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正值青春年少,阳光明媚,而低头的那一抹柔光,恰似潺潺流水,缓缓地流入了心房。
娄玥缓缓低下头,正好与靖颖四目相视,那清如泉水的眸子中仿佛折射出别样的光彩,“我愿意取郡主为我娄玥的福晋,一生一世,”娄玥略顿了顿,声音愈发显得深情,“只愿执子之手,与子携老。”娄玥所说的都是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只是可惜并不是对怀中的靖颖所说,而是对远嫁陈国的云曦说的,这些话在心中藏了这么多年,终于说出来了,只是可惜早已是伊人远去。
靖颖脸颊微红,可是目光却未曾从娄玥的视线处移开,脑海中浮现了与娄玥相识后的种种情景,历历在目,不知不觉间其实早已对娄玥动了情。听着娄玥如此真情的话语,靖颖微微一顿,缓缓说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靖颖的声音将娄玥拉回了现实,看着怀中抱的是靖颖而非云曦,娄玥轻轻抬起了头,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不过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时间,围观的人群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正在这时魏启颖重新赶着一驾新马车到了,恰巧看到了这一幕,着实吓了一跳。旋即又想到娄玥似乎向来就对靖颖格外上心一些,觉得这不过是迟早的事,而且这么多日暗中跟踪靖颖,早就知道靖颖不仅人长得漂亮,其实心底脾气样样都是很好,所以对于娄玥与靖颖在一起,魏启颖心中也是一阵欢喜。
“公子,”魏启颖扒开人群走了上来,说道,“马车已经候在外面了。”
娄玥点了点头,瞟了眼阮峥,直接向外走去,走到马车旁。
阮峥此时当真是又羞又恼,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回过身看着娄玥抱着靖颖的身影,简直就是要气炸了。
‘哈哈哈哈哈’,阮峥突然狂笑道,引的围观人群都投来异样的眼光,阮峥边笑着,边向娄玥的马车旁走来,过了许久方才止住了笑,眼中满是阴森,脸上因为愤怒也显得有些狰狞,却又要故意做出一副轻松的模样,歪着嘴说道:“素闻安国君心胸广阔,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说罢,转过身看了看围观的人群,略顿了顿,继续说道,“我阮峥玩过的女人,将军都不嫌弃,佩服!佩服!”
靖颖躺在娄玥的怀中满眼泪花,气的浑身颤抖,咬着嘴唇低声抽泣;魏启颖在一旁听的也是都要气炸了,抡起拳头就要上去教训阮峥。
娄玥瞪了魏启颖一眼,低声说道:“退下!”
魏启颖愣了愣,可还是悻悻地退到了娄玥的身后。接着娄玥不慌不忙地将靖颖放在了马车上,拿出手帕替靖颖擦拭了眼角的泪花,又低声吩咐着魏启颖好生照料靖颖,神色丝毫没有异样,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而阮峥在一旁见娄玥呵退了魏启颖,以为娄玥是在忌惮阮浩的丞相之名,心中冷笑道,这娄玥也不过如此,更加是肆无忌惮地,回过身来,对着围观的群众说道:“大家说是不是!是不是呀!”
就在阮峥挥动着衣袖,大声叫喊之时,却只见娄玥抽出手后,一只手撑住马车的踏板,腾空一跃直接从阮峥的头顶上飞过,接着一个转身,直接稳稳地落在了阮峥的身前。阮峥素日见娄玥消瘦的模样,从未想到娄玥还有这身手,一下看呆了。
“我娄玥从不在背后出手伤人,哪怕这个人是小人。”娄玥一字一顿地说道。
“啊?”阮峥还没有反应过来娄玥这句话的意思,娄玥已经一只手伸出紧抓住阮峥的一直手臂,一只脚猛的一用力直踢在阮峥的腿上,阮峥直接跪倒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哀嚎声。这一声还未叫完,娄玥一个后退又用力拉住阮峥的胳膊,阮峥顺势向前扑了过来,接着娄玥一松手,一拳直接打在了阮峥的腹部,阮峥顿时倒在了地上,捂着肚子蜷缩成了一团,嘴角都咳出了血。
“我安国君福晋的名讳,岂是你能玷污的,”娄玥说罢,低头瞟了眼躺在地上的阮峥,接着一字一顿地说道,“若是再让本将军听到任何关于福晋的闲言碎语,就不是一脚一拳这么简单了。”说罢,娄玥回身扫视了一眼四周,话语虽然简洁,可是传达的信息却已经够明确了,一时间四周的人群都安静下来了。
其实,他们中大部分人平日都受过阮峥的欺负,向来也看不惯阮峥的为人,只是碍于他相府二公子的身份,都是敢怒不敢言罢了。今日娄玥当街教训阮峥,看着阮峥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心中早已在拍手称快了。
娄玥缓步走向马车,这时阮峥挣扎着爬了起来,抹了抹嘴角的血丝,指着娄玥的背影,大声喊道:“娄玥你狠!我回去禀了父亲,看看你还能嚣张到何时?”
