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宫中,靖泱正与昭雪在进晚膳,“这个乌鸡炖山药做的极好,雪儿你多吃点。”靖泱吃了口山药,边说边放下筷子,拿起放在旁边的汤勺舀了一勺,放在昭雪的碗中,说道,“近日,看你脸色不好,消瘦的厉害,要不要着太医来瞧瞧。”
昭雪莞尔一笑,看着靖泱说道:“臣妾不过是近几日有些犯困,可能是才入春,犯春困也是常有之事,王上不必担心。”说着夹了了筷菜放入靖泱的碗中,说道,“左右这太医来了不过也只是开些安神之药,臣妾都快成药罐子了,索性不如吃好睡好,就无事了。”
靖泱摇了摇头,一副拿昭雪没有办法的样子,笑呵呵的说道:“这样也可以,不过,一定要按时吃饭。若是过几日还如此,可定要请太医来瞧一瞧。”
“诺。”昭雪美目流转,轻声回答,“若是过几日,还这样,臣妾也怕是得了什么病,传给乾儿就不好了。”
经昭雪说起,靖泱也突然想起了乾儿,遂问道:“乾儿呢?寡人也是好几日没有看到,”说罢,转身对侍候在侧的宫女说道,“快去抱来,寡人瞧瞧。”
昭雪一把拦住靖泱,笑着说道:“王上若是想看乾儿,明日再来臣妾宫中即可。”
靖泱嘴角一扬,微微一笑,掐了掐昭雪的鼻尖说道:“你若想我,我日日前来都可,全不必拿乾儿来邀我。”
昭雪听闻,知道靖泱会错了意,脸颊顿时绯红,娇嗔地说道:“王上又不正经了,”说罢附身贴在靖泱耳边说道,“乾儿会说话了,今日教了好半天,许是累了,早早的便睡了。”
靖泱听罢,欣喜过望,竟一把抱住昭雪大声说道:“乾儿才刚过一岁便会张嘴说话了,寡人的乾儿可真是真是天降霸主呀。”
说罢,抱起昭雪,宫人见状自行退下……
虽已入春,但入夜后还是略显寒冷。
阮府书房中,阮浩、阮峥、白劲、蒙瑱(礼部尚书)、卫淮(司马)正静静地围着炭盆坐着,阮峥手中拿着一张小纸条,望着阮浩,见他依旧是闭着眼睛,似乎是在思考问题,边将纸条递给了白劲,白劲看后脸色一变,又将纸条传给了蒙瑱,蒙瑱看后又将纸条交给了卫淮,众人看过字条上的内容后皆是脸色大变。
“丞相,”卫淮显然是觉得难以置信,遂转向阮浩问道,“此,所言当真?”说罢,又将纸条打开看了一遍。
阮浩未语,睁开眼睛看了看卫淮,只是轻叹一口气,伸过手接过纸条,扔入炭盆中。
“姐姐从宫中传来的消息岂会有假!?”阮峥见阮浩没有回答,便接过话来说道。
“真没想到,王后竟会这么快就有子嗣。”卫淮说道。
白劲瞪了他一眼说道:“有什么没有想到,王上几乎日日合欢宫中留宿,她日日承蒙圣恩,子嗣只是迟早的事。照我说,这还算晚的了。”接着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这王后好像听说性情恬静,虽得王上荣宠,可是好像从不生事,也从不为难后宫其她妃嫔,而且更难的是,”白劲有意压低的嗓音,“从不与大臣结交,听闻前些日子,有大臣见王后荣宠至斯,有意想要投诚,结果碰的一鼻子灰。”
“以前或许可以做到不争不抢,”阮峥看了眼白劲,接着道,“可是谁能保证以后呢?她就算不为自己,还不为她怀中的子嗣想想?女人狠起来,可是什么都说不准的。当初就不应该让她产下这个孩子。”
“现在再谈论这些是不是有点为时过晚了,”阮浩盯着炭盆中那烧的只剩一角的纸条,说道,“关键是王上已觉公子乾为霸主了。”炭盆中的那零星的一片碎纸上还隐约可见‘霸主’二字。
“不到一岁便会走路,如今刚过一岁便会说话,要我说,这孩子确实不简单。”白劲说道,语气中却也充满了赞赏之情。
卫淮冷笑着说道:“既得白将军如此厚爱,那白将军不如一心一意辅助公子乾为储君,况且他还是嫡出,在下在此先恭祝白将军马到成功。”
白劲本是直性子,刚刚不过也是由衷而感,并无他意,却被卫淮钻了空子,憋得满脸通红,却不知怎么反驳,只是指着卫淮说道:“你,你……”
“你们俩就不要斗嘴了,”阮浩有些恼了,说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出乱子了。”
两人听罢都互相瞪了一眼,却都没有说话了。
“蒙尚书,对此事,你有何看法?”阮浩见蒙瑱一言不发静坐一侧,只是不时拿起火钳拨动盆中的木炭,素来知道蒙瑱心思细腻,遂直入主题问道。
蒙瑱听闻阮浩问自己,这才抬起头,微微正了正身,略作沉思,回答道:“现在这事虽然难办,但是却也并非全无转机,但是只是速度要快,如若再不行动怕是会生变故,到时怕是回天乏术了。”
蒙瑱一语正合阮浩的心思,只是这话不能由自己挑出来,还是借由他人之嘴说出最好,于是接着问道:“蒙尚书既有办法,愿闻其详。”
其他三人听罢,也都将目光投向了蒙瑱的身上,蒙瑱放下了火钳,拂了拂袖口,一字一顿的说道:“刚刚白将军与卫司马说的话,虽为玩笑之言,但确实句句在理。首先,这公子乾乃王后所生,正宫嫡出;其次,这公子乾又天生聪慧,深得大王喜爱。”
