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玥当真如此,真是太不把老夫放在眼里了!”阮浩正在书房之中,听了阮峥添油加醋避重就轻的言论,猛的一拍桌子,大声呵斥道。
阮峥在一旁,看着阮浩怒气冲冲的模样,盘算到娄玥肯定要到大霉了,谁让他敢坏自己的好事,还让自己当众难堪,不弄死你,我就枉为相府二公子,心中冷笑着,可是脸上却挂着一幅委屈的表情,接着说道:“他还说,便是你父亲在场,也要对我礼让三分,说着,还要孩儿当众给他叩头。”
“真是岂有此理。”阮浩听了阮峥的话,气的胡子都在颤抖。
虽然娄玥所说句句不假,以他现在在朝中地位,而且自己现在还想一力拉拢,见了自然要以礼相待。可是这话从阮峥的口中说出来,意味就全变了,不管他娄玥现在官阶如何高,不过也就是个后起之秀,自己已在朝中屹立三代,这实力地位岂是他一个乳臭未干之人所能媲及的;更何况让自己的儿子当众给他行叩首大礼,又把自己这个当朝丞相,王上恩师放在何处。阮浩越想越气,瞟了眼阮峥,虽然知道阮峥肯定没有说全,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定是又惹了什么祸,不过不管阮峥惹出什么祸端,也轮不到他娄玥在街上指手画脚。
“孩儿受点委屈,没有什么,”阮峥故意做出一副可怜的样子,憋红这眼睛,说道,“只是这邑梁城谁不知晓我是父亲的孩儿,安国君如此一来,怕是会累及了父亲的名声。”
阮浩之辈本就极重声誉,阮峥一语彻底激怒了阮浩,“我倒是要看看他有多大能耐。”阮浩捏紧了拳头恶狠狠地说道。
“还有,”阮峥想到了娄玥竟当众说要娶靖颖一事,想着靖颖的花容月貌,已经躺在床上了,又被他救走了,心中自是气的牙痒痒,“还有……”阮峥瞟了瞟阮浩,心中酝酿着如何说起这事,毕竟不能直说自己给郡主下了软骨散,欲行越轨之事,结果被娄玥撞破。阮峥心中早就已然忘却了姚婉婷,那个被自己玷污之人,现在********就想把靖颖娶到手,想着靖颖屡次三番对自己的羞辱,到时一要让要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阮峥在心中冷笑道。
“还有什么?”阮浩见阮峥话只说了一半,追问道。
阮峥眼珠一转低声说道:“还有,那娄玥明知父亲欲与闵府接为同盟,有意让孩儿迎娶颖郡主,还当众说要娶颖郡主为妻。丝毫不把父亲放在眼里!”
这事怎么还与靖颖扯上了关系,阮浩心中越想越不对,怕是没有阮峥说的这么简单;不过不管怎么说,自己有意想要为与闵府结为亲家,让阮峥娶靖颖这早已是满朝皆知的事情,自己也方才禀报了王上,王上也同意赐婚了,这娄玥竟当众宣布要娶靖颖,还当真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正在这时,管家刘伯前来敲门通报,说是娄玥正在府门口求见。
阮浩正在气头上,这娄玥又送上了门,倒也想听听这娄玥要说些什么,“你去告诉他老爷正在用膳,请他在府门前稍等片刻,过一炷香的时间再将他带到这里来。”阮浩满脸怒色地说道。
刘伯愣了愣,完全不懂这阮浩究竟在想什么,不过不管在想什么,自己作为下人照办即可,这么想罢,方才作揖转身离去。
“你也退下!”阮浩扭过头对阮峥说道。
其实阮峥倒是想要留下来看看待会娄玥如何出丑的样子,可是看了看阮浩的神色,踌躇再三终究不敢违抗阮浩的命令,这才不情愿地退了出去。
阮浩看着阮峥的身影,叹了口气,这些年阮峥在外面没有少惹祸,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又想到了死去的阮嵘,阮嵘向来听话踏实,若是阮嵘还在那该多好,这么想着眼眶竟有些红润了。
“安国君,我们老爷正在用膳,还请您在此稍后片刻。”刘伯走到府门前,看到依旧端立在门前的娄玥,顿了顿方才说道。