娄玥从怀中抽出折扇,眼中闪过一丝杀机。电光火石间,猛的一个回身将折扇直接指向了阮峥的脖子,脖子处的碎发一碰到折扇的寒铁扇骨,就断成了两半,阮峥见状,吓的腿有些发抖,说道:“你,你想怎样?”
“想来丞相平日里一心忙于朝政,疏于对你的管教,”娄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微笑,冷冷地说道,“今日,我就代丞相好好教教二公子这吴国的礼仪。”说罢,将折扇又超前推了一下,离阮峥的脖子不过毫厘之远。
阮峥因为害怕,脸颊上都有了一层细汗,“娄玥,我警告你,你不要乱来!千万不要乱来!”阮峥声音有些发抖,低头瞟着反着寒光的扇骨,说道,“我父亲可是当朝丞相,你若伤了我,那可是吃不饱兜着走。”
娄玥冷笑道:“我乃王上钦赐保家护国的‘安国君’,统帅三军,位于朝堂之上,官居一品,与你父亲平起平坐,”说罢,娄玥冷眼望着阮峥苍白的脸色,继续说道,“便是你父亲见了我,都要礼让三分,以礼相待,莫说你一个平头百姓了。”
娄玥的一语正说中了阮峥的痛处,前番兵部一案东窗事发,阮峥被革了职,一直闲赋家中,说的再直接一点,除去这相府二公子的身份头衔,他与平常百姓无异。
娄玥说罢,回过头望着在一旁偷着乐的魏启颖,说道:“启颖,百姓当街侮辱朝廷命官,直呼其名,依照吴国法律该当如何?”
魏启颖强忍住笑,慢慢走了过来,仔细地上下打量着阮峥,见他身上满是灰土,发髻也毛毛糙糙的,心中可是乐坏了,“禀安国君,依照我吴国的法律,百姓若是当街侮辱朝廷命官,最高处罚,可直接处以极刑,”魏启颖拖着下巴做出思考的模样,看着阮峥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憋住了笑,顿了顿,继续说道,“这最轻的处罚,也是当街鞭笞三十。公子,这阮公子也不是普通百姓,毕竟是相爷之子。”魏启颖故意做出求情的样子,说道。
阮峥现在早已被吓破胆,他素日里虽然不学无术,可是这吴国历来以礼仪教化闻名于诸国,所以这基本的礼教法文,阮峥自然知晓,刚刚魏启颖所言确实句句属实。若是现在这娄玥当街把自己办了,也有理有据,而且看着娄玥冷峻的面容,阮峥真觉得这横在脖子前的寒铁扇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划破了自己的脖子,现在听到魏启颖在为自己求情,立马跟在后面点头。
“正好,马车上的马鞭还在,我这就去给将军取来。”魏启颖见阮峥脑袋点的和捣蒜一样,愈发觉得有趣,故意捉弄地说道,说罢,做出要去取马鞭的样子,却一眼瞟见靖颖也正扶在窗边,看着阮峥狼狈的模样发笑。
“诚如启颖所言,阮公子确实不是一般的百姓,”娄玥唤住了魏启颖,接着缓声说道,“阮公子既然是相府公子,而我又与丞相素日里相交甚好,也不愿为难与你。”
阮峥听到此处,方才松了口气。
可是娄玥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今日阮公子碰到的是我,我可以不与阮公子计较。可是若是他日阮公子遇上了别人,怕就没这么好脱身了,所以为了阮公子着想,”娄玥嘴角扬起一抹坏笑,扭过头看了眼魏启颖接着说道,“启颖,过来给阮公子示范一遍这百姓参拜命官的正确礼仪。”说罢,又回过头看着阮峥继续说道,“启颖为阮公子示范后,阮公子照做一遍即可,下次就不会再遇到此类事情了。”说罢又将扇骨朝前伸了伸,已经快要顶住阮峥的脖子了。
阮峥不断地往后移着脖子,心中虽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可是眼下这种情况,也只能点了点头。
“诺。”魏启颖见状作揖后,故作姿态地走上前,转身对阮峥微微作揖说道,“那就劳烦阮公子瞧仔细咯。”
“这百姓见了王上和朝中一品大官,都是要行叩拜大礼,”魏启颖边示范边讲解道,“见了王上,是要三叩首,见了一品大员,如安国君,只要一叩首即可。”魏启颖说罢,跪地叩首道,“这叩首也是要有讲究的,双手叠放置于头前,额头叩地后不得离地,只有听从召唤免礼或官员离去,方能抬头起身。”说罢,起身看着阮峥说道,“不知公子可瞧清楚了?”
