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大臣看误伤了汉王,都很吃惊,不知该怎么办了。要说最吃惊的,那就是杀了汉王的韩擒虎,他呆呆地愣在那里,连手里的宝剑什么时候掉在地上也不知道,老半天,他忙解释道:“我看他要刺杀丞相,所以我就拔剑拦档,谁知……”
李德林道:“他这是自作自受,自己找死,与你何干?”忙到杨坚跟前,问:“丞相,是不是受了惊吓?”
杨坚苦笑道:“没什么。”继而冲下边几个内相,道:“把他的尸体抬出去厚葬。”
几位内相应“是”,便把宇文赞的尸体抬出相府,安葬去了。把府内清理毕,高颎拱手道:“丞相,今天所发生的事情,你都看到了,我想么,那几个王爷还会来找事的。”
“你的意思是……”
高颎道:“有道是‘先下手为强’。不如把他们都除了,免得他们碍手碍脚的。”
“这……”杨坚忧虑起来了。
李德林道:“高司马言之极是,望丞相不要优柔寡断,你不杀他,他是会杀你的。”
众大臣一齐跪下,道:“丞相,为了黎民,为了社稷,你就下令去抄杀吧。”
杨坚这才起身,道:“各位大臣,快快请起,我听你们的就是。”
众大臣这才起身。
杨坚道:“安平总管崔弘度听了。”
崔弘度上前拱手:“末将在!”
“你和宇文述、韩擒虎一道,率兵三千,去抄杀越王、陈王和滕王三府,家产请点造册,上交国库。火速行动。”
他们三人说“遵命”,便领令去了。
他们先到陈王府,不到一个时辰,陈王宇文纯和他的妻儿老小全部被杀。然后又去抄杀越王府。前边说的清楚,在宫内赶出来那五个小王爷,眼下都在越王府住,包括他们在内,越王宇文盛和他的家小也全部被砍。
虽说宇文迴死在赵王府,但他府上还有人,于是,他们又回兵滕王府。抄杀完后,又把他们三家的家产清点造册,上交国库,算是完案。
第二天,本是宣帝升天的周年日,他的棺本已在宫内放了一年,也该出殡了。这天,小皇帝和满朝文武都披着白纱,把个荒淫无道、只当了两年皇帝的宇文赟送到他宇文家的老茔内,和前几任皇帝葬在一起,不在话下。
自从平了反叛和几家王府后,上上下下确实平稳多了,特别是朝内,再没人反对杨坚了,所以,他的“新政”很快就在全国推广开来。那些徭役沉重,交不起税赋的百姓们也全都解脱了;全国下下,又释放了众多无辜的臣民。
这些天来,全国臣民都欢腾起来了,有的敲锣打鼓,有的放着炮竹,甚至有的到庙里去上香祝愿:愿丞相寿比南山,福如东海,还有的祝愿他早日当皇帝……
愉快的日子好过,不知不觉又过了一年。然而,宫里有一人愁眉苦脸,度日如年。这人是谁?不是别的,正在宣帝时的天元帝后、当今的太后、小皇帝的生母朱满月。
朱满月是个很聪明的人,为朝内近来所发生的事情,她独自在宫内揣摩过来,揣摩过去,暗道:像那尉迟迥,本是开国元老,功高盖世,况且又割地封侯,独霸一方,有何不好?可是,他要与丞相作对,竟纠集百十万人马造反,到头来,落了个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还有那宇文招,本是太祖的亲子,又是王爷,其权力、威望不低于丞相。可他鬼迷心窍,无端地暗害杨坚,不但他的妻儿老少被杀,而且又株连了同宗——包括自己去找死的宇文赞,在一天内,九个王爷,二百多口宇文家人等全杀完了,好在还有个小皇帝。
一提起宇文阐,她的心顿时悬了起来,不禁暗道:丞相会不会对他下毒手呢?他眼下举目无亲,况且今年才九岁。虽说我是他生母,又是太后,可无权无势,又无靠山,尚若他真想篡位,易如反掌,到那时,不但他的小命保不住,恐怕连我也身首分家了。
想到此,她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凉呼道:“天哪!这可怎么办呢?”她像着了魔似地在宫内踱来踱去,想着点子。想着想着,她突然眼睛一亮,喜道:“既然如此,我何不人情早做,让位与他,或许,还能给我母子二人一碗饭吃呢?”想到此,忙向外喊:“云子快来。”
叫云子的宫女进来拜道:“太后有何吩咐?”
