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弘率兵冲进府门后,正好和宇文贤等相遇。
宇文贤看是杨弘,气得要命,将手里的方天戟向他一指:“姓杨的!你带兵私闯王府,该当何罪?!”
杨弘冷笑一声,说:“有罪的不是我,而是大名鼎鼎的毕王宇文贤。”
“我何罪之有?”
“如今先帝驾崩,后主年幼,身为王爷,理应肝脑涂地地报孝朝廷。然而,你却暗中勾结,密谋造反,已经犯了不赦之罪。”
毕王辨道:“你可有皇帝的圣旨?”
“圣旨我不要,我只要你的首级!”说罢,杨弘朝众官兵挥手道:“上!要他的脑袋。”遂着话音,杨弘和众官兵一齐扑上。
宇文贤朝他的同党:“弟兄们!跟他们拼了。”遂举起方天戟,竟与杨弘战在一起。
于智和他们几位,也挥动兵器迎了上去。
顷刻间,双方交手,刀枪相碰,整个上院,喊声、杀声、叫声、骂声和枪刀剑戟的碰击声响成一片,震耳欲聋。
虽说宇文贤等拼杀勇猛,但他们毕竟人少,怎能和这上百名大将相拼,不大功夫,身为齐公的于智和两名同党被对方战死了。
宇文贤看他们被战死,便和几个同党拼上命了,在这万点寒光的锋刃中,既攻又守,拼死应战。
先不说他们如何拼杀,是死是活,咱们再说说代王宇文达:自从毕王让他和两个家将保护毕王的夫人和三个孩子出走后,他就引着弟妹和孩子们,既紧张又惊慌地向后院跑去。他们刚到后院,就听见前院的喊杀声了,梅夫人惊呼道:“天哪!他们杀进府来了。”
此时,宇文达的王冠也跑掉了,红袍也不知被什么挂烂一块,非常狼狈!可是,他仍安慰梅氏和孩子们:“有我在此,怕的什么?快走,他们是会杀出来的。”
毕王的长子宇文仲今年七岁,生得也确实聪明,然而,眼下的局势使他魂飞心惊。他死死地抓着宇文达的衣衿,如飞地跟着他向后角门跑去。
来到角门处,代王非常警惕地向外听听,看外边是否有人。当他发现外边毫无动静时,这才打开门,便和长子宇文仲跃出后门,紧跟着,梅氏拉着次子宇文正,一家人抱着小儿宇文任,和另一个家将,便都先后冲出门去。
谁知他们刚出后门,就见元胄引着一群官兵,拍马舞枪地杀过来了。
梅氏本来就怕,见这么多人杀来,竟吓得她瘫软在地,不能动了。他的次子看到这个阵势,便抱着他妈大哭起来。
拉着代王的二子宇文仲,见妈妈倒下,便惊慌地转来,死死地拉着梅氏的手,急得他又哭又喊:“妈妈,快跑,歹人杀来了。”
这时,众官兵已包抄过来。元胄朝狼狈不堪的代王道:“堂堂王爷,竟玩弄阴谋,今天,就是你的下场!”朝众官兵一挥手:“杀!一个不留。”
一声令下,众官兵拍马直逼过来。
代王看来兵之众,定知不妙,但他还是拔出宝剑,迎刃而上。一家将手举银枪,也与众官兵战在一起。那一家将抱着任儿,看来兵很多,自思王府大事去了,暗道:我还保他作甚?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想到此,他将三岁的宇文任扔在地上,趁这边乱杀之即,顺着院墙向北跑去。
一官兵眼快,见有人逃跑,遂拍马向北追赶。家将看有人追来,忙跪下朝马上的官兵磕头求饶。这一官兵哪管这些,挺枪朝那人就是一刺,只听他惨叫一声,倒地而死。
这边,另一家将也被战死。身无缚鸡之力的梅氏和三个孩子们,早被几个大将送他们上了断头台!眼下只有代王一人在拼杀。
虽说宇文达弓马娴熟,能杀善战,但他单枪匹马,孤家寡人,怎能抵挡这众多官兵,不多时,他身受数枪,也到阎王殿里报到去了。
元胄看逃出来的全部被杀,一挥手道:“弟兄们!从后门杀进去,老少一个不留。”说罢跳下马,便提着火尖枪冲进后门,紧跟着,这些官兵们也下马冲进后门了。
他们冲进后门后,见房就进,见人就杀,不大功夫,便就杀到前院了。此时,毕王宇文贤仍在反抗,只杀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他的那几个同党,眼下已战死过半,还有三人也在硬拼。
杨弘看他们在里边杀来,知道府内的人已杀完,喜道:“你们来的正是时候,还有几个,杀呀!”
