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尉迟淳和他的副将王魁,引着两三万残兵败将,弃甲曳兵,抱头鼠窜,狼狈不堪地向邺城方向败去。
宽部前三军总管宇文忻和他的副将郭衍,率兵三万,如狼似虎地边追边杀,势如破竹。
敌营帅帐是在正中心,虽说西边到处是火,但这火距帅帐还有一里多远,眼下帅帐安然无恙,所以,这个好色不要命的敌营副将——陈华,竟不管火烧眉毛,大军压境,在这帅帐门口,将那几个**按在地上,一个一个地玩乐。当他扑向第四个**时,忽听大军杀来了,帅帐也点燃了,他这才知道大事不好了,忙爬起,抓起裤子就跑。
这时,几个**也看出了问题的严重性,也抓起衣裙,一边跑一边哭喊着。
正在追杀的官兵们,突然见几个光屁股女人和一个光屁股男人在奔跑,知道他们在干什么,都感到晦气,于是,一齐放箭,只听“嗖嗖嗖……”一阵乱箭,几个美女和陈华都应声倒下了。
这些官兵们,哪管他们是死是活,只是拼命地追赶,不住地拼杀,漫山遍野地向邺城追去。
再说迥部第二道防线总管尉迟佑,他今年三十岁,也生得仪表堂堂,文武精通。他是银盔银甲,肋下挎剑,胯下是白龙马,手提一杆方天戟,立马于旗门下,既紧张又担心地看着西方。
此时已过四鼓,要说是更深夜静,万籁俱寂。然而,就西边军营里的大火,映得天红,照得地红,还能听到燃烧的“噼啪”声,再加上拼杀声、惨叫声、兵器声、哭喊声,使人听了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其实,尉迟佑也和他兄长一样,是个色鬼,他看近几天不动干戈,平安无事,便也选了几个***为他取乐。
这天晚上,他也是玩到子时,当流星马将他唤起,说前边军营起火,韦孝宽部杀过来时,他这才慌了手脚。
他一边差人向他父尉迟迥告急,一边派人去通知各营,整装待命。安排一毕,他便匆匆地披挂整齐,操起他的方天戟,骑马来到阵前。他站在旗门下,望着像火海似地西边发起呆来,老半天,他像泄了气的皮球,继而长叹一声,道:“唉!大势去矣。”
就在这时,忽听前边有嘈杂之声,而且这声音越来越近,不禁心里一怔,忙向前喊道:“站住——尔等是什么人?竟敢闯我营寨?”
向这里奔来的,正是迥部第一道防线的总管尉迟淳,他既没戴盔,又没着甲,只穿了条裤子,光着上身。他骑着马儿,手里拖着长枪,同他的副将,也是衣帽不整的王魁,引着他部的残兵败将逃命来了。当他听到弟弟尉迟佑在喊叫时,便一边打马一边应道:“贤弟放心,是你兄长回来了。”
尉迟佑听出是兄长败回,忙打马迎了上去,看他们都是衣帽不整,有的还带着伤,不禁惊异地:“你们竟败得这么惨?”
“他们来得突然,防不胜防。”
“难道就没有防范?”
尉迟淳急道:“先不谈这些,后边大军杀来了,你先抵挡一阵子,我们换了披挂后马上就来。”说着,便引着他们进了营寨,换衣去了。
他们刚走,宽部的前三军已经赶到,在距敌营的不远处一字排开,停了下来。
此时,天已大亮,老远看去,来兵人山人海,旗幡招展,跃跃欲试。这边旗门下,闪出一员大将来,此大将银盔银甲,肋下挎剑,足登战靴,手里提着九环刀,胯下是青骢马,本是前三军总管宇文忻。他的二位副将,左边是郭衍,右边是陈彪,郭衍字长明,并州人氏,三十二岁,他是铜盔铜甲,手提长枪,骑了匹黄斑马;陈彪字卫正,洛阳人氏,四十五岁,五短身材,力大过人,他也是铜盔铜甲,手提大刀,胯下是花鬃马,个个威风。
尉迟佑看来兵如此勇猛,心里确实有些紧张。当他又看到,西边远处漫山遍野的官兵向这里杀来时,他惊得险些摔下马了。
他急忙镇住心神,心里道:将军得有大将风度,临危不惧,怕的什么,就是死也要跟他们拼一拼。想到此,他拍马出了旗门,在中间勒住马,用他手里的方天戟一指,道:“宇文忻!你为何要领兵与我作对?”
