,遂煸动都蓝可汗,不再进贡,派人扰边。文帝让车骑将军长孙晟,驰往突厥,质问可汗和公主为什么反隋。然他二人多辩,说并无此意。长孙晟无奈,只好住了下来,暗地查访。当他得知都蓝确有反意,并且挑衅者是杨钦和大义公主时,他立即回朝,报知文帝。文帝再差长孙晟去突厥,准备抓杨钦。都蓝不与,并说没有此人。
长孙晟密赂突厥的达官,访得杨钦的住处,乘夜去捕,果然抓住了杨钦,去见都蓝。都蓝一见,无话可说了。长孙晟冷笑道:“一个堂堂的突厥国可汗,自己的可敬敦与外人私通,你知道吗?”
都蓝不信,怒道:“你胡说,她跟何人?”
长孙晟道:“就是你帐下的安遂迦。”
都蓝听了一震,暗道:安遂迦常出入牙帐,并和可敬敦接触频繁,难道他俩真的……想到此,就把安遂迦传来盘问。谁知安遂迦是个胆小鬼,三问两逼就全招了。顿时,都蓝恼羞成怒,将安遂迦重打四十,交与了长孙晟。
长孙晟将杨钦和安遂迦押回,让文帝发落。
文帝见了大喜,加封孙晟为仪同三司,并把他二位处以死刑。第二天,又差人去突厥,废去大义公主的称号。都蓝看她貌美,不忍废她。于是,文帝又差人给都蓝送了四名美妓,饵诱都蓝。这四名美女,皆比可敬敦漂亮,所以,他也就渐渐地把她给冷淡了。
过了些时,文帝派内侍郎裴矩,前往突厥,让都蓝杀了大义公主。可都蓝念起前情,不愿杀她。就在这时,处罗侯的儿子染干,自号突利可汗,镇守北方,他看****与都蓝送些美女,于是也派人与隋和亲。隋使裴矩道:“你若能杀了大义公主,方可许婚。”
染干然之,便在突厥捏造谣传:说大义公主是****之妇,另有新欢,欲杀都蓝。谁知都蓝信以为真,竟把大义公主处以死刑。
裴矩得知消息后,急忙回国,谓文帝道:“虽说都蓝可汗杀了大义公主,但他野心不退,反复无常,总有一天,还要叛去。玷厥染干,和都蓝有隙,不如与他通婚,让他迁到南边,为我保境,即使都蓝有异心,料他也无能为力了。”
隋主称善,遂派长孙晟飞驰玷厥,见到了染干,把****的想法跟他说了。染干听了喜出望外,大摆酒宴,厚待来使。只因公主未定,再者隋朝事繁,所以到开皇十九年,才把以前梁朝肃宗的女儿萧荣封为义成公主许他为妻,并令牛弘、苏威、斛斯孝卿等,相继为使,厚结染干。染干遵****命,将都迁到金山,年年进贡。
都蓝看染干得了公主,隋朝又厚待染干,大怒,决定率众寇隋边境。染干得知情况后,遂差使报与隋主。文帝闻报后,就派高颎率兵二万出朔州道;杨素率兵两万出灵州道;上柱国燕荣率兵二万出幽州道;统归元帅杨谅节制。
大军未到之前,都蓝竟和达头合兵,攻打染干。染干仓猝出战,一败涂地,弃帐南奔,兄弟妻儿尽为所杀。都蓝乘胜追击,渡河到蔚州。这时,染干正巧和长孙晟相遇,让他献计。
长孙晟道:“我朝已发了大军,你先到长安去,见了圣上再说。”
染干然之,便同长孙晟来到长安,见到了文帝。文帝大喜,厚赐染干。这时,都蓝的弟弟都速六,看隋朝发了大军,便也带人投了隋朝。当然文帝也要重赏于他,并让他等暂住长安,等待佳音。就在同时,文帝下旨,让各军火速西进。高颎得旨后,让上柱国赵仲卿,率兵三千为先锋。
赵仲卿然之,随率兵西行。他们行至族里山,正与都蓝军相遇,交战七日,敌军大败。这时,都蓝大举前来,围住仲卿。赵仲卿摆下方阵,四面拒战,相持五天。高颎得知消息后,亲自率兵,合击都蓝。都蓝大败,追奔七百多里,方才收兵。
杨素出灵州,可巧碰上达头,一场拼杀,番军难以抵挡,四散奔去。达头迟了一步,身受数枪,也只好忍痛急奔。这两路番军,都像丧家之犬,漏网之鱼,窜出塞外去了。
隋军奏凯回朝,文帝迎接于十里长亭,大摆酒宴,犒劳三军,不必细表。
却说文帝看平定了突厥,就封染干为启民可汗,让长孙晟去朔州,为启民建造大利城。突厥散众,多归启民。大利城建好后,文帝将肃宗的女儿萧荣封为义成公主,嫁与启民,并且又辟夏、胜二州,让他们放牧,再令上柱国赵仲卿,屯兵五原,代州总管韩洪,住镇恒安,以防番兵。
谁知达头贼心不死,率众数万,杀了都蓝,自称为步迦可汗,大举攻隋。启民闻之一惊,遂派流星马报于文帝。文帝听了大怒,便封杨广为行军元帅,杨素为帅府长史,史万岁为行军总管,率兵十万,前去平番。
他们三人当然从命,遂点了十万兵马,出了城门,浩浩荡荡地向突厥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