元胄看他和毕王大战,不可开交,趁宇文贤不备,便扑上举枪刺去:“看我的!”这一枪,正刺进宇文贤的后心,只听他“啊”的一声,便倒在地上气绝身亡了。紧跟着,那几位家将也被官兵击毙,上西天了。
杨弘这才过来问:“里边如何?”
元胄道:“府上人等,一个没留,就连宇文达也上西天了。”杨弘大喜,道:“好极!元将军,你留些人,把他的家产清点造册,上交国库,我回宫禀于丞相。”
元胄然之,于是杨弘又骑上马,带了百十名将士回宫去了,并很快见到了杨丞相,禀报了抄杀毕王府的全部过程。
杨坚听了当然高兴,就要说什么,突然见韦孝宽走进大帐,向他参拜,继而疑惑地问:“这些天了,难道你还没去上任?”
韦孝宽道:“回丞相的话,我当天就启程了,行至朝歌,我发现相州有变,故而装病住在城外。幸亏韦艺来送药,得知尉迟老贼有谋反之心,所以,我和韦艺打马西归。”
杨坚听了心里一沉,不禁自言自语地:“老夫辅政,就怕尉迟迥不服,他若串通五王和各州总管,到那时就麻烦了。”
大将军杨素道:“丞相,何不下令发兵,攻打相州。”
杨坚道:“不可,这样兴师动众,耗费太大。要想灭迥,只有智取,到时真有变化,再发兵不迟,眼下,先差人去打探一下。”
韦孝宽拱手:“启禀丞相,我已派韦志去相州打探,不几日,便就回来了。”
杨坚听了点一点头,继而朝郑译道:“郑长史,对相州之事,有何良策?”
郑译拱手,道:“回禀相爷,方才你说智取,确是上策。我想,只有派个和相州府内有牵连的人,打到内部,暗中图迥,岂不……”
杨坚喜道:“真乃妙计!”继而自言自语地:“哪个和相州内部有关系呢?”