宇文忻也拍马上前,在距他不远处立马道:“为什么作对,你很清楚,然何明知故问?”
尉迟佑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客气了。”遂拍马挺戟,去刺对方。就在宇文忻准备举刀招架时,他的副将陈彪拍马上来了,舞刀吼道:“杀鸡焉用牛刀,叫我来收拾他。”说着与他战在一起。
宇文忻看陈彪杀来,忙勒马闪在一边。
这时,敌营中也杀出一员副将,此人叫赵天,字美公,南阳人氏,生得瘦长,精通弓马。他是铜盔铜甲,一手拎一只大铜锤,骑了匹乌骓马。他看对方上位副将,便打马上前,一边舞锤一边说:“一个小小的副将,岂能与我们总管交手?我来对付。”说着和陈彪战在一起。
尉迟佑正欲大战,突然见赵天杀来,便也勒马闪在一边,看他们拼杀。此时,两边鼓声震天,陈彪和赵天战在一起,只见他二人忽合忽分,忽上忽下,马打链环,刀来锤往,不到二十个回合,一刀竟把赵天砍下马了。
敌营里忙把赵天的死尸抢回。
尉迟佑看赵天阵亡,心里一震,遂拍马舞戟,来战陈彪。宇文忻想鸣金换将,看陈彪勇猛,刀法不乱,就让他再拼一阵。谁知刚战几个回合,尉迟佑便卖个破绽,佯装败状。
陈彪看他阵脚已乱,遂拍马连进三刀。尉迟佑故意败退,当对方第三刀破完又要追时,遂回马一戟,这一戟,正刺进陈彪的心窝里,只听他“啊”的一声,落马而死。
这边也上去几个人把陈彪的尸体抢回。
宇文忻看陈彪战死,气极,遂拍马提刀,欲战对方,谁知郭衍的黄斑马早已飞出,手舞长枪,已和对方交上手了。
宇文忻接过鼓槌,亲自擂鼓。只见他二人二马相交,刀枪相碰,在这震天动地的战鼓声中,战得飞沙走石,尘土飞扬,枝叶摇落,百鸟惊飞……
他二人胜败如何,按下不表,却说城内的大总管尉迟迥,自从他把大本营移到邺城后,他的心里就没有平稳过——一来各州的总管都不听他的,二是杨坚又发了几十万大兵。他现在是左右为难:战是绝对不会胜,不战也落不了好下场,好在淳儿和宽部的几个总管要好,或许以后……
这天夜里,他几乎一夜都没合眼,天快亮时,突然有人来报说:“第一道防线攻破,大军压境,望大人定夺。”
尉迟迥不听则罢,一听惊得浑身打颤,继而又振作起来,朝来人道:“速去通知我的黄龙军,到校场点兵,出城迎敌。”
来人应“是”而去。
尉迟迥举兵造反,目的是想推倒杨坚,自称皇帝,所以,将他身边的军队改为“黄龙军”,又特意制了一套黄色披挂。
他现在是黄盔黄甲,座下是黄骠马,手里提一条长槊,如飞地来到校场。
此时,校场上人已到齐。
本来他的“黄龙军”有三万多人,当听说大军压境,其它总管不愿响应时,他们怕战死,暗地逃跑者不知其数。眼下还有一万多人,这些人,大多都是老弱病残,一个个都是绿巾皂袍,倒也整齐。