阮峥现在恨的是牙痒痒,可是也只能强作微笑,点着头,说道:“都看清楚了!”
“既是看清楚了,那就请吧!”魏启颖说罢做了个请的手势。
娄玥收回了手中的折扇,别在腰间,阮峥见状,不情不愿地跪了下来,行礼叩首,这时耳边响起了魏启颖的话语,“阮公子,您可记清楚了,如果将军不说‘免礼请起’,您是不能抬头的。”魏启颖看着阮峥的屁股撅的老高,强忍住笑说道。
阮峥气的牙痒痒,脸上也憋得通红,可是一想到娄玥腰间的扇子,又吓得一怔,想要抬起的脑袋又按了下去。
“二公子,二公子,您这是怎么呢?”不知过了多久,阮峥听到旁边似乎有人在唤自己,这才慢慢抬起头,因为跪的太久,一抬起头脖子生疼,眼前一花,脑袋也一阵眩晕,整个人都要往后跌去,幸好被一把拉住。
阮峥慢慢的恢复了一会,看清楚了是自己身边的小厮小六子,方才想起是自己命他两个时辰后来接自己的,又下意识的瞟了眼四周,娄玥等人早已不知去了那儿,周围的人群也都四散开来,这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吐了口气。
小六子见阮峥一脸的狼狈,浑身是灰,还跪在这儿,一脸的疑惑,接着又问道:“二公子,您这是怎么呢?”
小六子这一问又激起了阮峥心中的怒火,娄玥让自己蒙受这奇耻大辱,又怎能善罢甘休,要回去速与父亲说,让父亲替自己做主,阮峥在心中打定主意。
“快扶我回去。”阮峥说罢就想挣扎着坐起来,可是却因为跪的时间太长了,腿脚早就失去了知觉,一站起来险些又跌倒了,最后终于在小六子的搀扶下才踉踉跄跄地坐到了马车上。
娄玥坐上了马车,看了看身旁的靖颖,顿了顿对魏启颖说道:“去熙护卫家中。”此刻靖颖虽然口中不说,可是心里最想知道的莫过于姚婉婷的情况了,毕竟她是因为自己,方才被阮峥那个恶魔给玷污了,想到这里,靖颖的眼睛又红了。
听了娄玥的话,靖颖投来了感激地目光,车子缓缓行驶到了熙子廷的家中,一路上谁都没有再说话。
马车停下后,靖颖想要自己下车,可是刚一站起来就一个踉跄跌入了娄玥怀中,娄玥见状抱着靖颖下了车,说道:“我细观你的症状,不像是单单醉酒这么简单。”
靖颖点了点头,有气无力地说道:“阮峥那恶人给我下了软骨散。”
“你速去请姜伯前来此处出诊。”娄玥听罢回过头对魏启颖说道,接着又瞟了眼怀中的靖颖,为了防止她起疑,又故意补充道,“姜伯若不愿前来,将诊金提高到三倍。”
魏启颖明白了娄玥地意思,微微作揖后离去,娄玥抱着靖颖正要敲门,却见门上并没有上锁,于是轻轻推开了门,见到客厅中的桌面还摆着酒水,还没有收拾,显然是熙子廷先打发那帮侍卫朋友们回去了。
“你家老爷和夫人呢?”丫鬟见娄玥抱着一女子走了进来,立马迎了上去,正要作揖,却被娄玥拦住,直接问道。
丫鬟也不知何事,只是见熙子廷抱着姚婉婷从外面走了进来,说是被马车不小心撞了一下,并请散了朋友,抱着姚婉婷回到了房中,却又不找大夫去。
“夫人与老爷正在房中。”丫鬟轻声回答道,说罢,指了指东边的厢房,接着说道,“那便是老爷的房间。”
娄玥点了点头,对丫鬟说道:“你先去烧点热水,待会儿可能要用。”说罢便转身抱着靖颖走向了熙子廷的房间。
娄玥轻轻敲响了房门,熙子廷望向房门,以为是丫鬟静香,声音中略显不耐烦地回答道:“何事?”
