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帝看张胄玄领旨下殿,便让退朝,然后乘辇回到后宫。他刚一进门,独孤后就过来问:“关于废立太子之事,他二人是怎么说的。”
文帝微笑地坐下说:“苏威真是个滑头。”
孤独后问:“他怎么了?”
“他只说阿摩怎么好,又说他是我朝的栋梁之才,可他就是不提勇儿一个字。”
孤独后听了一喜,问:“那么,他答应废了睍地伐,立阿摩为太子吗?”
他又是一笑:“谈起废立之事,他更滑头。”
独孤后问:“怎么?”
文帝道:“他说关于废立太子,那是你杨家的事情,他不便多讲。”
独孤后道:“其实他看滑不滑。他说了阿摩的好处,并说阿摩是我朝的栋梁之才,这就说明太子无德,不及晋王。关于废立太子,当然是我杨家的事了,他怎么多言?”
文帝微笑地点一点头。
独孤后又问:“那高颎是怎么说的?”
“他说谁长谁幼,便有次序,不能轻易废掉太子。”皇后一听就生气:“他和睍地伐是亲家,怕废了太子后殃其家小。”
文帝道:“当时我也很生气,是打算上朝让文武共议,谁知桂州有人造反,并且张胄玄的新历也改好了,所以,就把这件事搁置下来了。”
“你打算几日办?”
文帝一笑,说:“废立太子,确实件大事,我打算再观察一段时间,到时自有安排。”
独孤后看他小题大做,很是不满,但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便各自到内室里休息去了。文帝看她不乐意地入内,也没言语,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两个月过去了,到桂州平贼的虞庆则大获全胜,奏凯回朝了。文帝领着满朝文武迎接于城外。这天中午,在宝殿大摆酒宴,与胜利归来的有功之臣接风洗尘。
宴席散后,随军长史赵什柱,便一人来到后宫,准备要见文帝,办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看官,你道这赵什柱是何许人,稍有交代:
赵什柱字长有,本是长安人氏。他父赵先顺,是个生意人,取妻王氏,所生他姐姐清娘和他二人。
他姐姐在十五岁上,就许配给在朝为官的虞庆则为妻。他姐过门后,为了想给小弟什柱保一官半职,就和庆则说了。
虞庆则当然答应,便让他到军营里当了中军。几次战役中,他也确实立下战功,因功而授于大将军之职。这些年来,他除了外出征战外,就在他姐仗虞庆则家住。
虞庆则今年六十岁,身高体胖,膂力过人。他身边有二子,长子孝仁,今年三十岁,现任义同,在晋王部下;二子澄道,在东宫为通事舍人,家里就他和妻子赵氏,还有一位如花似玉的小妾名叫风仙。
只因赵什柱常在他家住,竟暗地里和凤仙勾搭成奸。什柱想和这位漂亮的风仙做长久夫妻,多次想设法害他姐丈。恰在这次出征,发现虞庆则有野心,所以酒席散后,他便来到后宫,准备参他。
话说文帝回到永安殿后,刚刚坐下,就见一内相进来,拜道:“陛下,随军长史赵什柱,说有机密要事,拜见陛下。”
文帝听说有机密要事,说道:“请他晋见。”
内相应“是”,匆匆退下。不多时,便引着赵什柱走了进来。什柱见文帝在上首坐着,忙跪下拜道:“长史赵什柱,拜见皇帝陛下。”
文帝道:“罢了,何事?”
什柱看殿内有人:“耳目甚重,不便说出。”
文帝一抬手道:“尔等退下。”
殿内的几位宫女和内相应“是”而去。
赵什柱看他们去了,又向前跪了跪,说:“陛下,我这次出征,发现我姐丈虞庆则有谋反之心。”
文帝震惊地:“他有什么谋反言行?”
什柱道:“我军平贼后,行至临柱镇的一座山上,他远眺山川道:‘此处险固,加上足粮,就这些人马,可在此举事,神仙也奈何不了我。’我听了甚惊,虽说他是我姐丈,但为了大隋的江山,我不得不六亲不认。”
文帝听了又惊又喜,道:“为了隋朝,你能大义灭亲,真是我朝之忠臣!朕封你为上柱国,邑千户。”
什柱拜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帝正色道:“从我在北周为相以来,视他庆则为知己,封为国公,然他知恩不报,反而想造反,其能容他!”遂提笔铺纸,作一道诏书,递给什柱道:“你速率三千宿卫兵,抄杀他虞府,一个不留;另外,将他的家产清点造册,上交国库。”
“遵旨!”赵什柱再拜,接旨而去。并且很快就点齐了三千宿卫兵,又很快来到虞府,恰巧庆则的两个儿子也回来了,他家除了庆则的小妾凤仙外,包括什柱的亲姐和两上外甥,虞家人等,全部杀绝。
从此以后,隋文帝好坏不分、喜怒无常了。
这天早朝,有人奏道:“辽东朱元,率靺鞨兵三万,寇我边境,望陛下定夺。”
文帝听了怒道:“他也太放肆了!”
