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弘度看尉迟迥自刎,朝他弟弘昇道:“速将他的首级取下,少时献给元帅。”
崔弘昇应“是”,遂跳下马,扑下去就是一刀,这一刀,使这位想当皇帝的尉迟迥身首分家了。崔弘昇这才拎起人头,站在一边。
就在这时,元帅韦孝宽、高颎和李浑走进辕门。崔弘度看他们走来,便在小弟手中接过人头,朝韦孝宽紧走几步,便捧着人头打千道:“启禀大帅,尉迟老贼已砍,这是他的首级。”
韦孝宽笑道:“好极,你崔弘度大义灭亲,令人钦佩,此次讨迥,你是首功。”
崔弘度道:“谢大帅。”
韦孝宽朝一跟随道:“将人头收下。”
那人应“是”,接过人头。
就在这时,有流星马来报:“启禀大帅,青州总管尉迟勤,发援军五万,已到北门,正在和宇文述部交战。”
“知道了,速去再探。”
探马应“是”而去。
韦孝宽看他走去,朝众位一笑,道:“他的援军来晚了,走吧,我们到北城门观阵去。”
于是,他们很快就来到北城门。走上城楼后,就见城门外人山人海,旗幡招展,并且喊杀声和战鼓声震耳欲聋。再过细一看,原来宽部总管宇文述正在和迥部的援军总管尉迟勤大杀大砍呢!
提起宇文述,笔者稍微交代一番:
宇文述字伯通,代郡武川人。其实他并不姓宇文,原姓破野头,曾投鲜卑族俟豆归为奴,后从其主,改姓宇文。他父叫宇文盛,官拜上柱国。他自幼爱学,文武皆通,武帝时,以父军功官拜开府。只因他屡立战功,就封他为左宫伯,累迁英果大夫,赐爵博陵郡公,这次讨迥,封他为褒阳郡公,左三军总管。他今年三十岁,高个头,大圆脸,扫帚眉,八字胡,浑身是肉,力大过人。他是银灰银甲,骑了匹枣红马,手里是长槊,倒地威武。
大军夜渡沁河后,他率领了三万人马,从左边一路杀来。他们刚到北门,就见尉迟勤率兵来增援,便就与他们交上手了。
尉迟勤今年五十五岁,生得身高脸大,双耳招风。他也是银盔银甲,骑了匹大黑马,手持一对宣花斧,舞到紧处,寒光闪闪,呼呼生风,大有泰山压顶之势。
此时,他二人已战有百十个回合,一时难分胜败。韦孝宽看他二人战得激烈,遂让人把尉迟迥的人头挂在长杆上,向上喊道:“下边听了,我们已经破了邺城,请看老贼的人头。”
尉迟勤正在战处,听城上有人喊叫,抬头一看,原来是韦孝宽,自思晚来一步,又看到他兄长的人头在长杆上挂着,不禁心里一酸,暗道:“完了,我尉迟家全完了。”
宇文述早就看见城头上的情景,顿时劲头倍增。他看对方套路已乱,先将长槊虚晃一招,趁对方挥斧向他砍来时,他举槊“当”地架住来招,跟着回槊一刺,“嚓”的一声,刺他腹内,又听他“啊呀”一声,落马而死。
敌营内看主帅阵亡,吓得要命,忙弃刀跪地,磕头求饶。韦孝宽大喜,遂令人打开城门,迎接述部,不在话下。
尉迟迥起兵,总计六十八天,失败而告终,全家人死绝不说,还落个叛贼的臭名,悲哉!