眼下还有两名大将,一个是常顺,一个是李虎。他二人都是披挂整齐,手提兵器,立马在旗门下,确也威风。
李虎看总管尉迟迥来到校场,遂拍马上前,道:“启禀总管大人,就这些人马,全部都来了。”
尉迟迥听了后,只是点了点头,他连马也不下,就在马上环视一周——看他的“黄龙军”多说一万,将不过三员,心里顿凉,暗道:就这点儿兵将,怎么能行!然他还是硬着头皮道:“弟兄们!莫看敌军来了二十万,可我城外还有十万大军,青州的援兵马上就到。有道是:兵不在多勇者胜。此次出战,退者斩首,胜者重赏。”然后一挥手,道:“杀出城去。”
一声令下,所谓的“黄龙军”出发了,头旗上写着“尉迟”二字。尉迟迥打马在前,他的二位大将左右紧跟,这一万多“黄龙军”,在讨坚总管尉迟迥的率领下,耀武扬威,浩浩荡荡地出了西门。
西门外人山人海,人喊马嘶,战鼓隆隆,旗幡遮天……原来宽部的三路兵马也已赶到。左三军总管宇文述,已率兵一路杀来,现在已向北门杀去;右三军的总管元谐,也率兵向南门杀去,正和刚刚披挂整齐的败将尉迟淳相遇,排开了战场。
讨迥大帅韦孝宽,已和后三军总管崔弘度,率兵三万,来到迥部第二道防线的战场上了。
战场上,前三军副将郭衍,正在和迥部第二道防线总管尉迟佑拼杀,一时不分胜败。
西边高坡处,一杆写着“韦”字的帅旗迎风招展,帅旗下,银髯飘飘的韦孝宽,头戴帅盔,身穿银甲,外披绿色斗篷,肋下挎剑,足登战靴,胯下是枣红马,右手推髯,左手扶剑,神情自若地观看郭衍和尉迟佑交战。
在他左边立马观阵的是监军高颎,他也是披挂整齐,肋下挎剑,骑了匹青骢马,一边看他二人拼杀,一边满意地捋着山羊胡。
在他右边立马观阵的是帅府长史李浑。
他们三人的左右两边,左边是前三军总管宇文忻,右边是后三军总管崔弘度。他二人都是银盔银甲,手提兵器,立马在旗门下,跃跃欲试。
此时此刻的战场上,郭衍和尉迟佑仍在大战,不分胜败。好在郭衍年轻,枪法精湛,战有百十个回合时,尉迟佑有些力不从心,只有招架之力,没有还手之功了。
郭衍看他乱了阵脚,遂拍马挺枪,就是一刺,这一枪,正刺中他的咽喉,只听他“啊”的一声,死于马下。
他的死,使整个敌营乱了方寸,也没人给他收尸,更没人来应战,有的甚至想逃跑。就在这时,尉迟迥的人马出来了。
方才,他佑儿被战死,尉迟迥看得非常清楚,他咬牙切齿地拍马舞槊,冲到阵前,一边挺槊去拼杀,一边喊道:“还我儿命!”
他的副将常顺,飞马追来,举矛说道:“讨命何须大帅!我来对付。”说着挥矛,直刺郭衍。郭衍忙勒马躲过一枪,然后拍马挺枪,与常顺战在一起,还不到三十个回合,就把常顺刺下马了。
宇文忻忙令鸣金,让郭衍休息。
郭衍下阵后,对方把两俱尸体抢了回去。
这时,迥部的副将李虎,拍马挺矛,上阵喊道:“小子出来,敢跟老夫斗几个回合?”