魏启颖在旁一听,气不打一处来,那有那么巧我们一来你们就用膳,而且看着这月亮都上柳梢头了,饭点早就过了;而且就算是用膳,你们堂堂一个相府那么多房间,岂有让客人在门口稍等的道理,上前就要张嘴理论到。
却被娄玥伸手拦了回去,娄玥扭过头看了魏启颖一眼,魏启颖刚张开的嘴巴又生生地闭了回去,“有劳刘总管了。”娄玥微微作揖说道,说罢依旧端立在府门前目光直视着府内。
“那就请安国君在此稍后。”刘伯作揖回礼道,接着转身进了府,将府门关上了。
“这也太欺负人了。”魏启颖见着府门被重重地关上,心中恼怒万千,小声地嘀咕道。
娄玥扭过头看着魏启颖,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冷声说道:“你说够了没有。”
魏启颖见娄玥有些生气的样子,急忙说道:“不是,公子,他们……”说着还伸出手指着府门。
“还不住嘴!”娄玥打断魏启颖,眼神冰冷,“你若是站累了,就去马车上。”
魏启颖见状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累,只是公子今天就没歇着,晚膳都还未用急匆匆地赶来,我是怕您身子受不住。”
娄玥刚从熙子廷住处回去,换了身衣服就直奔阮府来了。
“我没事。”娄玥见魏启颖关心自己,回过头盯着这朱红色的大门,轻声回道,一阵风吹过,云淡风轻。
见阮浩的态度,怕是阮峥早已在旁添油加醋说了不少,待会怕是要费一番口舌了,娄玥转动着衣袖下的手指,在心中盘算道。
不知不觉间一炷香的时间渐渐地过去了,阮府的门又被打开了,刘伯探出头看到娄玥还在,忙迎出来,笑着说道:“老爷已经用完膳了,现在正在书房等您,您请跟我来。”说罢做了个请的手势。
娄玥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对魏启颖说道:“你回马车上等候。”说罢,便跟在刘伯身后走到了书房。
阮浩听到了脚步声,知道娄玥来了,立马收住了情绪,做出一副抱歉的神情迎了出来,只是一瞬间,丝毫不留任何破绽。
“安国君,实在是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说罢,又瞪着安国君身旁的刘伯怒声说道,“安国君又不是别人,怎能留于门外等候,下次安国君若前来,直接请进来就是。”
“是,奴才记住了。”刘伯听到阮浩的责备忙俯身作揖道。
“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下去奉茶,”阮浩看着刘伯离去的声音,急忙又补充道,“沏一壶我昨日刚得的雨前龙井。”
“安国君,请,”阮浩这才对娄玥做了个请的手势,将娄玥引进了书房,“这帮奴才都让我惯坏了,也太不知分寸了,让安国君见笑了。”
娄玥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一阵冷笑,不过又不得不佩服阮浩这精湛又不漏痕迹的演技。一句话就将所有的责任全都推给了奴才。
“丞相此言差矣,”娄玥坐下后,微微一笑说道,“今日也是托了这位管家之福,方才有幸能细观相府门楣,”说罢略顿了顿,身子微微前倾,继续说道,“这细观之下,更是能体会到相府的恢弘大气。若能得相府庇护,定能风雨勿扰。”
这句话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表面上说的是相府,其实言下之意就是想依附丞相罢了。若是在今日之前,娄玥如此直露心意,阮浩自然是求之不得;可是发生了今日之事,并不是阮浩量小,要知道能三朝为相屹立不倒,这肚量就自然不会小,只是今日娄玥方才当真无视自己的权势地位,现在又跑来投诚,换谁都会有疑问。
