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杨勇也是说话算话的,第二天上午就让邹文腾把毒药买来了,又让文腾去请来宫女丁芝,准备让她下手。
丁芝就是长安人,父叫丁安,买卖为生,只因家境不好,让她进宫当个用人。她进宫后,皇后让她来到东宫,做些粗活。
她时常与太子妃端茶上饭,久而久之,就与元卉建立了感情,特别与元卉的贴身宫女——芳儿,相处得像姐妹一样,无话不谈。
这天上午,她看邹文腾跑来,说是太子传她,有要事相告,于是,她就跟着文腾来到东阁,拜见了太子。
杨勇非常热情地:“罢了,快快站起。”
“多谢太子。”丁芝又拜,这才起身。
太子一本正经地:“这些年来,只因我事务繁忙,很少到太子妃处,真有些对不起她。所以,我想今晚就去她房内休息,重温旧情,故而命你去传话,让她收拾一番。”
丁芝听了激动不已,巴不得让他二人和好,于是拜道:“我替太子妃谢谢你了。”说罢扭头就跑。太子忙喊:“转来,还有话说。”
丁芝又转身,拜道:“何事?”
杨勇起身,道:“听说她最近身子虚弱,我特意让下人熬了碗参汤,请你端去,让她喝下,略表我夫妻之情份也。”
丁芝听了格外感动,忙拜道:“再替太子妃谢谢你了。”说罢端起参汤,出了东阁。
再说红楼内的太子妃元卉,这些年来,在阿云和太子的虐待下,红颜消褪,干瘦如柴,一个只有二十六岁的元卉,老远看去,好像是四、五十岁的老太婆。
虽说东宫虐待她,但皇后待她甚好,更喜欢她的女儿永乐公主,时不时的召见她母子。今天上午,独孤皇后特意派人把她的女儿接到了后宫。眼下,只有她的贴身宫女芳儿,陪她在红楼闲茶。就在这时,丁芝兴冲冲地端着参汤来了,一见到元卉,便激动地说:“太子妃,有好消息了。”
元卉看她如此高兴,问:“有什么好消息?”
“方才太子说,他晚上要到红楼来。”
元卉摇了摇头,道:“他是绝对不会来的。”
丁芝将参汤放她面前,说:“这参汤就是他给你熬的,说你身子虚弱,让你补补身子。他还说,让你收拾一下,他晚上来休息。”
元卉听了这些,像是在做梦,根本不相信太子会突然变好了。可丁芝是绝对不会跟她寻开心的,并且又端来了参汤,难道有假!她半信半疑地望着这还在冒烟的参汤,半天无语。
芳儿也激动地:“太子妃,既然太子给你送来了参汤,那就快喝吧。”
丁芝又端起,送到太子妃面前,说:“我看太子是真心真意的,快喝吧,一会儿凉了。”
说真的话,元卉真想重温旧梦,她们毕竟是结发夫妻,于是一笑道:“那好吧。”这才接过,送到唇边喝了一口,她认为很甜,便就一气用完了。谁知她刚放下汤碗,就感到腹内难受,说道:“天哪,怎么我腹内如此难受?”
她们都没想到汤内有毒,芳儿道:“可能是参汤凉了,你的身子弱,有些难受。”
此时,元卉腹内好似刀搅,便抱着肚子,疼得她满地乱滚。芳儿和丁芝慌神了,不知该怎么办好。芳儿突然想起,说:“我去请御医去。”说着扭头就走。当她把御医请来时,元卉已经是七窍出血,一命归天了。
老御医看了非常震惊,问:“她方才吃什么东西了?”芳儿说:“就喝了一碗参汤。”
老御医又问:“是何人熬的?”
丁芝道:“是太子让我端来的。”
老御医恍然大悟,便长叹一声道:“她死的太惨了!”又对丁芝道:“这汤内有毒,又是你端的,以后你是说不清楚的。”
丁芝惊慌地:“天哪!我可怎么办呢?”