只见内史韩良出班道:“启禀相爷,卑职和相州长史晋昶是姻亲关系。”
杨坚听了大喜,原来韩良是晋昶的内弟。
提起韩良,笔者也要交代一番:
韩良字子显,河南东垣人,后又迁到新安。他祖父韩长太,曾跟着太祖打天下,不慎阵亡。他留下二子,长子叫雄,次子叫威,韩雄以武烈知名,官拜大将军,任洛州刺史。韩雄也生二子,长子叫韩擒虎,现任大将军;次子叫韩擒豹,二次伐齐时阵亡;韩威之子韩建,官拜内史郎,早年病逝,只留下他妻子张氏和一双儿女;女儿为长,名叫韩秀,到十六岁上,就把她许配给现任相州长史的晋昶为妻,当然那个男儿就是韩良了。韩良今年三十二岁,只生得丰姿俊雅,文武皆通,官拜内史郎,很受杨坚器重,所以,当杨坚想让个和相州有关系的人打进内部时,他主动提出,情愿前往。
杨坚大喜,说道:“好极!你可扮个商人,潜入相州,见了你姐丈后,劝说他暗害尉迟老贼。事成之后,封晋昶为相州总管,你可接替相州长史。
韩良应罢欲走。
杨坚拦道:“慢!我再与长史作书一札。”说罢拂笺信笔,刷刷点点,不大功夫,便就写好了,交与韩良道:“韩内史,此次前去,要多加小心,万不能出错。”
韩良拱手道:“请相国放心,告辞了。”说罢接过书信,回府去了。
他回到韩府后,先换了一身青衣小帽,又到市上买了几段布匹,这才与他老母、妻子和两个孩子话别,然后带上布匹,骑上快马,前往相州找他姐丈晋昶去了……
再说相州长史晋昶:晋昶字自得,凉州人氏,祖父晋长和,在西魏时就是大将军,阵亡后,他父晋朝袭了他的爵位。谁知二次伐齐时,他父也为国殉难了,晋昶便成了大将军。武帝建德三年,他被封为相州长史,至到如今。
他今年四十岁,中等个,四方脸,双目有神,鼻大嘴阔,下巴上长了把山羊胡。他是二十四岁成亲的,并和韩秀相亲相爱,小日子过得很不错。
她先后与晋昶生下三个孩子,长子叫晋先,十五岁,次子叫晋亮,十三岁,最小的叫晋洪,今年十一岁,个个都聪明伶俐,非常喜人。
自从杨坚辅政、派韦孝宽来接替尉迟迥的总管后,相州方面的大小官员如坐针毡,人心不稳了。尉迟迥想把韦孝宽骗进相州,将他处死,然后便发兵攻打长安。
可是,他不但没有骗来韦孝宽,反而魏郡太守、也就是孝宽的侄儿韦艺,竟同他伯父韦孝宽一道回京去了。
这样一来,不说总管尉迟迥吃惊,就连相州长史晋昶也坐卧不安。他很清楚:只要韦孝宽和韦艺见到杨坚后,杨坚肯定会发兵攻打相州的。到那时,落个谋反的罪名不说,恐怕全家人的性命都难保了。
就为这件事,一个堂堂的长史大人——晋昶,竟愁得他公也不办了,门也不出了,整日躺在床上想着心事。
要说更愁的,那就是晋昶的妻子韩秀,她不但担心他晋家的老少人等,而且还牵挂她韩家——怕落个谋反的罪名连累他们。
这天下午,她看晋昶躺在床上,闷闷不乐,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不声不响地坐在床边,望着他落泪。
其实,尉迟迥怕晋昶叛变,已派人在他府门外暗暗地盯住他了。
原来晋府就在闹市区,门朝南开,七步台阶上,一边一个披挂整齐的武士,确也威严。
虽说眼下已交六月,天气炎热,但街上的买卖人和过路人仍是川流不息。街两边卖东西的,都支着各种各色的布篷,篷里的货摊上,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晋府对门是“云中”酒楼,楼上的雅座内,坐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在独自吃酒。这人叫刘小儿,生得既高又瘦,尖嘴猴腮。
他本是定州人,因父母去世早,也没人管教,倒学会了吃、喝、嫖、赌,一些家产就被他变卖完了,也是无奈,便到处流浪,以偷盗为生。来到相州后,他看尉迟迥官高势大,便投他门下,当个家人。
他到尉迟府后,里里外外非常卖力,很短时间,就得到了大总管的信任。自从尉迟迥想谋害韦孝宽,没有得成,反而韦艺也背叛他后,他怕晋昶变心,所以,就派刘小儿,在他对门的酒楼上暗中监视——看他做些什么,和谁来往。
