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帝看许善心起身,一笑道:“如今南北统一,休兵罢战,可以歌舞升平了。自古旧音,多在江南,你可与姚察等人修改音乐,不知许爱卿愿否?”
许善心听了,又跪下拜道:“陛下能如此看得起我,臣哪有不愿之理。”
文帝大喜,便当着许善心的面,作诏书,准备晓于全国,只见上写:
朕承天命,清荡万方。百王衰敝之后,兆庶浇浮之日,圣人遗训,扫地俱尽,制礼作乐,今他其时。朕情存古乐,深思雅道。郑卫****、鱼龙杂戏,乐府之内,尽以除之。今欲更调律吕,改张琴瑟。且妙术精微,非因教习,工人代掌,止传糟粕,不足达神明之德,论天地之和。区域之间,奇才异艺,天知神授,何代无哉!盖晦迹于非时,俟昌言于所好,宜可搜访,速以奏闻,庶睹一艺之能,共就九成之业。
许善心看了称善。
文帝这才回宫,又让文官抄写一万份,发往各地。然后命太常牛弘、秘书丞姚察、通直郎虞世基,配合许善心修改音乐。
次日早朝,封杨广为扬州总管,让大将军李彻辅佐,去镇守扬州;封杨俊为兖州总管,让大都督皇甫统,前去镇守兖州;将蜀王杨秀改封为益州总管,让兵部尚书元岩辅佐,前去镇守益州;封韦世康为安州总管,前去镇守安州;封周法尚为永州总管,前去镇守永州;又封王世积为荆州总管,前去镇守荆州……
这六位总管一同叩拜,然后下朝,便带上妻儿家小,前往自己的封地上任去了。
文帝看南北统一,一些重要的地方也派去要员,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于是又写一首诏书:
往以吴、越之野,群黎涂炭,干戈方用,积习未宁。今率土大同,含生遂性,太平之法,方可流行。凡我臣僚,澡身浴德,开通耳目,宜从兹始。丧乱以来,缅将十载,君无君德,臣无臣道,父有不慈,子有不孝,兄弟之情或薄,夫妇之义或违,长幼失序,尊卑错乱。朕为帝王,志存爱养,时有臻道,不敢宁息。内外职位,遐迩黎人,家家自修,人人克念,使不轨不法,荡然俱尽。兵可立威,不可不戢,刑可助化,不可专行。禁卫九重之余,镇守四方之外,戎旅军器,皆宜停罢。代路既夷,群方无事,武力之子,俱可学文,人间甲仗,悉皆除毁。有功之臣,降情文艺,家门之侄,各守一经,今海内翕然,高山仰止。京邑庠序,爰及州县,生徒受业,升进于朝,未有灼然明经高第。此则教训不笃,考课未精,明勒所由,隆兹儒训。官府从宦,立圆素士,心迹相表,宽弘为念,勿为跼促,乖我皇猷。
朕临区宇,于兹九载,开直言之路,披不讳之心,形于颜色,劳于兴寝,自顷逞艺论功,昌言乃众,推诚功谏,其事甚疏。公卿士庶,非所望也,各启至诚,匡兹不逮。见善必进,有才必举,无或噤默,退有后言。颁告天下,咸悉此意。
诏书一出,全国响应,本来南北统一了,也不打仗了,民者安耕其田,艺人各显身手,况且圣上叫习歌习舞,谁不乐意!一些武将,便也弃了刀矛,拿起笔杆,习起文来。不到二年,国富民丰,歌舞升平,好一个太平景象!
谁知好景不长,就在开皇十年十一月三日,一探马来报:“江南各郡,又复大乱。”
文帝闻之一震,问:“是何人为首?”