杨素出班执笏:“陛下,可发兵破之。”
高颎忙出班道:“不可,高丽距此千里之遥,如若发兵,耗费太大,可差使臣前去,与他修和,岂不省事。”
文帝为太子之事就恨高颎,又看他多话,怒道:“你想让我做个软弱的君主吗?我偏要征服诸国。”朝下边道:“汉王杨谅听了。”
杨谅字德章,文帝之五子,今年二十三岁,生得一表人材,文武双全。他早年成婚,儿女皆有,被封为汉王。他看文帝喊他,忙出班执笏道:“儿臣在。”
文帝道:“我封你为征东元帅,率水、马、步兵三十万,扫平高丽。”
杨谅是第一次为帅,非常高兴,忙拜道:“儿臣遵旨。”便激动地接过帅印,站在一边。
文帝又道:“尚书左仆射高颎听了。”
高颎忙出班执笏:“臣在。”
文帝道:“你老迈守旧,不可担当重任,朝务之事,你暂且不管;封你为帅府长史,随军东去,辅佐元帅。”
高颎一听,身上的冷汗都吓出来了,但他不敢抗旨,只有拜道:“遵旨。”
文帝看一下杨素,道:“越国公杨素听了。”
杨素出班执笏道:“臣在。”
“这些年来,你为我朝南杀北战,出力甚大,特封你为尚书右仆射,辅佐朝政。”
杨素听了大喜,忙拜道:“谢陛下。”
文帝朝杨谅和高颎道:“尔等速下殿安排,明日出发。”一抬手:“都下殿去吧。”
众大臣跪拜,然后起身,退下不提。
次日上午,元帅杨谅已点齐了三十万兵马,由高颎为帅府长史,王支(以前梁将王僧辨之子)为咨议参军,上柱国王世绩和大将军萧摩诃(以前的陈将)等十几个大将为行军总管,于开皇十八年二月八日,浩浩荡荡地出了城门,正东而去。
杨谅初次挂帅,是否能旗开得胜,暂且不表,却说这天上午,独孤后对文帝道:“我皇孙昭儿十四岁了,也该给他完婚了。”
文帝听了,一手指着她笑道:“你呀,真有些偏心眼儿。”
皇后不解,问:“我怎么偏心?”
“东宫你皇孙俨儿,比昭儿大有三岁,怎么就没想到与他完婚呢,偏想到昭儿。”
独孤后自嘲地一笑道:“不知怎的,我恨睍地伐,连他的几个孩子我也不喜欢。”
文帝笑道:“你呀!我们五个孩子,现在都有了子嗣,至于这五个孩子好坏不提,但对这一群孙儿、孙女来说,还是要一视同仁哪。”
独孤后点一点头,道:“那就让他二人一同办喜事,你看如何?”
文帝道:“这么还差不多,可是,俨儿的亲事已有眉目,昭儿有人提吗?”
独孤后道:“还是前年提的,本是韦孝宽的孙女,世康的小女名叫福荣。”
文帝一听说他父子二人,不禁深沉地:“他父子是多好的猛将,谁知都病死了。”
皇后问:“世康不是还有三个堂弟,两个儿子吗?”文帝道:“是的,他的大堂弟叫世穆,现任安州总管;他二堂弟叫世文,原是营州总管,后来他与北夷贸易,家有万金,故辞官还乡了;他三堂弟叫世冲,原是义丰县侯,世文辞任后,他便接替了营州总管;关于世康的两个儿子么,长子叫福子,官拜司隶别驾;次子叫福嗣,现任内史舍人。”
独孤后道:“他母还是北周孝闵帝的女儿——襄乐公主,她还健在,我多次见过她。”
文帝喜道:“这门亲事很好。”
独孤后突然想起,问:“方才你说,俨儿的婚事已有眉目,她是哪家闺秀?”
“本是上柱国韦师之小女。”
独孤后笑道:“又一个姓韦的,我杨家和姓韦的真有缘分。那好吧,就让两个皇孙同日完婚,同时取两个姓韦的孙媳。”
文帝想了想,道:“那就定在三月二十九日吧,你看怎样?”
独孤后道:“阿摩全家,都在扬州,可速派人去接他们回来。”
文帝由衷地:“我也很想阿摩了,好吧,明天我就差人去接,让他们回京住一段时间。”
独孤后最喜欢杨广,巴不得让他早些回京,不必细表。次日早朝,文帝派宇文述前去扬州接杨广的全家。
宇文述大喜,急忙叩拜,匆匆下殿回府去了。他回到府后,忙选了三千铁甲兵,又带了一些贵重的礼物,引着他的三千人马出了城门。一路上,他们是饥餐渴饮,晓行夜宿,不几日,便就来到了扬州。
再说晋王杨广,杨广小字阿摩,又名英,今年三十岁,只生得神清气爽,姿容美秀,再加上他那身华贵的王帽和王服,确有飘然出世之表。
今天上午,他正在大帐办理公事,忽见老家人杨三乐颠颠地跑了进来。
杨三今年七十六岁,眼也不花,耳也不聋,仍然矍铄如旧,就是须发全白完了。自从杨坚即位后,他对杨广非常感兴趣,并且杨广也很喜欢他,所以,他就在晋王府上照着家门。
快到巳时时,杨三看一大将骑着马,带着那么多兵马来了,忙上前问:“你们是哪一路人马,到此做甚?”