娄玥顿了顿,知道估计是熙子廷误以为自己是丫鬟了,说道:“熙护卫是我,郡主想要看看姚姑娘。”
熙子廷听出了娄玥的声音,这才起身开门,对于刚刚的言语略感抱歉,说道:“刚刚我以为是……。”
“熙护卫不用多言,姚姑娘好些了吗?”娄玥见熙子廷想要解释,打断道。
熙子廷听娄玥提起姚婉婷,眼中满是悲痛,侧过身,露出正呆呆躺在床上的姚婉婷,娄玥将靖颖抱到床前,靖颖看着姚婉婷神情呆滞,眼中满是泪水,嘴中不停地呢喃着:“不要,不要……”
想到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而起,靖颖的心中也满是内疚,眼泪止不住掉了下来,若不是自己招惹到了阮峥,又怎么会有今日之祸,姚婉婷又怎么会因为救自己而被阮峥那禽兽所辱。
靖颖伸出一只手,想要擦去姚婉婷眼角的泪水,就在手刚要碰到姚婉婷时,姚婉婷却猛的一惊,坐了起来,蜷缩在一起,两只手紧紧地抱住双腿,边朝后退去,边摇着头大声哭着喊道:“不要碰我,不要碰我……”眼中充满了恐惧。
靖颖原本伸出的手立马缩了回来,脸上的神情更加痛苦,顿了顿,见姚婉婷稍微恢复了平静,这才挣扎着便朝姚婉婷挪了挪,便说道:“婉婷,是我呀!我是郡主,不要怕,有我在一切都会好的。”
“啊!郡主?”姚婉婷听到了‘郡主’两个字,这才停止了后退,仔细地打量着靖颖,歪着头,呵呵笑着说道,“真的是郡主耶,”说完傻笑着看着靖颖,见靖颖在哭泣,挪到了靖颖身边,伸出手,边笨拙地帮靖颖擦着眼泪,边说道,“郡主不哭,郡主不哭,哭了就不漂亮了……”
突然,一眼望见站在一旁的娄玥,原本微微恢复平静的神态立马又紧张起来,露出痛苦而又害怕的神情,“坏人,走开,你走开呀!”姚婉婷冲着娄玥边挥着手哭喊道,边不停地朝里面挪去。
靖颖看到这一幕惊呆了,知道姚婉婷是刺激过度了,而姚婉婷却突然停了下来,瞟见靖颖呆坐在床边,发了疯似将靖颖往自己这边拉,可是拉了几下,却拉不动,顿了顿,跑了出来一把挡在靖颖的身前,说道:“郡主别怕,有我了,郡主别怕,郡主别怕……”
便是到了现在神志不清,姚婉婷却依旧记挂着靖颖,想要保护靖颖,靖颖心中更是愧疚万分,伤痛欲绝。靖颖轻轻将手放在姚婉婷的肩上,泪如雨下,哭着说道:“我不怕,我不怕……”
娄玥见姚婉婷看到自己如此激动,便对靖颖点头示意后,与熙子廷一同转身出了房门,这时正好魏启颖引着姜伯来了。
熙子廷看着魏启颖身旁的姜伯,很是面生,有些疑惑地问道:“这位是?”
娄玥引荐道:“这位便是药庐的大夫姜伯!”
这药庐的名声,熙子廷早就听闻,只是一般人都请不动而已,不曾想今日竟会到自己的府中,这自然是卖娄玥的面子,想到这里,不由感激地望了眼娄玥。
“劳烦姜伯,前去为姚姑娘诊治诊治。”娄玥让出一条路,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
“诺。”姜伯回礼后朝着房门信步走去。
“姜伯,还麻烦您替郡主一同诊治一二。”娄玥想起靖颖中了‘软骨散’之毒,望着姜伯的背影说道。
姜伯微微侧过身,笑着回答道:“刚刚在路上已经听魏总管说了,解药我已经带了,待会郡主服下,便无大碍。”
“那就有劳姜伯了。”娄玥微微欠身说道。
随着房门的合上,院中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一阵风吹过,竟飘来了一阵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