探马道:“越州乱首高智慧,苏州乱首沈玄桧,皆揭竿起事,自称天子,东攻西掠,陷没许多州县,陈国故土,大半震动。”
文帝怒道:“他们两个也太猖狂了!朕马上发兵,讨伐高、沈。”冲探马道:“速去再探。”
探马应“是”而去。
文帝看探马走去,喊道:“越公杨素听了。”
杨素出班执笏道:“臣在。”
“我封你为讨贼元帅,率兵十万,南下讨贼。”
杨素拜道:“遵旨。”接过帅印站在一边。
文帝又道:“车骑将军史万岁、大都督来护儿听了。”
他二人出班执笏道:“臣在。”
“封你二位为行军总管,协同杨素,讨伐反贼。”然后一抬手道:“快下殿准备去吧。”
他们三位同时拜道:“遵旨,万岁!万岁!万万岁!”这才下朝去了。
他们下得朝来,便就开始调兵,安排粮草辎重。第二天辰时,元帅杨素到校场上点兵了,并让上开府鱼俱罗为左先锋;大将军陈凌为右先锋;史万岁为前三军;来护儿为后三军;各率兵二万,浩浩荡荡地出了城门,向江南进发。
一路顺风,他们很快就来到江边,安营扎寨了。他们刚安顿好,一人来报:“启禀大帅,江南有一人,叫麦铁杖的要面见元帅。”
杨素闻之大喜,说道:“大兵刚到江边,就有南人来见,真是好兆头,快请他进来。”
下人应“是”,退出帐去,不多时,就引着铁杖走进帅帐。铁杖今年二十七岁,中等个头,不胖不瘦,方脸阔口,络腮胡子,看起来挺有精神。他来到帅帐后,跪下拜道:“草民麦铁杖,拜见杨大元帅。”
杨素让他起身,问:“你家住哪里,以何为生,今日来见我做甚?”
铁杖拱手道:“回大帅的话,我乃江南始兴人,父叫克山,渔猎为生。我十三岁上,父母双亡,我便自立门户,仍然渔猎。这些年来,我整日追赶猎物,竟跑出一双飞毛腿——日行五百,并且我弓马娴熟,膂力过人,很想当兵吃粮。去年你们灭陈时我就有此打算,可偏偏我得一场大病不能起床。如今高、沈作乱,到处响应,我想,你们肯定会来平乱的。于是,我就偷偷地渡过江,打听贵军,谁知不到三天,你们就来了。”
杨素听说他是来从军的,并且有一身武艺,特别是日行五百,他有些不信,说道:“有道是口说为虚,眼见为实,你若在一夜之间,把越州‘春来茶’的幌子取回来,我就收你当兵。”
麦铁杖欣然接受,拜罢离去。天刚暗,他便寻来一捆干草,往水里一放,爬在草上,夜浮过江。如今南北统一,岸上无人看守,他就很顺利地上了岸,流星般地向越州飞去。到了越州后,将近二鼓。他急忙来到“春来茶”门口,摘下幌子。他就要走时,突然被高智慧部寻夜的一伙人发现了,认为他是小偷,就把他抓获。高部人等,把他关在军营里的一间房内。当众贼兵休息后,他跳上屋梁,弄破房子出来了。他为了想在大帅面前再露一手,便钻进营房,操一把大刀,趁敌军熟睡之际,一刀一个,一连砍死一百多人,然后将他们的鼻子削了,装在一起,这才拎着一大包鼻子,如飞地来到江边。他仍然是用一捆干草,爬在上边浮渡过来。此时天色刚亮,当他来到帅帐时,杨素刚刚起床,忙上前去见礼。杨素见铁杖回来,惊喜地:“你果真的去了。”
麦铁杖将幌子递上道:“你看。”
杨素接过一看,确是越州“春来茶”的幌子,赞道:“不错,我收下你了。”
铁杖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拱手道:“谢大帅。”
杨素望着他放下的包,问:“这是何物?”