老御医道:“事大事小,一跑就了,万不能呆这里等死。”丁芝忙跪下,朝御医叩头道:“多谢先生指路,告辞了。”拜罢爬起,匆匆离去。
芳儿看丁芝走了,也怕牵连自己,问御医道:“先生,我可怎么办呢?”
老御医道:“你可向太子报丧,就说她因病死去,与你毫无干系的。”
芳儿拜道:“多谢老御医。”
老御医一抬手道:“你快去吧,我也该走了。”说着匆匆走去。
芳儿看他去了,便也离开红楼,急如星火地向东阁跑去,见太子在厅内闲茶,忙跪下拜道:“殿下,太子妃因病去世了。”
杨勇故作震惊地:“什么!她死了,她得的什么病。”芳儿略思,道:“听御医说,她得的是紧病,吃药已经来不及了。”
杨勇急问:“公主呢?”
“早上皇后把她接去了。”
“去告诉太子监,让他找人先把她的尸体灵到红楼,我去向皇帝、皇后报丧去。”
芳儿应“是”,报信去了。
再说永安殿内,文帝穿着便衣,和独孤后正在逗着八岁的永乐公主玩。就在这时,杨勇来了,他看文帝和皇后都在这里,忙跪下拜道:“父皇、母后,太子妃他……”
小公主见是她父亲,不想理他。听他一说,忙过来问:“我母亲怎么了?”杨坚和独孤伽罗也急问:“我贤媳怎么了?”
杨勇故作悲状:“她因病去世了。”
小公主听说母亲死了,便扑在皇后的腿上大哭了起来。文帝和皇后都是一震。皇后道:“她昨天还好端端的,怎么今天会死了呢?”
杨勇道:“御医说她得的是紧病。”
皇后根本就不喜欢杨勇,听她说元卉得的是紧病,冲道:“什么紧病!肯定是你把她害死的。”杨勇忙道:“我怎么能呢?”
皇后怒道:“你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文帝心里很乱,一抬手道:“算了,人已经死了,再说也是枉然。勇儿,你速派人去寿州,向她父孝矩报丧,另外,一定给她厚葬。”
杨勇忙拜道:“儿臣遵旨。”拜罢起身,然后退下安排去了。
次日上午,灵堂就在东宫内的大厅里安排好了,一口写着“奠”字的黑漆棺木在正中放着,前边摆着祭案,案前边放着祭坛,坛内焚着纸钱,案上设着太牢。凡是东宫的下人,都戴着孝,围着棺木大哭。九岁的永乐公主,身着重孝,便爬在棺木上哭得死去活来。
外边,已请来的三百和尚在诵经,三百道士在作法,并且又请了三百乐工在奏着哀乐。杨勇身着重孝,好像非常沉痛地在接待前来吊祭的人。
这时,在寿州做官的元家人等——元卉的父亲孝矩,她母亲王氏,弟弟元竭,都是非常沉痛地走进东宫。杨勇见了,忙向他们跪地叩拜,便假惺惺地哭着说:“岳父、岳母,我没有照顾好你女儿,她竟得了紧病……”竟伤心地大哭起来。
元孝矩看他哭得悲痛,反而安慰太子道:“殿下不要伤了贵体。有道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只算她没有当太子妃的福份。”
杨勇忙拜道:“谢岳父、岳母宽弘大量。”于是,就将他们引到了灵堂。王氏见小公主如此大哭,忙上去抱着外甥女大哭起来。元孝矩和儿子元竭,来到祭坛前,焚了纸,奠了酒,哀哀欲绝地站在那里。
这时,文帝和皇后听说元家来了,便也步行来到东宫。一内相喊:“皇帝、皇后到——”
在院里的人们,听到喊声,忙跪地叩拜,高呼万岁。在灵堂内的元孝矩,打算想请求太子,将棺木打开,最后再见女儿一面。尚未提出,就听说皇帝和皇后来了,忙迎出门来,跪地叩拜。这时,太子、元竭、王氏,并且王氏拉着九岁的永乐公主,也在后边跪着。