第一路大军完成了使命,暂不提他。
却说第二路征讨元帅杨素,他率领的三万人马,日夜兼程,拼命赶路,非止一日,便就来到濮阳境内了。
他们所到之处,犹如风卷残云,势如破竹,贼兵望风披靡,死伤无数,不几天,就把宇文胄、宇文济等全部消灭,收回了故土。
第三路征讨元帅王谊,率兵三万,前去赟州攻打叛贼司马消难。那消难素无才略,看尉迟迥举兵,也想乘势图利,出些风头。眼下他听说尉迟迥被灭,吓得要命,忙派人到建康,请陈国发兵。谁知陈兵还没发,王谊的兵马就杀来了,他惊得连夜南奔,投靠了南陈,后来陈主封他为车骑将军,暂不表他。
王谊没动一枪一刀,收回了几座城池,奏凯回京,当然也是大功一件,不在话下。
再说第四路征讨元帅于仲文,他率领三万精兵,浩浩荡荡地向东进发。行至汴州,正好和敌将刘子昂相遇,摆开了战场,战不到二十个回合,就把子昂战死在马下,敌军大败,跪地投降者不计其数。
兵至蓼堤,叛军大将檀让,引兵三万,前来搦战。于仲文心生一计:用赢兵挑战,佯作败阵,退走十里。
那檀让自恃得胜,也不防范,竟被仲文夜袭敌营,一把火烧得敌军大败,檀让逃跑,被俘者一万多人。
第二天,于仲文又挥师东进,攻打梁郡。
只因他们来势凶猛,防不胜防,所以守将刘子宽,不敢应战,弃城而走。接着又进攻曹州,生擒刺史李仲康。当听说檀让逃到成武时,便一鼓作气,追到成武。那檀让再战再败,拨马就走,后来终于把他擒获,奏凯回京。
再说京内,自从高颎自荐去监军后,杨坚对他非常感激!他恨透了郑译和刘昉——平时把他二人待为上宾,不离左右,然而,一遇到关键时刻,他竟打退堂鼓不愿出力!幸亏高颎挺身而出,挽救了败局。
近几天,边关的捷报一个接一个:
相州收复,尉迟父子全部击毙。
濮州收复,宇文胄等全部消灭。
赟州收复,司马消难败逃陈国。
汴州、曹州、成武和梁郡全部收复,刘子昂和刘子宽等击毙,李子康和檀让擒获……
这些喜人的消息,真把杨坚乐坏了。就在他乐得手舞足蹈时,突然有探马来报:“隆州刺史高阿那肱,因外调不满,闻迥举事,便勾结益州总管王谦,举兵造反。”
杨坚遂派上柱国梁睿为行军元帅,让于义、张威、达奚长儒,梁昇和石孝义为总管,调集利、凤、文、泰、成各州兵马,前去征讨。
梁睿字恃德,安定乌氏人,今年四十八岁,只生得腰细膀宽,力大过人,黑面短髯,声若鸣钟。他是银盔银甲,骑了匹枣红马,手提方天戟,率领五州的二十万人马,浩浩荡荡地向西南方向进发。他们刚进入蜀境,就和叛贼的两个大将——乙弗虔和达奚其相遇。
他二人只带两万兵马,怎能和这超他几倍的雄师抗衡?不几个回合,他们便就一败涂地,拨马就跑。
梁军是一逼再逼,也是无奈,他二人跪下叩头,道:“不要打了,我们投降。不过,你先放我等回营,可里应外合,消灭谦部。”
梁公当然高兴,就放了他等。
他二人进城后,很快就见到了王谦,说:“梁睿率兵二十万,来势凶猛,况且,他手下的副将都是大总管,我等怎么能抵挡得了?大人你也是总管,杀法骁勇,不如你亲自去战,定能取胜。”
王谦是个粗人,看不出真伪,还真的把他二人视为知已。于是,让他二人守城,自己便率兵六万,由弗虔的儿子向中为左三军总管,达奚其的儿子达奚任为右三军总管,他自称为征讨元帅,手提大刀,骑上战马,出城应战。谁知两军刚一交手,左右两翼便投靠了梁部,反戈一击。
王谦见势不妙,拨马就跑。他来到城头下,看城门紧闭,乙弗虔和达奚其在城头上站着,便紧张地喊:“二位将军,两个孩子率部投敌了,快打开门吧。”
乙弗虔冷笑一声:“实话告诉你吧,我等早就投靠梁元帅了,请自便吧。”