朱太后道:“你家皇爷在何处?”
云子道:“他在御花园,看宫女采莲呢?”
朱太后道:“速去传话,就说我请他回宫,有要事相商。”
“遵旨。”宫女施礼告退,匆匆去了。
原来御花园在云阳宫北边,老远看去,绿树翠竹,奇花异草,假山奇形怪状,湖水清澈见底,石桥雅致天然,凉亭星罗棋布,本来是五月天气,湖内藕叶儿翠绿,荷花儿盛开,碧波荡漾,相映成趣。
九岁的小皇帝,如今长高了,懂事了,不但生得可爱,而且很有心计。他头戴束发金冠,身穿鹅黄龙袍,腰系八宝玉带,足登龙头凤尾靴,站在精制的五彩龙船上,心喜神驰地望着满湖里盛开的荷花。
龙船左右有四名宫女,这几个宫女,都才十四、五岁,个个水灵灵的,天仙一般。她们为了讨好小皇帝,将龙船划到湖心后,问小皇帝道:“陛下,你看哪一朵荷花最好?”
静帝望着满湖的荷花,半天才说:“我看这些荷花都好,不过,我想要最鲜的,最香的。”
“好咧,我们跟你采最鲜的,最香的。”
这几个宫女,也不怕花园内有没有男人,更不怕这位刚满九岁的小皇帝,或许是想赢得静帝的欢心,她们竟脱光了衣裙,像条白鱼似地跃到湖里,在荷花丛中游来游去,寻找最鲜、最香的荷花,还不时娇声娇气地问:“陛下,你看这一朵怎样?”
莫看静帝才九岁,但他毕竟是个男性,也或许是他父亲——好色之徒宣帝的遗传,他对这几位光着身子的美貌女子特感兴趣,他痴呆呆地望着她们,半天才说:“很好。”
于是,这位宫女将那朵荷花采了,忙游到龙船跟前,然后一手扒着船栏,让她那洁白如玉、既水灵又诱人的****露出来,然后将拿荷花的手向小皇帝面前一伸,说:“请陛下过目。”
小皇帝忙蹲下,一手接过荷花,一手在她的****上摸了一把,说:“你这东西真好玩。”
这一宫女笑道:“陛下,那就送你得了。”
正在说着,又一宫女也采一朵荷花来了,喊:“陛下,你看这一朵怎样?”
小皇帝忙过来,看这一宫女比那一位还要水灵,便接过说:“这一朵比那个好多了。”
那一宫女忙说:“我再与你采去。”当她就要下水时,忽听岸上高声喊:“陛下——”
他们几位寻声望去,原来是朱太后的贴身宫女——云子。小皇帝问:“云子,何事?”
云子忙道:“朱太后唤你,有要事相商。”
宇文阐正玩到兴头上,很不乐意回宫。然他不敢违抗母命,只好朝岸上的云子,道:“云子,你少等回儿,待我们靠岸了就回。”
云子应道:“那你快些靠岸——”
“晓得的。”小皇帝应着,忙冲湖里的几个宫女道:“快上来穿了,靠岸回宫。”
“遵旨!”几位宫女应着,忙游到船边,然后伸出纤手,扒着船栏,又像白鱼似地跃上龙船。此时,他们几位并不急于穿衣,而是在小皇帝面前,妖冶万态地晾着身上的水。
这样一来,确实使静帝看得入迷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女人的秘密。他绝对想不到,女人的身上还有这么多诱人的东西。
他正看着想着,岸上的云子看不惯了,冲船上那几个宫女斥道:“几个小蹄子还不穿了!”
