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王上险遭韩人刺杀,寿王靖瑾为保护王上遇刺身亡,邑梁城守将阮嵘因疏忽职守误放贼人入城被斩立决,成为了邑梁城街头巷尾的最大谈资。这莫须有的事情竟然传的比真的更像真的,娄玥倒是在心中暗自佩服这些朝中笔案的编故事能力。
“这两日,阮府那边可有什么动静?”娄玥拿起桌上的玉佩戴在腰间,缓声问道。
魏启颖一笑,从身后拿过披风边替娄玥披上,边说道:“这刚折了长子,阮浩这几日下朝之后都是先去阮嵘坟前坐着,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然后就回去了,未见有什么异常,到时,”魏启颖话锋微变,语调有些提高,接着说道,“阮峥这几日满大街的不太安生。”
“左不过是想找出田奎,问出这幕后真凶罢了!”娄玥冷笑着说道。
魏启颖听后一脸不屑的神情,接着说道:“就凭他也想找到田奎,真是痴人说梦。”魏启颖为娄玥披好披风后,又从桌子上拿起了折扇递给娄玥,继续说道,“田奎如此重要,又怎会留在这邑梁之中。”这田奎早就被送出了邑梁,怕是早已出了吴国的边境,有生之年,也绝不会再回邑梁城中。
娄玥低下头打量了一下穿着,并没有接话,转身打开门朝外走去,清晨的阳光透过树枝洒了下来竟显得有些刺眼,娄玥抬起手挡在眼前,微微眯着眼睛,边走边说道:“礼物准备好了吗?”
魏启颖听闻娄玥询问为熙子廷与姚婉婷准备的新婚之礼,忙点了点头,说道:“都准备好了,已放在马车中了。”
娄玥微微点了点头,出了门坐上了马车,由魏启颖亲自驾着车缓缓驶向熙子廷在邑梁城南街处的家中。
马车停在了一处别致的院落前,院子的红门上还隐约可见原本张贴的红对联被撕下后的痕迹。吴王胞弟靖瑾刚刚遇难举国哀悼,虽没有明文规定禁止喜事,可是在这关头,凡事还是谨慎一点的为好。所以,单从这小院外面却是丝毫也看不出来院中今日正有喜事。
娄玥拿起魏启颖准备好的礼物,下了马车,转身对魏启颖说道:“过一个时辰再过来接我即可。”
魏启颖点头作揖后,驾着马车缓缓离去。
娄玥走到门前,缓缓叩着门上的铁环,顷刻门便被缓缓打开了,来开门的正是姚婉婷,只见她一身浅粉色衣裙,朱唇微红,两颊上涂着胭脂,头上插着一支白玉雕凤鸟纹发簪,在阳光的照耀下,倒也显得格外娇俏动人。其实昨日方才是选好的良辰吉日,可是因为昨天也是靖瑾的头七,举国哀悼,不便宴请宾客,两人便自行在家中以日夜为媒,拜过了天地,今日不过是请着好友一同过来做个见证罢了,所以姚婉婷并没有穿戴凤冠霞帔。
姚婉婷接过了娄玥手中的礼物,引着娄玥进了正厅,只见正厅中早已来了许多宫中不当值的侍卫,都是熙子廷的好友,见娄玥走了进来,微微一愣,纷纷准备作揖请安,娄玥阻止道:“今日,我与你们一样,都是熙护卫的朋友,大家一起为熙护卫做个见证,讨个喜庆,所以,不要太过拘束。”
众人听罢,方才又都坐回了位子上,恢复了开始的氛围有说有笑。
对于娄玥亲自前来,熙子廷心中欣喜万分,因为在这紧要关头,许多朝中大臣虽也着人送来了礼物,可是却都不愿前来,毕竟此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熙子廷引着娄玥坐在上宾之位后,坐在了娄玥身旁,笑着说道:“多谢安国君今日前来,为我们作见证。本来值此特殊时期,确实不该再办婚事,可是,”熙子廷抬头看着正在院中姚婉婷的身影,眼中满是幸福的神采,接着说道,“婷儿跟着我,我总要给她一个交代,不能委屈了她。”
听到熙子廷说了此番话,娄玥脑海中竟闪现了靖颖。若不是自己,这份幸福本来应该是属于靖颖的,想到这里心头有些微痛。
熙子廷见娄玥有些晃神,愣了愣,问道:“安国君,你怎么呢?”