王谦听了心里一证,完了!遂打马向西跑去。他的十几个亲信也急匆匆地跟他去了。
达奚其没等他走远,便摘弓搭箭,“嗖”的一声,就听见正在飞驰的王谦一声惨叫,落马而死,紧跟着,那十几位也先后被射死在马下。
他二人这才下来,打开城门,迎接梁部。
这天晚上,他二人大摆酒宴,欢庆胜利。次日梁睿让乙弗虔暂守益州,达奚其暂守利州,自己又率兵直逼成都,敌军大败,擒获隆州刺史高阿那肱,又一个大胜仗,威震四川,夷獠归附。惟独南宁州酋长不愿归顺。梁睿闻之大怒,遂派人把高阿那肱、李仲康、檀让和王谦的人头押送长安,然后他又率兵去平南宁。
再说长安,杨坚看城内空虚,遂派流星马飞至相州,让韦孝宽派要员镇守城池,然后便率十万兵马速回长安,除了元帅和监军外,也让褒阳总管宇文述,安平总管崔弘度和清河公杨素一同回京。
韦孝宽接到信后,遂派平高总管李询去东郡镇守,调回杨素;让乐安总管元谐暂守相州;让李浑镇守邺城;又把其它城池派了要员后,这才调集十万大军,同监军高颎、宇文述、崔弘度和杨素一道奏凯回京了。
杨坚得知后,便率领满朝文武迎接于十里长亭,然后摆庆功宴于临光殿,欢庆了半天。
夜晚,杨坚特意把高颎请到府上,热情招待。聪明绝顶的独孤伽罗,仍然把高颎视为兄长,让他和她的夫君、当朝丞相杨坚坐在上座。左边是已经成亲的杨勇和十岁的杨俊在座;右边是十二岁的杨广和九岁的杨秀相陪;下沿就是丞相夫人、未来的皇后独孤伽罗和七岁的杨谅,还有小女儿杨叶儿。
杨坚可真把他当作自己人看待了,除了大女儿在深宫内和新媳妇无法出来外,一家人等,全部到齐,就连五十七岁的杨三也乐颠颠地上菜弄酒地忙个不停。
酒菜刚上齐,杨坚就迫不急待地端起一杯酒,朝着高颎激动地:“高大人,在我最为难的时候,你能挺身而出,挽救了败局,我很感激,特敬酒三杯,以表敬意。”
高颎忙接过,说:“相国过奖了。有道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何况相国待我甚厚,岂能袖手旁观,坐山观虎斗?”
杨坚让他吃了三杯,坐下道:“像那个郑译和刘昉,我平时待他如上宾,不离左右,可是……嗨,一遇到紧要关头,他竟借故推托,不愿出力,你说,朝内要这样的大臣何用?”
独孤伽罗说:“一个大臣忠与否,不能看一时一事,主要看关键时刻。就说兄长吧:他平时并不显眼,官职又小,可是,他能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这才是忠臣,应该加封。”
杨坚一笑道:“这你放心,我会安排的。”
独孤伽罗也满意地向高颎敬酒三杯。
高颎也就愉快地吃了。
莫看杨广才十二岁,在这些孩子中,他比谁都聪明。他看父母都敬了酒,于是起身端过一杯,非常严肃地:“高大人,你能在国难之即,挺身而出,真是社稷幸甚,天下幸甚,我敬你三杯,聊表心意。”
一席话,使这位高颎惊叹不已!他绝对想不到,一个只有十二岁的毛孩子,竟说出这样忧国忧民的话来,心里暗道:这孩子不是一般的孩子,以后准能当皇帝。想到此,忙接过吃了,然后又必恭必敬地吃了两杯,这才落座。
方才杨广的一席话,杨坚并不在意,只是一笑了之,然独孤伽罗却很感兴趣。自从生下广儿后,她就不喜欢长子杨勇了。就今晚上而言,勇儿他已是成过亲的人了,可他在这样的场合下,只晓得自己吃,连句人话也不会说,还是广儿,有礼貌,又很会讲话。
杨坚没有注意她的表情,只是热情地让高颎吃。酒足饭饱后,又让杨三发上茶。杨坚问:“此次讨迥,哪家大臣出力最大?”