来者就是宇文述,他看门官迎上来问话,忙下马拱手,道:“吾乃当朝褒公宇文述,奉文帝御旨,是来接晋王全家回京的。”
杨三听说文帝差人来接晋王,大喜,说道:“褒公少等,待老朽与你传禀一声。”于是他扭头就跑,跑进了大帐,见杨广正在伏案办公,忙上前拜道:“王爷,圣上派褒公来了。”
杨广看是杨三,问:“派他来作甚?”
“说是来接你家小回京的。”
杨广大喜:“快去传话,里边有请。”
杨三应“是”而去。不多时,他便引着宇文述和他的一个随从走进帐来。宇文述走进大帐后,看晋王笑着迎来,忙上前跪下拜道:“褒公宇文述,拜见王爷。”
杨广忙上前道:“褒公不必大礼,快快请起,坐下叙话。”
宇文述又拜,这才起身,继而一拱手道:“王爷,你整日操劳,日理万机,卑职怕你伤了身体,故而送人参两条,让你补补身子。”
说着在随从手里接过礼物,送到杨广面前道:“还望王爷笑纳。”
杨广大笑道:“我年轻轻的,补的什么身子?既然你带来了,决不搁你面子。”便接过放在一边,然后道:“褒公,请坐。”
“一同请。”二人分宾主坐下了。
杨广用了一口茶,问宇文述道:“褒公,方才听家人说,你是奉诏来接我全家回京的,可知回京有何大事?”
宇文述道:“大喜事,为你长子——河南王完婚的。”
杨广听了一喜:“真是大喜事。褒公,你可知是哪家贵秀,几日完婚。”
“回王爷的话,本是原荆州总管韦世康之小女。婚期定于三月二十九日。”
杨广一听,心里更喜:“大将之秀,门户相对。好吧!我们明天就动身。”
宇文述神秘地:“王爷,还有要事相告。”
杨广看他如此神秘,问:“何事?”
“如今太子已经失宠,皇后有意立你。”
杨广惊喜地:“真的?”
宇文述严肃地:“卑职岂敢撒谎。”
杨广问:“我父皇有何看法?”
“他早就看出太子无德,且又好色,也有废他之心。但他又认为,东宫是长子,废掉怕群臣不服。所以,他把高颎和苏威找去询问。”
杨广急问:“他二人是怎么说的?”
“苏威只说你怎么英明,怎么有才,就是不提东宫一字。而高颎却说:‘谁长谁幼,便有次序,怎么能轻易废太子呢?’”
杨广听了,心里一沉,急问:“那后来呢?”
宇文述一笑说:“恰巧高丽寇边,杨素提出发兵,高颎却说求和,激怒了圣上——竟不让他辅政了,封杨素为尚书右仆射,辅佐朝政,并让他和汉王一道,征东去了。
杨广听到此,便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继而又问:“不知褒公对此有何看法?”
宇文述想了想道:“卑职认为,要想顺利地废了东宫,立你为太子,只有买通杨素。因为他是开国元老,功高盖世,况且才封为尚书右仆射,圣上最相信他,他若出来劝说,我想,这废立之事,就不难了。”
杨广一筹莫展地:“可我和杨素毫无关系。”
宇文述道:“我和杨素也无深交,不过,我和他二弟有所来往。”
杨广不知,问道:“他二弟是谁?”
宇文述道:“他二弟叫杨约,字惠伯,本是异母弟兄。他在儿时,因登树摔伤,后为宦者。他生来内向谲诈,爱占便宜,在周末,以素功封他为安成县公。文帝即位后,封他为郡州刺史,后转大理少卿。杨素一向听他的,若买通杨约,杨素自然会帮忙的。”
杨广大喜:“这件事拜托你了,事成之后,定会重用你的。”
宇文述忙拜道:“多谢王爷。”
只因晋王高兴,便设宴与内室,全家人等,都与宇文述敬酒。晋王妃萧珍,今年二十八岁,虽说生了三个孩子,但仍不失桃李之色,并且又温柔、贤良、很在心机。她听说褒公为废立太帮忙。也不管男女有别了,便出来与宇文述敬酒。他的长子杨昭,今年不到十四岁,个儿秀长,丰姿俊雅,听说他明日回京成亲,也非常高兴。于是,就热情地与褒公敬酒。次是个女孩,名叫琼儿,被封为南阳公主。她今年十一岁,生得水灵灵的,花儿一样。老三叫杨暕,字世出,小字阿孩,今年才七岁,也生得聪明伶俐,将来的英雄。他二人也不停地向客人敬酒。宇文述得到晋王家的信任,心里高兴,所以他有敬必受,直直用到下午申时这才作罢。
次日晨,他们草草地用了些早点,晋王让他的辅官李彻和段达留守扬州,便让他的夫人和孩子们坐上香车,自己骑马,便同宇文述等离开扬州,回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