郭衍打马欲上,只见后三军副将崔弘昇,早已拍马挺刀,与李虎交上手了。崔弘昇是弘度之弟,字上客,官拜右侍上士。自从他兄长被封为讨迥总管后,就让他一同前来,当个副将。他今年三十岁,五官端正,丰姿俊秀,弓马娴熟,力大过人。他是铜盔铜甲,骑了匹枣红马,手提大刀。他和李虎交上手后,快劈快削,使对方不敢正撄其锋,还不到二十个回合,就把李虎一刀两段,砍死在马下。
弘昇听见呜金,忙勒马回到营内。
敌营内忙将李虎的尸体抢回。
尉迟迥看连伤两员大将,定知无将应战了,这才拍马舞槊,上来朝韦孝宽道:“韦孝宽老贼,敢跟我斗几个回合么?“
韦孝宽立马在旗门下,手捻银髯,笑道:“吾乃周朝的元帅,岂能和个反贼交手?”谓宇文忻道:“上,要像猫儿捕鼠那样,先逗他一阵子,然后再杀。”
宇文忻应“是”,遂拍马舞刀向尉迟迥杀去。当老将的长槊向他刺来时,他并不招架,也不还手,却拍马围着他兜起圈子来。
尉迟迥本来就年迈,几圈过后,把他搞得昏头转向。宇文忻一边兜着圈子,一边出手就是一刀,这一刀,既不伤他骨,也不动他皮,却把他帅盔上的红缨削掉了。尉迟迥吓得一缩脖子,然后挺槊就刺。
宇文忻看他刺来,遂用刀背向他槊杆上一磕。这一磕立度甚大,竟把他的长槊磕飞很远,然后翻过刀“刷”地一回,这一刀,又把他的长髯削掉了。
就刚才他削盔缨,现在割长髯,足以证明对方的刀法精湛,吓得老将魂不附体,况且也失去了兵器,难道等死?暗道: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于是他勒过马头,紧抽几鞭,飞也似地向城门驰去。
宇文忻拍马欲追赶。
就在这时,韦孝宽朝崔弘度命令道:“追进城去,要他的首级。”
崔弘度一马当先,率众追去。
众贼兵看老将败走,官兵杀来,于是都弃刀于地,跪下求饶。东南边和元谐拼杀的尉迟淳,看小弟战死,父亲败走,众将士跪地求饶,于是一边战一边想道:大势已去,还战的什么,不如走为上策。想到此,他虚晃一招,拨马就走。元谐看他逃走,也不追赶,只是将矛挂在鞍鞒上,然后摘弓搭箭,“嗖”的一声,一箭正中他的后心,又听得“通”的一声,尉迟淳落马而死。
跟他逃过来的将士们,看总管被战死,吓得尿流,忙弃刀在地,跪地磕头,连连求饶。
再说落荒而逃的尉迟迥,就要进西门时,看见他长子尉迟淳,被一箭射死马下,顿时,他泫然泪下,心肝欲碎!
他恨哪,恨自己就快入土了,一时冲动,竟葬送了全家。他现在是欲哭无泪,欲喊无声,他很想骂杨坚,也更想骂李穆。一提起李穆,他突然又想起于仲文和后梁主了,骂道:“这些都是些无义之徒!相当初,老子待你们如上宾,如今我有难,不愿相帮,竟坐山观虎斗。”可又反过来一想:骂有何用?还是设法保命才是。于是,他不住打马,不住加鞭,如飞地进了城门,一些和他有交情的将士,也不愿投降,一窝蜂地拥进了城门。
再说宽部的后三军总管崔弘度,当韦孝宽让他去取迥的首级时,他清楚:这是元帅在考验他。他也看清了:他的妹丈已阵亡,尉迟家定要抄斩,这次我亲自砍了伯父,或许能保住小妹的性命,于是,他打马提戟,一路追杀。
他弟崔弘昇也不甘示弱,听说让他兄长去砍他的伯父时,他也知是元帅在考验他崔家,于是,他拍马举刀,同众官兵蜂拥而上,杀进了邺城。
此时,迥部的将士全杀光了,眼下只剩下个“光杆儿司令”尉迟迥。他像惊弓之鸟,漏网之鱼,飞进空无一人的军营后,忙下马关了辕门,然后欲走。就在他欲走还没有走开时,后边的大军破门而入——为首的就是崔弘度,紧跟着,弘昇和众官兵也拥了进来。
尉迟迥先是一怔,看是崔家弟兄,求道:“咱们两家是近亲,难道你二人不认亲了么?”
崔弘度道:“各图国事,不得顾私。事已至此,请公早自为计,不必多费踌躇了。”
尉迟迥自知难免,继而拔出宝剑,朝西边骂道:“杨坚老贼!我到阴间也不与你罢休。”说罢遂挥剑自刎,“嗵”的一声,便倒在地上上西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