娄玥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我不过是在想,该有多少姑娘羡慕姚姑娘罢了,能嫁于你,真是莫大的幸运。”
熙子廷听娄玥一语,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安国君说笑了,将军年少有为,满腹经纶,又生的玉树临风,这邑梁城中早就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倾心将军之名了。”
熙子廷说的其实是实话,每次娄玥独自在街上行走之时,路上的一些少女总是头来倾慕的目光,前些日子,竟然有邑梁城中的员外主动委托媒人到府中,想把女儿嫁于娄玥,一时间竟在邑梁城中传为佳话。
娄玥听后也是脸颊一红,不过倒显得更加俊美了。正在这时,侍女们端来了准备好的菜肴,姚婉婷也托着一壶酒缓缓走了进来,笑着说道:“略备薄酒,还望各位不要嫌弃。”
“嫂夫人这句话就是见外了,”一个侍卫接过侍女手中的糖醋鱼摆在了桌子上,笑着看着姚婉婷说道,“早就听闻熙大哥说,嫂夫人厨艺精湛,今日我们可要大饱口福了。”
“对,就是。”其他的侍卫也都一同回答道,一时间,房中又满是欢声笑语。
“喜欢就好,那就多吃点。”姚婉婷端起酒壶走到娄玥身前依次为众人酌酒,一圈斟完,壶就空了,姚婉婷轻声唤侍女将厨房中的一瓮酒抱上来,侍女抱着酒走了出来,却在上台阶时,一个不小心将整翁酒都打碎了。
“没事,大家先吃饭,房中还有小半翁酒,大家先喝着,”姚婉婷见状笑着说道,“这旁边就有一处酒庄,我再去沽些酒回来。”
一侍卫不太好意思,说道:“嫂夫人不用麻烦,我们吃菜一样!”
“这怎么行,如此美味当前,若无美酒岂不憾事,”姚婉婷笑着回答道,“很快,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回来了。”
众人也就不再推脱,确实一大帮男人在一起,若不喝酒,只是吃饭也忒无趣了,也就由着姚婉婷出去了。
只是熙子廷心中似乎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回过头看着姚婉婷开门出去的身影,顿了顿,说道:“路上当心,早去早回。”
“嫂夫人不过出去片刻,大哥就难舍难分了。”一旁的侍卫起哄道。
姚婉婷听到了脸颊一红,心中却是乐开了花,关上门快步朝不远处的酒庄前去。这酒庄不仅卖酒,其实还是个客栈,因为此处的酒芬香醇厚,来此处品酒的人自不在少数。
姚婉婷从卖酒翁那买了一翁酒,付过钱,正要转身离去之时,突然听到酒庄门前两个喝酒的客官的谈话,整个人都愣住了,抱在怀中的酒坛也整个摔了下来。
其中一人说道:“刚刚那姑娘算是毁了,被阮峥这个混世魔王拖入房中,怕是再无什么清誉可言了。”
另一人说道:“是呀,这阮峥出了名的好色之徒,只是可惜那么如花似玉的姑娘了。”
第一人着瞟了瞟四周,见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们,又接低声说道:“我看着那姑娘有点像是闵府的颖郡主。”
第二人有点难以置信地说道:“不会吧!这颖郡主怎么会跑到此处喝酒,还喝的酩酊大醉?”
姚婉婷听罢,脸色煞白,冲了上来,抓住其中一人的衣襟问道:“你们说谁?郡主?郡主在哪儿?”
两人被姚婉婷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忙矢口否认道:“我们刚刚并没有说什么郡主。”
“那你们刚刚说什么姑娘?”姚婉婷见状追问道。
“我们刚刚看见,阮府二公子将一喝的酩酊大醉的年轻女子带入了后院的厢房之中。”其中一人说道。
“何时之事?”姚婉婷放开了抓住衣襟的手,着急的问道。
“不过就在姑娘来前的一刻罢了,正好与姑娘擦身而过。”这人见姚婉婷神色慌张,有些不解,“姑娘难道认识那人。”
姚婉婷并没有回答,一个踉跄直接跑入了后院的厢房,见阮峥正抱着喝的迷迷糊糊的靖颖走进房中,将靖颖放在床上,回过身正要关上房门。姚婉婷见状,急忙跑上前去,一把推开了房门。
阮峥向后退了几步,撞到了桌子方才停了下来,先是一惊,见只有姚婉婷一人,这才稳住了神,嘴角竟扬起了一抹坏笑。
“郡主,郡主,”姚婉婷见靖颖正躺在床上,昏睡不醒,忙跑上前去一边摇醒靖颖,一边唤道。
靖颖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看到姚婉婷,伸着手指着姚婉婷,笑着说道:“你今日不是与熙兄结婚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来来,我祝你们永结连理,百年好合,”靖颖晕晕乎乎地说道,说罢,一只手四处的摸着,“咦,我的酒呢?”