静帝这才说:“你们快穿了,靠岸回宫。”
她们说“遵旨”,这才匆匆穿衣,穿好后,她们撑篙的撑篙,荡桨的荡桨,不大功夫,龙船便就靠岸了。云子忙上来,说:“陛下,我来扶你下船。”说着,便扶着小皇帝走下船来,几个宫女也说笑着走下龙船。
云子朝众宫女正色地:“陛下尚小,竟那么不要脸地勾引他?!”
一宫女冲道:“怎么,你也眼馋了?陛下喜欢我们,你想勾引还勾引不来呢?!”
云子怒道:“看我回宫不告诉太后,不打你五十大板算是轻的。”那一宫女对小皇帝道:“陛下,你想让太后打我们么?”
“不会的。”静帝忙向云子说:“云子,你不要告诉我母后,我喜欢她们。”
云子不说话了,只是吃惊地看着静帝,暗道:天哪!他才九岁,就喜欢美女了,看来,以后也像他父皇那样,是个好色的昏君!继而又向静帝点一点头,说:“我不会告诉太后的,陛下,咱们快回宫去吧。”
小皇帝这才放心了:“好吧。”于是,他和云子向前走去,这几个宫女也跟在后边,不声不响地回宫去了。
再说文安殿内,朱太后心烦意乱地坐在那里等着,等了半天,也不见小皇帝回来,便起身自言自语地:“这奴才到哪里去了?”就要到外边去看,只见云子和小皇帝走进门来。云子忙向太后施礼道:“禀太后,皇帝回宫了。”
朱太后一抬手:“没你的事了,去吧。”
云子说“遵命”,施礼告退。
静帝施礼道:“拜见母后。”
朱太后将他拉到身边,坐下问道:“皇儿,你说当皇帝好吗?”
小皇帝笑道:“当然好啦。母后,不是你说过的吗?当皇帝至高无上,万民之尊,住的是深宫大内,吃的是山珍海味。”
朱太后看他那高兴样儿,不禁心里一酸,眼泪也出来了,说道:“可惜你没那个福份了。”
小皇帝不解地:“为什么?”
朱太后把他揽到怀里,低声道:“孩子,你太小了,根本看不出来,眼下北周的气数尽了,宇文家的江山也完了,很短时间内,你我都会被人家杀掉的。”
小皇帝任性地:“我不信,我不信,现在我是皇帝,你是太后,看他们谁敢杀我?”
朱太后道:“像那些王爷们,他们都有势力,都有兵马,如今都被丞相抄斩了,你一个毛孩子,我一个妇道人家,难道丞相就不敢杀吗?”
“丞相不会的,他又是给我磕头,又是喊万岁,怎么会杀我们呢?”小皇帝辩道。
朱太后斥道:“傻孩子!那是时候没到,总有一天,他是会对你下毒手的。”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朱太后无办法了,半天才说:“皇儿,你说母后会害你么?
小皇帝忙说:“当然不会。”
“既然知道我不会害你,我说这些都是为你好。孩子,与其说被人家杀了夺去皇位,倒不如人情早做,让位给他。”
话音未了,小皇帝边哭边说:“我不,我不!我当皇帝多好,为什么要让给他?”
一句话,朱太后也伤心地哭了,边哭边说:“我何尝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当皇帝?可这大局一定,宇文家的江山,迟早是姓杨的了!为何非让人家来杀我母子?假若咱让位与他,我相信,他会给你割地封侯的,到那时,不但你我能保住活命,而且还能过着天堂般的日子,有何不好?为什么偏要冒着生命的危险去当皇帝呢?”