铁杖就把杀敌军的前后过程讲了一遍,然后说道:“南岸无人防守,高智慧就在越州。”
杨素听他讲后,又看他包内装了那么多的人鼻,大喜:“麦铁杖,你此次前去,功劳不小,不但侦察了敌军的情况,而且又杀死这么多敌人,我立即上报圣上,让他封你为义同三司,可作讨贼的副将。”
麦铁杖又拜:“谢大帅。”
杨素听说南岸无守兵,立即命令出发,自杨子津渡江,苏州而去。快到苏州时,就和沈贼相遇,摆开了战场。麦铁杖也不骑马,首当其冲。只因他行走如飞,他那口刀,闪电般地在敌群中乱砍,不多时,就杀死沈军三千多人。
沈贼大惊,打马就跑。他的马儿哪能跑过铁杖,被铁杖追上一刀砍死。贼军看首领被杀,便一个个弃刀跪地,降了隋军。
杨素看首战告捷,大喜,遂率兵向越州进发。后三军总管来护儿,看新来的麦铁杖立了首功,有失行军总管的体面,于是向杨素求道:“大帅,这次征战,我作前驱,保能旗开得胜。”
杨素许之。他便率兵两万,向浙江进发。
来护儿字崇善,江都白土村人,幼时好学,文武皆通,早有报国之志。贺若弼镇守寿州时,便投弼部下,多次立功,上次平陈也参加了战斗,封为上开府。这次征讨,圣上封他为行军总管,甚是荣幸,所以他想冲锋在前,杀敌立功。当他率兵来到江东岸时,见贼营数十里,江中贼船,也不胜计,暗道:只有火攻,方是上策。于是,待夜至三更后,靠近敌栅,用火箭向敌营射击。当敌军正在做美梦时,忽被大火烧醒,死伤无数。趁敌军乱哭乱喊向外跑时,他们如飞地赶来,一齐拼杀,敌军又死伤大半。
高智慧见势不妙,跳入海中。杨素令总管史万岁,率兵三千,堵截海岸。万岁不敢怠慢,乘胜追击。杨素便率领舰船,淹至泉州。敌军见了,望风而逃。高智慧被逼得无路可走,问众大将道:“如今四处有追兵,我们该怎么办?”
一谋士道:“当初你想反,我就说不成,去年平陈,隋军如入无人之境,五百多州县,不要半月全部扫平,我们就这一、二万人,岂不是自找死路?依我之见,不知投降。”
高智慧听了沉思良久,说:“看来,我等只有走这条路了。”遂寻了条绳子,对那一谋士道:“将我捆了,去见隋军。”
于是,那一谋士将他捆了,然后都弃了兵器,前往隋营。这时,史万岁正在军营义事,忽听门卫来报,说反贼高智慧率兵来降。
史万岁听了大喜,遂让他进帐问话。
高智慧一进帐就跪下叩头,道:“罪犯高智慧,叩见史大将军。”
万岁击案怒道:“你可知罪?!”
高智慧忙叩头,道:“小人罪该万死。今日自缚来投,任将军发落。”
史万岁听他一说,气也消了许多,于是说:“现在我无法定案,我们马上去见大帅,看他如何处置。”
高智慧又叩头道:“谢将军。”
万岁很快就整点了人马,押着众罪犯前往泉州。这时,杨素已把泉州的反贼击败,现在准备率兵南下,与万岁会合。正好他们赶来,并向杨素汇报了高贼自降的过程。
杨素闻之大喜:“方才流星马来报,说番禺反贼王仲宣,已被广州总管韦洸战死;岭外反贼陈佛智,早被洗太夫人和大将军裴矩大败;如今尔等又降了高贼,我江南又复平定了。”
众将士听了,欢呼雀跃。
杨素忙作疏,把此次平贼的前后过程写了一遍,另外又请示:对于降贼高智慧如何处理?何时还朝?写毕让流星马送往长安。
不几天,一内相飞马赶来。他来到了军营,翻身下马,喊道:“圣旨到——讨贼元帅杨素听旨——”
杨素听了,忙出来整衣跪拜,高呼万岁。
内相看他拜毕,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反贼已平,功劳不小,回朝后自有封赏。虽说高贼自降,但他作恶多端,不斩不平民愤,可就地斩首,以儆将来。朕已派要员过江,镇守各地,望本月二十九日班师还朝,钦此。