“安国君说笑了,安国君府邸横匾,王上钦此,”阮浩接过刘伯端上来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望着刘伯出去的身影,方才继续说道,“自然是谁都比不了的。”
娄玥知道因为今日之事,阮浩已然对自己心存芥蒂,也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悬浮在上面的茶叶,不过心中却并不担心。首先,今日之事,阮峥有错在先,意图玷污郡主,这可是不小的罪名,看阮浩现在的反应,阮峥已然说了,可是绝对只说了后来的部分;其次,这阮浩既然能三朝为相,凡事都会从一个利字出发,这储君之位的诱惑,足矣让他摒弃前嫌。
“刚刚听犬子说,安国君欲娶颖公主为妻,”阮浩放下茶杯,缓缓说道,“本来美人配英雄,郡主与将军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只是,”阮浩转过头来,看着娄玥,一字一顿地继续说道,“犬子对郡主也是一见钟情,今日午时,老夫方才进宫请了王上旨意,王上已然允准了,只等择一良日,便行赐婚。”
早已知晓阮浩必提此事,只是没想到靖泱也同意了这么婚事,娄玥心中一惊,不过脸上依旧云淡风轻的样子,放下了茶杯,顿了顿,说道:“夺人所爱并非君子所为,本来二公子喜爱,我不该再横插进来,可是,”娄玥微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声音也有些低沉地继续说道,“对于郡主,我实在也是情难自拔,还望丞相多多体谅。”
阮浩本以为话已至此,娄玥必会知难而退,万万没有想到娄玥会说出这话来,一时竟愣住了,不过与闵府结盟之事,又岂是你一句情难自拔就阻挡的了得。阮浩干笑了两声,说道:“没想到安国君也是如此多情之人,只是,此事已经禀报王上了,我等身为臣子,一切自当听从圣意。”
“这是自然,”娄玥心中嘴角微微上扬,转动着手指,似笑非笑地说道,“既然一切自有圣意,那就请二公子且莫轻举妄动,犯下了欺君杀头之罪。”
阮浩听了娄玥之语,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冷声问道:“不知安国君此言何意?莫不是指的这礼仪之事?”阮浩想到了娄玥逼迫阮峥当街行跪叩之礼的事情,顿时气不打一处出。
娄玥听出了阮浩语气中的不满,“白日之事,确实有所欠缺,”娄玥微微欠身说道,“若有得罪之处,还望丞相多多海涵。”
“哪里的话,”阮浩冷嘲热讽地回答道,“安国君依据吴国礼法条文,代我教导犬子,我还没来的及谢谢安国君美意呢?”说罢起身,做出作揖道谢的样子。
娄玥见状急忙起身扶起阮浩,说道:“丞相如此,真是折煞了在下。”说着扶着阮浩坐了下来。
娄玥见阮浩眉宇间满是怒气,顿了顿,坐回位子后,说道:“丞相今日之事,您只知果,而不知因。你且听我细细道来,若是听完之后,您还觉得我所作欠妥,那我自当负荆请罪,给二公子赔礼道歉。”
阮浩思索片刻,想着阮峥只是诉说娄玥如何欺辱于他,可是以自己素日里与娄玥打交道,这娄玥不像是狂妄自大、蛮不讲理之人,做出这等举动,必有缘由,也确实想要听说一二。
“安国君严重了,犬子是何身份,怎能让安国君道歉,况且此事安国君并没有做错,”阮浩故作大度地说的,接着话锋一转,“不过,老夫倒确实对今日发生之事甚感兴趣。烦请安国君细讲一二。”
娄玥便挑着重点将白日之事细讲了一遍,当然,只字未提姚婉婷之事,这种事情他相信自己不说阮峥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阮浩听后神色大变,这若真玷污郡主若是闹到王上那儿了,可是犯得灭门抄家的死罪。
阮浩细观娄玥神色,绝对不像是信口胡诌,只是万万没想到阮峥竟如此色胆包天,阮浩脑门上都有了一层细汗,良久,干笑着说道:“那郡主哪儿?”