小皇帝只是哭,也不言语。
朱太后含着泪,望着阐儿的泪脸:“孩儿,这样做,是咱母子最好的出路,你就答应吧。”
静帝这才一边哭一边点了点头。
朱太后看他答应了,便轻轻地叹了口气,道:“那我就与你写禅位诏了?”
小皇帝仍是哭着点一点,然后他跑到里间,便扑在床上大哭起来。太后也不管他了,便匆匆来到案前,坐下后,这才铺开杏黄御纸,拿起象管御笔,尚未写一个字,他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老半天,便长叹一声,道:“还犹豫的什么?快写吧!”于是,她牙一咬,心一横,遂提笔直书。只见她,含着眼泪,刷刷点点,不多时,便就把禅位诏写好了。她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又修了几个措辞,这才起身,先将眼泪试了试,向外喊:“云子快来。”
“来了。”随着声音,云子像个小鸟似地飞了进来,朝着朱满月拜了拜,道:“奴婢侍侯太后。”
朱满月又长叹一声,说:“速去把右仆射赵煚请来,我有要事。”
云子说“遵命”,匆匆去了。
云子也是个聪明人,早就看出北周的气数尽了,以后取而代之的,那就是当今的大丞相、随国公杨坚了。
方才,朱太后在内室里劝小皇帝宇文阐禅位,她在外间听得很清,暗夸朱满月精明!不然的话,他母子也活不了多久。她正在驰想,忽听朱太后唤她,让她去请赵煚来,于是,她便告别了朱太后,离开了深宫。
她很清楚,近些天相府事繁,满朝文武轻常在这里议事,所以,她出了深宫后,便一阵风地相府而去。
今年五十岁的尚书右仆射赵煚,不但文武精通,而且很有心计——虽说他早就看出北周将灭,随公杨坚将要接替,但他既不讨好大丞相,未来的皇帝杨坚,也不说即将灭亡的静帝和朱满月的坏话,谁叫干啥就干啥,竟在朝内落个“老好人”的美名。
这天上午,他也和其它大臣一样,用罢早饭就来到相府了,当然也要大礼参拜,然后共议大事。
赵煚无事,看杨坚和高颎谈论军衣之事,他便告退,准备回府。就在这时,云子来了,老远就喊:“赵大人留步。”
赵煚闻之一怔,视之,原来是朱太后的贴身宫女——云子,暗道:她唤我作甚?也来不及多想,止步问:“云子,唤我何事?”
云子跑过来,娇喘吁吁地:“朱太后请你有事,望你火速去见。”
赵煚听说朱太后召见,不知为何,忙道:“云子,可知太后唤我为何?”
云子一笑道:“太后召你,肯定是大事,至于什么事,我就不知道了,你去了便知。”
赵煚也笑了笑说:“好吧,我这就去。”说着,便同云子一道,匆匆忙忙地向后宫走去。
他二人走进文安殿后,云子朝坐着的朱满月拜道:“启禀太后,赵大人进宫了。”
朱满月一抬手道:“没你的事了,出去吧。”
云子说“遵命”,飘然而去。
赵煚这才紧走几步,朝太后跪下,拜道:“臣赵煚奉召前来,参拜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太后起身,道:“赵大人快快请起。”
“谢千岁!”赵煚拜罢起身。
朱满月苦笑笑,道:“赵大人,从今天起,再不要唤我千岁了。”
赵煚震惊地:“为什么?”
朱满月长叹一声,道:“我已和阐儿商量好了,准备禅位于丞相。”
这句话,使赵煚无不敬服,拱手道:“朱太后真是明智,这样作,对你母子都有好处。”
“所以我决定禅位,这不,”太后说着,便拿起禅位诏,道:“禅位诏就写好了,你先跟丞相送去,明天,由你捧玺,杞王捧册,送往相府。”
赵煚接过禅位诏,道:“好!我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