高颎一本正经地:“要说出力,几位大将都非常卖命。要说很值得一提的,那就是安平总管崔弘度了。他和尉迟家本是近亲,可他不管这些,冲锋在前,还是他率众杀进邺城,也是他亲自取的迥的首级。”
杨坚惊呼道:“幸亏高大人说出,不然的话,我要办一件对不起崔家的事了。”
高颎不解:“什么事?”
“我打算要抄他尉迟家,岂不把他妹……”
高颎恍然,道:“可让弘度提前将他妹接回来,然后再下手,岂不两全其美?”
杨坚道:“好,就这样定了。”
高颎起身道:“相国,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府了。”杨坚也起身,将他早已准备好的一件御帷拿起,递给高颎,道:“这是一件珍贵的御帷,特赐于你,望笑纳。”
高颎激动地接过:“谢丞相赏赐。”
杨坚亲自把他送出宫门,分手不提。
次日晨,小皇帝听政于临光殿。他左边是杨太后在座,右边还是朱太后相陪;二宫女在后边执着龙凤扇,一些宫女和内相站立两边。
杨太后看一下静帝,问:“皇儿,时间不早了,就宣他们上殿吧?”
七岁的静帝点一点头。
杨太后朝一内相道:“让众文武上殿。”
这一内相说“遵旨”,来到门口,向外喊道:“皇帝有旨,宣文武上殿。”
“遵旨!”众大臣这才上殿,跪地叩拜。
杨太后一抬手:“罢了,众爱卿平身。”
众大臣又拜,这才起身站立两边。
朱太后看朝拜一毕,便拿起诏书,道:“左丞相杨坚听了。”
杨坚忙出班,跪下执笏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太后念道:
随公杨坚,感山河之灵,应星辰之气,道高雅俗,德协幽显,释巾登仕,扌晋绅倾属,开物成务,朝野承风。受诏先帝,弼谐寡薄,合天地而万物,顺阴阳而抚四夷。近者,内有艰虞,外有妖寇,以鹰颤之志,运帷帐之谋,行两观之诛,扫万里之外,遐迩清肃,实所赖焉。四海之广,百官之富,俱禀大训。咸餐至道,治定功成,栋梁斯托,神猷盛德,莫二于时。可授大丞相,罢去左、右丞相之职,报效朝廷,不负厚望。
杨坚拜道:“谢陛下,谢两宫太后。”
朱太后道:“有事可到相府去议,退朝。”
众大臣又拜,这才退出朝门。
他们来到相府后,首先晋升高颎为上柱国,相府司马。高颎非常感激,拜了又拜。
就在这时,只见一人进来打千道:“平西特使,拜见相爷。”
杨坚看是边关来使,急问:“胜败如何?”
来使道:“大获全胜。现已把高阿那肱、李仲康、檀让和王谦的人头押回京了,听丞相发落。”
杨坚闻之大喜:“好极,先把他们押刑部看管,我自有安排。”来使就应“是”退下。
杨坚看他走去,喊道:“清河公杨素听了。”
杨素出班拱手:“下官在。”
“我封你为监斩官,明日午时,可将叛贼李仲康、檀让和高阿那肱押到法场,暂首示众。”
杨素说“遵旨”,便接过圣旨匆匆去了。
杨坚又道:“安平总管崔弘度听了。”
崔弘度出班拱手:“下官在。”
“尉迟家犯了灭门之罪,念起你讨贼有功,可先将你妹接回,然后下手。”
崔弘度听了,非常感激:“多谢了。丞相,下官有一事相求。”
杨坚道:“有话请讲。”
“丞相,能否让我去抄杀尉迟家。”
杨坚闻之肃然:“你能如此大义灭亲,真是可敬!好吧,就让你去抄尉迟家。另外,未成人的女性赦她不死,可投宫中为奴。”
“遵命!”崔弘度接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