“丞相放心,我已经安抚好了,着人送回了王府,此事事关郡主清誉,只要二公子不说,郡主是绝对不是提起的。”娄玥喝了口茶,缓声说道。
“绝对不说,绝对不说,”阮浩想着这件事若非娄玥及时出手,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想到阮峥竟如此不成器,气的是青筋暴露,双手发跳。
现在事情已然很明朗了,发生了这等事情,郡主自然是不会再愿意嫁于阮峥了,若是强求,怕最后郡主来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将此事抖了出来,那就得不偿失了。只是这件事情,现在已经上报靖泱,难再回头,想到这里,阮浩真是希望有后悔药,那今日午时断不进宫。
“本来将军与郡主两情相悦,我们也欲成人之美,只是,”阮浩担忧地说道,“现在此事已禀于王上,王上已然同意了。”
“这个丞相就不用担心了,只要取得了丞相的谅解同意,王上那边,”娄玥转动着手中,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我自当如实相报,相信王上亦如丞相一般愿成人之美。”
阮浩看着娄玥神色淡然,完全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有些慌神地说道:“但愿如此。”
靖颖嫁于娄玥,那自己苦心经营了这么久的联盟之事转眼就化为了泡影,前番折了蒙瑱,后来又失了爱子,朝中大势越来越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折腾了这么久牺牲了这么多,可是这储君之位还是未落到靖桓的手中,阮浩一时间觉得疲惫极了。
娄玥用眼角瞟着阮浩脸色的神色变化,一眼就看出来了阮浩的心中所想,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顿了顿,接着说道:“本以为今生与郡主相守无望,不想丞相竟如此大度,从今往后我愿为丞相效犬马之劳,”娄玥一语落,阮浩扭过头,与娄玥四目相视,娄玥身子微微前倾,顿了顿接着,低声说道,“效力于王子桓。”
阮浩一愣,心中大喜,不过还是故意装作一副不懂的样子,说道:“安国君真是说笑了,桓儿只是公子,这吴国的王子还未定下了。”
“这朝中大局自由丞相主持,我亦愿效绵薄之力,”娄玥一字一顿地低声说道,“到时,得这储君之位,岂不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阮浩看着娄玥,心中大喜,现在朝堂之上能左右这朝局之人无外乎就是他、娄玥还有陈谦,现在娄玥已然投诚,那凡事自然要容易的多了。虽然失了闵府,可是得了娄玥,娄玥现如今在朝中的作用远大于闵王爷,阮浩顿时心情极好。
送走了娄玥,阮浩立马就唤来了阮峥,阮峥刚一踏进书房门,阮浩就端起桌上的茶杯砸了下来。
“你个庶子,竟然差点犯下此等灭门之罪,幸得安国君解救,”阮浩怒声说道。
阮峥见状,知道阮浩肯定是知晓了自己意图玷污靖颖的事情,忙上前说道:“父亲,孩儿做事欠妥,可是也是为了阮闵两府联盟之事。”阮峥说罢,瞟了瞟阮浩,顿了顿继续说道,“这郡主当众说不愿嫁于孩儿,孩儿也是怕辜负了父亲的期望,不得已这才出此下策。”
阮浩听罢,看着阮峥委屈的样子,心中又有些不舍,毕竟刚去了嵘儿,现在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了,也不能真拿他怎么样,叹了口气,坐下来说道:“既是如此,也不好强求,他日,为父再为你觅的一处好姻缘便是。”
“孩儿就是喜欢颖郡主。”阮峥听罢,急忙说道。
“胡闹,”阮浩刚熄下的怒火又被点了起来,“这颖郡主,刚刚为父已经答应安国君了,你不许从中再作梗。”
阮峥一听阮浩竟然同意把靖颖让给娄玥,急了,刚要说话,可是一看到阮浩的眼睛,话又憋了回去。
“待他日,桓儿为王,你便是国舅,”阮浩见阮峥这样有些不舍,遂低声说道,“到时还不是你想怎样便怎样!”
‘国舅’,听到这个词,阮峥的眼睛都闪着光,对呀,到时还不是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管你什么安国君,还是大将军,性命都不揣在自己手中,生死不都全是自己的一句话,这么想着,阮峥地嘴角露出了一抹阴冷的笑意。
娄玥坐在回去的马车上,马车行驶在这午夜的街上,格外的寂静,想着今日之事,娄玥觉得恍如做梦一般,只是当时若是不娶靖颖,以自己对她的了解,这个烈女子怕是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吧!
娄玥低头看中手中的兰花玉佩,表面已经被磨的很光滑了,现在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以后的路还很长,希望你能幸福,毕竟这是我欠你的。”娄玥脑海中浮现了靖枢死的画面,微微闭上眼睛,轻声呢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