这些天来,他并没有发现可疑的线索,为了预防万一,楼上这个雅座他包下了,总是坐在靠北边的花格窗边,不是吃酒,就是闲茶,观察着晋府的一举一动。
这天上午,他要了一壶酒,四个小菜,仍然在窗下坐着细饮。天快黑时,他也没发现什么动静,暗道:今天也不会有什么事情了,天色已晚,干脆回府了事。想到此,他起身欲走,突然,一位骑马人从西边走来,竟在晋府门外跳下马了。
刘小二见了一怔,心里想道:这人是谁?怎么青衣小帽,又骑着高头大马,看马鞍上搭的东西,又像个生意人。那么,他到晋府作甚呢?当他看到门官热情地把那人迎进府内时,不由心里一震,暗道:这人肯定是京内来的,不对,得赶快报于总管。于是,他匆匆地走下楼去,又怕晋家发觉,便从后门绕道回府,去向他的主人报信去了。
此时,天宇灰暗,已近黄昏,尉迟炯已用过晚饭,便一人在大厅内踱来踱去,想着心事。本来也天热,他只穿了身紫纱便衣,右手拿一把白纸扇,一边若有所思地踱着步子,一边漫不经心地晃着扇子。
就在这时,刘小儿来了。他看总管在厅内踱来踱去,便上前打个千,道:“小的刘小儿,拜见总管大人。”
尉迟迥看是小儿,道:“原来是小儿,起来吧,有什么事情?”
小儿起身忙拜道:“回大人的话,方才从西边过来一人,穿着青衣小帽,却骑着高头大马,看马上搭那东西,他又像个生意人,可是,他径直地进了晋府,而且又和府上人非常近乎。”
尉迟迥听了心里一沉,继而自言自语地:“这不是一般的生意人。难道是杨坚老贼派来的奸细么?”想了半天,对小儿说:“你今天夜晚潜他府内,弄清那人是谁,来干什么,得到消息后火速来报。”
小儿说“遵命”,一阵风地去了。
上灯时分,晋府的客厅内,一张桌上摆满了酒菜。相州长史晋昶和他妻子韩秀,正在热情地招待他的内弟——杨坚派来的特史韩良。
他的三个孩子也在座,却是亲热地舅父长舅父短的喊个没完。韩秀见了小弟倍感亲切,关于家务方面的事情也问长问短。
晋昶是最关心朝内的事情,不时问:“韦孝宽回京了没有?杨丞相现在有什么打算?”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韩良无法说出,只是一笑道:“这些事情,饭后咱二人单独谈。”
于是,他们这才安心地吃起酒来。酒足饭饱后,又吃了一会儿茶,他二人便来到后院的一所房内。
家人忙打火点灯,然后弄茶。
晋昶朝家人道:“尔等去吧,我们有要事相商,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到后院一步。”
众家人应“是”,各自去了。
此时快交三鼓,外边黑天黑地,到处是一片静谧。然而,这位从小就会翻墙偷东西的刘小儿,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翻过墙头来到后院了。他看一所房内在亮着灯,便就蹑手蹑脚地来到窗下竖耳细听。
室内,韩良和晋昶二人正在密谈。韩良道:“他二人回京后,都见义发兵攻打相州。丞相认为:那样兴师动众,耗费太大,不如智取,所以丞相就派我来了。”
晋昶问:“韩贤弟,丞相的意思是……”
“他命你暗害尉迟迥。”
话音刚了,把个晋昶吓了一跳:“天哪!堂堂的大总管,武士如云,况且又戒备甚严,我怎么能下手?”
韩良道:“对你来说,真想害他,易如反掌!一是买通他的厨师,二是请他吃酒,将毒药放在酒食内,有他几个害不死?”
晋昶左右为难地:“这……”
韩良看他犹豫不决,忙掏出书信递上道:“这是丞相的亲笔信,事成之后,他让你接替总管。请姐丈过目。”
晋昶接过看了一遍,然后把信放在抽屉内,说道:“那我就试试看吧。”
外边的刘小儿听得真切,看得明白,暗道:事态紧急,得赶快回府报于总管。于是,他稍稍地离开后院,跃过墙头,急火火地回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