几名内相引着文帝和独孤后来到门口,见孝矩一家在门口跪着叩拜,文帝上前说:“众爱卿平身。”众人又拜,这才起身。
文帝来到孝矩夫妇跟前,非常深沉地说:“二位亲家,只怪朕朝务繁忙,很少过问家事,使你的女儿……”他竟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元孝矩道:“陛下,这是天灾人祸,怎么能怪你呢?快回宫休息去吧,岂能劳驾你……”
文帝沉痛地:“我贤媳的死,是我杨家的一大不幸,更给你家带来了痛苦,然而,人死是不会复生的!为了你我两家和好如初,你可把家小搬进京来,我封你为尚书左丞,在朝内办事;再封王氏为仁义夫人;封元竭为内史侍郎;报效朝廷,不负朕望。”
他们三人忙叩拜道:“谢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帝道:“罢了,爱卿平身。”
他们又拜,这才起身。
独孤后道:“你们搬到京来,就好办了,可将永乐公主,交与你家抚养。”
王氏忙道:“可以,可以,请陛下、皇后放心,我会尽心的,一定把她抚养成人。”
文帝听了非常满意,便和皇后陪着他们来到永安殿,摆上酒宴,招待元家人等。
元卉是太子妃,也属于皇室的主要成员,也要大做道场,停放一年,第二年春,就把她的灵柩送给杨家的老茔里去了。
文帝为了让元家更舒适些,就把叛贼王谊的府第送到元家。元家搬进京后,就把永乐公主接到府去。一家人待她非常好,并且又请人教她读书,不几年,她不但学了不少知识,而且也长得像花儿一样。她十四岁那年,也就是开皇十六年春,文帝把她许配给高颎的儿子表仁为妻。从此,这位可怜巴巴的永乐公主,终于有了归宿,不再细表。
这些年来,虽说大隋朝南北统一,国泰民安,但文帝整日闷闷不乐,寝室不安——其原因有四:这一,太子妃平白无故的死去,他感到太对不起元家;其二,为建造一个仁寿宫,谁知几个大臣都反对,虽说已建起,但他心中仍然不快;其三,太师李穆、隆州刺史郑译、滕王杨瓒、距鹿王贺娄子干、道王杨静、上柱国韩擒虎几个大臣先后病逝,他好像失去了左膀右臂;更使他苦闷的,当今的太子杨勇,简直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独孤后早就给他说过:“睍地伐(杨勇的小名)不学无术,贪恋女色,以后怎能担当重任?”文帝问道:你的意思是……”
“把他废了,立阿摩(杨广小名)为太子。”
文帝一摆手道:“不可,阿摩是比睍地伐才高,并且一向俭朴,可是,睍地伐是长子呀。”
独孤后不满地:“长子怎么了!我们早晚千秋后,难道让个无能之辈来继承大业吗?”
这句话触动了文帝的心,半天才说:“我大隋的基业,来之不易,要是立德才兼备者为太子,不然的话,我南杀北战得来的江山,将要葬送在他的手里。”
独孤后忙说:“那就把他废了。”
文帝一笑说:“先别忙,我再听听高颎和苏威的意见,然后再说。”独孤后认为他多事,但也没反对,只是说了句:“那你就去听吧。”
这是开皇十七年七月三日,在早朝前,文帝特意把高颎和苏威请的偏殿。他二人向文帝见了礼后,文帝道:“你二位是我朝的重臣,我有心废掉东宫,立晋王为太子,不知二位爱卿有何看法?”