杨素忙拜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内相拜罢圣旨后,杨素吩咐部下,就在泉州安排法场。第二天午时,便把他带到法场斩首示众了。
次日就是二十九日,杨素又率领他的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吹吹打打地奏凯还朝了。
文帝率领着满朝文武,迎接于城外,亲自向凯旋归来的将士们敬酒,赏赐布帛。特封麦铁杖为义同三司,其它将士,都有封赏。本来快过年了,近些天来,朝野上下天天是酒宴,欢庆太平。
过罢年后,文帝派要员到边关镇守,再不敢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了。他的三个儿子——晋王杨广、秦王杨俊和蜀王杨秀,让他们都把妻儿带到边关,无事不许回京。
他们三弟兄当然从命,便带上全家人等到边关去了。然而,太子杨勇却在宫内花天酒地,****作乐。
自从春宫建起后,邹文腾就派人与他选美女,包括乐工、教坊、歌女、宫女已选了一百多人。他今年不过二十七岁,已经有了十一个孩子——太子妃元卉生永乐公主,今年九岁;云昭训生长宁王杨俨,七岁了;平原王杨裕,六岁;安成王杨筠,三岁;高良娣生安平王杨疑,四岁,襄城王杨恪,三岁,王良娣生高阳王杨该,三岁;建安王杨韶,二岁;成姬生颍川王杨煚,二岁;后宫生杨孝宝,二岁,杨孝范,一岁……
现在东宫内是美女成群,孩子成群,乐声不断,笑声不断,酒宴更是不断。然太子妃仍受虐待——每天只吃人家的残菜剩羹,勉强度日。好在她的女儿大了,每日里教她读书,写字,倒也是个乐趣。她的女儿九岁了,生得天真可爱,花儿一样,并且很聪明,不管再深的文章,一学就懂。为此,元卉非常满意,忘掉了一切。可是,云昭训却忘不了她!
因为她是第一个与太子生的龙根。早晚太子继位后,她的儿就是太子,毫无疑问,她阿云将要成为皇后了。可恨元卉是太子妃,虽说她没有生子,但她是元配,正宫娘娘,到时仍要低她一头,这怎么能成?想来想去,最后决定:利用太子,将她害死,方是上策。
自从“春宫”建起后,那位好色的杨勇,一天到晚在里边泡着——吃着美酒,看着歌舞,看上哪个了,就到暗室里欢乐一番,有时玩到半夜,方才回到阿云的房里休息。
这天晚上,阿云吃了晚饭后,就开始精心地打扮自己,足足有一个时辰,方才结束。她特意叫几个乐女,当太子快要进宫时,令乐女演奏,自己便在厅内舞起步来。当她看到太子出现在面前时,她巧翻彩袖,娇折纤腰,轻轻如蝴蝶穿花,款款似晴蜓点水,乍翱乍翔,时快时慢,后来随着节奏,盘旋不已。
太子看呆了,连连拍手,不住叫好。
阿云随着结尾声,摆了个优美的姿势。太子忙上去将她抱住道:“你比她们长得妙,舞得更妙。”
阿云让乐女下去,说:“你不要忘了,我还跟你生一个龙种和两个王爷呢。”
杨勇将她抱起,向床前走着说着:“怎么会忘,待我早晚登基后,俨儿就是太子。”说着将她放在床上,向她身上一扑,笑道:“到那时,你就是堂堂的皇后了。”
阿云故作生气地,将他一推,说:“殿下,你又忘了,你身边还有个太子妃呢。”
太子正色地:“我不封她,她又怎么样?”
“可她是皇上所封,满朝文武谁人不知?”
杨勇想了想,道:“我把她害死,岂不完事?”
阿云急问:“她在宫内,你用什么来害她?”
“我让文腾去买些毒药,设计让她喝了,到时就说她因病死去,朝野上下,谁能清楚?”
阿云闻之大喜,忙抱着他亲了一口,说:“此计甚好,明天就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