姚婉婷现下终于知道为什么靖颖会喝的酩酊大醉了,心中更是自责难耐,一把扶起靖颖,说道:“郡主,我们回府后再喝!”说罢,扶着靖颖就要离去。
“你怎么会在这?都说了,我不会嫁给你的。”靖颖坐了起来看到阮峥,露出一脸厌恶的表情,指着阮峥大声说道。
姚婉婷扶起靖颖,瞪了阮峥一眼,就要朝外面走去,却被阮峥一把抓住了手腕,拉入了怀中,靖颖失去了中心,顿时跌落在地,一下子就清醒了,看着阮峥想要对姚婉婷无礼,靖颖一手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想要上前帮忙,可是手刚一离开桌子,走了两步,就又摔倒在地。头脑此刻很是清醒了,可是这四肢却无半点力气。靖颖还想挣扎站起来,可是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郡主,您方才吃下了软骨散,现在就好好在一旁休息一下,”说罢嘴角一阵坏笑,看着怀中的姚婉婷,说道,“我先收拾了她。”说罢就抱起姚婉婷往床上走去。
“在你眼中就没有王法吗?你就不怕遭报应吗?”靖颖看着姚婉婷在阮峥怀中一脸惊慌失措的模样,用力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了,靖颖斜靠在椅子上怒视着阮峥,可是声音却有气无力。
“报应是以后的事情。”阮峥说罢,一只手按住姚婉婷的手,一只手就要去解姚婉婷的衣襟。
“住手,”靖颖大声呵斥道,“我嫁于你便是。”
阮峥停住了手,扭过头来看着靖颖说道,“你自然是要嫁于我的,父亲已经入宫恳请王上赐婚,王上已然答应了。”接着又回过头,看着床上苦苦挣扎的姚婉婷,说道,“若是你早有这觉悟,又怎么会生出这么多事端来。”
伴随着一声尖叫声,靖颖只觉得眼前一黑……
“这嫂夫人,怎么还未回来。”一侍卫见早已过去一炷香的时间,而还不见姚婉婷的身影。
“许是见着街上有什么好玩的事物,贪玩了会吧!”熙子廷说道,可是心中还是有些许不安。
“也是,嫂夫人说的这酒庄,我知道,不过就在马路上,这大白天的,不会有事的。”另一侍卫接过话道。
正说着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我说什么?这么嫂夫人回来了。”侍卫听到敲门,爽声一笑说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门上,侍女缓缓将门打开,却只见魏启颖神色有些慌张的站在门口,门刚被打开,就一个侧身钻了进来小跑着到了娄玥身前,在娄玥身旁一阵耳语,娄玥听罢神色大变,众人见状,都很是不解,面露疑惑之色。
“安国君,发生了何事?”熙子廷忙关切地问道。
娄玥定了定神,起身作揖道:“各位慢用,府中出了些小事,我先告辞了,不送。”说罢,便转身疾步离去。
见这神情,所有人都知道绝对不会只是小事,可是见娄玥不愿说,又不好多问,遂起身作揖回礼目送娄玥离去。
刚一出门,娄玥就急忙低声问道:“所言当真!”
魏启颖点了点头,回答道:“千真万确,这几日我们的人一直在暗中跟踪阮峥,就是怕他再闹出什么乱子,方才看着阮峥拖着酩酊大醉的郡主进了酒庄房中,便来禀告,我也一时拿不定主意,这才急忙来回与公子。”魏启颖说罢,就要掀开轿帘扶娄玥上轿。
娄玥看了看马车,思索着坐马车毕竟不如直接骑马快,现下心急如焚,一把抽出怀中的扇子,这把扇子的扇骨是由千年寒铁铸成,开了封,削铁如泥。娄玥拿起扇子,用扇骨一把砍断了马儿拖着马车的绳索,抓住缰绳一个跨步跃身跳上马背,就朝就朝酒庄疾驰过去,留下一旁看呆了的魏启颖,望着娄玥很快就消失的身影,魏启颖这才回过神来,快步朝着酒庄跑了过去。
娄玥很快就骑马来到了酒庄前,一把抓住前来迎接的店小二,取出腰间的腰牌,送到店小二眼前,说道:“我是安国君,阮峥在哪?”