他二人听了非常震惊,但很快都又平静下来了。苏威道:“一个国家能否长久,最主要是继承人,如若太子英明,国家将兴,并能久传不衰。对于他二人么,臣认为,晋王德才兼备,文武双全,且又俭朴,礼贤下士,本是我朝的栋梁之才。关于废立太子,那是你杨家的事情,臣就不便多讲了。”
文帝听了点一点头,问高颎道:“高爱卿,你对废立太子之事,有什么看法?”
高颎和杨勇是亲家,他是绝对不同意废太子的,便拱手道:“陛下,谁长谁幼,便有次序,怎么能轻易废太子呢?”
文帝听他如此说,很不乐意,说道:“开始我立他,就认为他是长子。可他私建春宫,贪恋女色,不学无术,毫无大志。”
高颎忙道:“陛下可多多教诲,我想……”
文帝一听就火了,便“噌”地起身,怒道:“他无才无德,难道是朕之过吗?他是一块朽木,不可雕也!”然后一抬手:“上朝再议!”说罢,竟不管他二人了,同几个内相宝殿而去。
苏威和高颎要好,虽说对太子的看法不一,但并没有伤和气,只是对视一下,出了偏殿。
再说文帝来到宝殿,在龙椅上坐下后,仍然带怒地:“宣文武上殿。”
司礼太监应“是”,来到殿角,向外喊道:“陛下有旨,宣文武上殿——”
在外边的众大臣听到喊声,忙呼万岁,然后鱼贯而入,跪地叩拜。帝赐平身后,文东武西在站立两边。文帝就要说废立太子之事,忽见探马来报:“陛下,岭南李贤,在桂州聚众造反,望陛下火速发兵。”
文帝听了一怔,问:“他聚有多好人马?”
“十几员大将,三万多人马。”
文帝一抬手道:“知道了,再探。”
探马应“是”退下。
文帝扫一眼两边,问:“哪家大臣愿领兵平贼?”话音刚落,有十几人同时出班执笏道:“末将愿往!”
文帝见了一喜,又见虞庆则原地不动,心里老是不快,便示意让几位退下,问虞庆则道:“虞国公。”
虞庆则忙出班执笏:“臣在。”
文帝似笑非笑地:“这些大臣都勇跃请战,可你身为柱国、国公,又是尚书右仆射,国家有贼,你竟毫无战意,这是为何?”
虞庆则忙拜道:“并非微臣不愿请战,只是看他等跃跃欲试,不想争抢,故如此也。”
文帝道:“好吧,朕就封你为讨贼元帅,率兵三万,午时出发。”
庆则拱手道:“遵旨。”
文帝又道:“大将军赵什柱听了。”
赵什柱出班执笏道:“臣在。”
文帝道:“封你为帅府长史,协同元帅作战。”赵什柱拱手道:“遵命。”
文帝一抬手道:“快下殿安排去吧。”
“万岁!万岁!万万岁!”他二人再拜,这才退下,便到校场点兵去了。
他二人刚走,太史令张胄玄出班奏道:“启奏陛下,新历已经改好,是否晓于各地?”
文帝闻之一喜,问:“和旧历出入大否?”
胄玄拜道:“回禀陛下,以前旧历,冬至渐移,每四十六年差一度。如今加减分章,进退蚀余,乃推定日。自古诸历,朔望值“交”,不问内外,入限便食。眼下新历,以日行黄道,岁一周天,月行月道,二十七日有余一周天。月道交黄道,每行黄道内十三日有奇出,又行黄道外十三日有奇入。终而復始,月经黄道,这曰“交”,朔望去“交”前后十五度,即为当食。此新历法,与古不同,若相差多者,可在三十日内加减——见在“雨水”,可加二十九日,见在“小雪”,可减二十五日,加减平见,以为定见也……”
文帝听了,喜道:“此新历有理有据,非常精辟,可颁发施行。”说罢提笔写一诏书,说道:“太史令张胄玄听了。”
张胄玄忙拜道:“臣在。”
“速将诏书拿去,合并新历,让众文官抄写十万份,发往各地,施行新历。”
张胄玄又拜道:“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