店小二傻了眼,可是却又不敢不说,悻悻地回过身指着后院的厢房说道:“阮公子正在天字房中。”
娄玥横眉怒指,一把推过店小二,大步跨了进去,很快就找到了天字房,听到房中传来阵阵哭泣之声,心中一凉,顿时怒火中烧,一脚踹开了房门,走了进去,却见靖颖正瘫坐在地上,泪如雨下。
娄玥径直走到靖颖身旁,一把将靖颖抱入怀中,将她的头完全靠在自己的胸口,用手轻轻抚摸着靖颖的头,温柔地说道:“没事了,没事了。”
而靖颖只是在娄玥怀中哭泣,泪水很快就打湿了娄玥的衣襟,良久方才呜咽道:“我没事,可是婉婷被这个禽兽……”话未说完,又呜咽不止。
这时,娄玥方才抬头注意到床上还躺着一个女子衣衫不整,细观之下,心中一惊,这女子正是姚婉婷,而阮峥开始还是一脸惊慌失措,现在倒也平静下来,从床上下来,穿上衣衫,说道:“不知安国君突然闯入我房中,所谓何事?”说罢,回头看了看床上神情呆滞的姚婉婷,接着说道,“莫不是,安国君也有兴趣?”
娄玥心中顿时恼怒万千,将靖颖抱起,放在在椅子上,正想上前教训阮峥之时,却见熙子廷突然从房门口走了进来,一眼就落在床上衣衫不整的姚婉婷身上,顿时拔出腰间的佩剑就要杀了阮峥,阮峥见状吓了一惊,一个回身拿起一把凳子挡在身前,说道:“你不要乱来啊,杀了我,可是要抄你满门的。”
原来这熙子廷见姚婉婷半晌没有回来,心中愈发不安,随便寻了借口便跑了出来,在门口时听前面的人在议论刚刚发生的事情,这才来看个究竟,不想竟看到了这一幕。
娄玥现下已经冷静下来,看到熙子廷想取阮峥性命,心中十分理解,可是若是现在让熙子廷杀了阮峥,他的性命也自然不保,为了阮峥这种人渣赔了性命,实在是不值得,更何况,不出一月阮氏一门便会被抄斩,更别说是阮峥了。
娄玥抽出折扇,一把挡住了熙子廷的剑,说道:“熙护卫,先带夫人回去吧!吴国自有国法。”
熙子廷想要拔出剑继续杀阮峥,可是剑却卡在扇骨之中,动弹不得。熙子廷知道娄玥武功深不可测,自己并非对手,又瞟了眼床上失魂落魄的姚婉婷,顿了顿方才放下了手中的剑,缓步走向床边。
娄玥收回扇子别在腰间,一个转身,取下肩上的披风递于熙子廷,熙子廷接过披风裹住姚婉婷,眼中投来感激之情,微微点头,转身大步离去。
见熙子廷离去,娄玥也抱住靖颖转身想要离去,阮峥松了口气,边整理着衣衫边说道:“你不会真以为闹到王上哪儿,就能治我的罪吧!”说罢微微一笑,抬起衣袖,接着说道,“左右不过是我一时喝醉了酒,而那女子趁机上了我的床,事后,想要索要银两,我不同意,因此方才闹得这么一出。”说罢,竟哈哈大笑,“是不是很精彩呀!”
阮峥所说的这些,娄玥早就想到了,这件事闹大了,只会是更加污了姚婉婷的名声,而他却不会受到丝毫的处罚,毕竟他是阮家的人。
娄玥并没有言语,只是抱着靖颖缓步走了出去,阮峥心中更是恼怒,追了出来。
“你放手。”阮峥追了上来,一把拉住娄玥的衣袖,挡在娄玥的身前说道,“这郡主是我阮峥未过门的福晋,怎能劳烦安国君动手?”说罢伸出手,想要从娄玥怀中借过靖颖。
靖颖瞪了阮峥一眼,大声怒斥道:“谁是你未过门的福晋,你死了这条心吧!我靖颖是绝对不是嫁给你阮峥的。”
靖颖的声音极大,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阮峥脸色极其难堪,恶狠狠地说的:“姑且不说王上即将赐婚,便是,”阮峥话锋一转,冷笑着说道,“你与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个时辰,郡主觉得,这邑梁城中还有谁会娶你。”
听了阮峥的话,靖颖的脸颊通红,名声对于一个女子简直比性命还要重要,如今大庭广众之下阮峥竟说出这种话,一时间,四周围观之人纷纷指着靖颖窃窃私语。
“我!”就在这时,一个洪亮而又坚定的声音蹦了出来,一时间四周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在了娄玥的身上。
靖颖抬起头看着娄玥坚定的眼光,却在低头与靖颖四目相视的瞬间,又变得温柔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