“怎么蒙尚书竟长他人志气,灭自己人威风了。我家桓儿也是知书达理,文治武功。”阮峥显然是有些不满蒙瑱张口就说的竟是公子乾的优势,按捺不住的说道。
“公子莫急,”对于阮峥贸然打断自己的话,蒙瑱并未有丝毫的恼怒,只是微笑着接着说道,“常言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你姐姐远黛夫人之子公子桓的优势,我们都已知晓,但其最大的优势在于,年长。”
“哦,我懂了。”卫淮似乎是懂了蒙瑱想要表达的意思,说道,“自古,历代君王册立储君,无外乎立嫡立长这二者择一,既已立定,便再无更变。”
“那你觉得,当今王上,更属意哪个?”阮浩追问到。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靖泱对昭雪宠爱之斯,况且这公子乾又天生聪颖,深的靖泱喜爱;虽说,公子桓也是懂事听话,在其他公子中也是出类拔萃,深的靖泱欢心,可是,与公子乾却没有比较的可能性,所以这个问题似乎是没有问的必要。
但是,远黛夫人是阮浩之女,因靖泱赞其‘眉色如望远山’,故封为远黛夫人,虽品衔为夫人,可是刚嫁于靖泱便为其诞下了公子桓,公子桓自小便文治武功,勤奋好学,靖泱也颇爱此子,何况,阮浩还是靖泱的授业恩师,一手辅佐靖泱登基为王。所以现在似乎双方旗鼓相当。
“王上属意谁,不是最重要的,我们能让王上属意谁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蒙瑱看着阮浩一字一顿地说道。
阮浩听罢愣一愣,接着突然哈哈大笑,说道:“知我者,蒙瑱也。”
众人见状也都笑了。
“现今,既要成此事,在朝堂之中可要再多加筹谋,”蒙瑱轻搓着手指接着说道,然后突然意味深长地看着阮峥,似乎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阮公子好像已过加冠之年吧,还未娶亲吧?”
“只有两房妾侍,。还未娶得正房。”阮峥见蒙瑱问自己,说道。
阮浩拍了拍手,说道:“前些日子,我已为峥儿谋了一处好姻缘。”
阮峥听罢,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地笑意,却并未多言。
“谁?”蒙瑱听闻,身子微微向前倾了倾,问道。
“闵王爷之女,靖颖。”阮浩摸了摸胡子,缓缓回道。
卫淮听罢,笑着接道:“那这可当真是门好姻缘,闵王爷战功累累,在朝中也颇有威望,其子靖枢在前番战役中也为国捐躯,一门忠烈呀,况且,这靖颖还是嫡出,”卫淮朗朗说道,眼中大放异彩,“而且,在下曾有幸见过颖儿郡主一面,那可当真是生的是肤如凝脂,柳眉弯弯的。若公子结的此亲,可当真是才子佳人呀。”
这阮峥本也是好色之徒,听闻卫淮之语,顿时心花怒放,狠不得即可就抱的美人归。
“只是,”卫淮见阮峥面露喜色,却又欲言而止。
阮峥见状,急忙问道:“只是什么?
卫淮瞟了眼阮浩,见他也是眼中似有疑惑,这才慢声说道:“只是听闻,这颖儿郡主不似寻常女子,这,”卫淮略顿了顿才接着说道,“性子有些烈。”
“我当是什么呢?”阮峥听闻吐了口气说道,“她就是匹野马,我也要将她驯的服服帖帖的,”阮峥话锋一转,坏坏地笑了笑接着道,“见惯了这闺中的大家闺秀,这草原养出来的烈女子到更合我胃口。”
卫淮奉承地笑道:“公子果然对女人别有研究。”
白劲听罢,哈哈大笑,蒙瑱也抿了抿嘴巴欲笑而止,唯独阮浩的脸色有些发青,瞪了阮峥一眼,阮浩三朝为臣,向来最注重言辞举止,今见阮峥言行竟如此轻佻,不免怒从中来。但转念一想,平日里疏于对阮峥的管教,只顾忙于朝中事务,而且现在又有众人在场,也不好当众发怒,所以也就压了下来。
“只是,若要成此事,还得要一人?”蒙瑱见阮浩脸色有变,连忙打断了大家接着说道。
阮浩点了点头说道:“只是不知此人是敌是友,而且我总感觉他的身份有蹊跷。”
“既有蹊跷,那不正合心意,既不能与王上为友,那便是我们的朋友。”蒙瑱注视着阮浩说道,脸颊在炭火的烘烤下已有些发红。
阮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你们说的是何人呀?”白劲问道,“难不成是陈谦?我早就觉得他身份古怪呢。”
“你呀,”阮浩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陈谦从先王在时便已供职庙堂之上了,他有何古怪,只是他这人从不参与党派夺嫡之事,非敌非友罢了。”
“莫非,”卫淮恍然大悟道,“丞相说的是娄玥。”
众人皆陷入了沉思,先前的四国围攻中,娄玥立下奇功,救吴国于危难之中,成为了庙堂之上的一颗新兴之星,现在在朝中的地位也是举足轻重,若是能拉的他来,确实能如虎添翼,增色不上,胜算方面也大大提升。
只是前番的打探,探的他祖居洛水,还是当地的一大户,只是无人见过他父母,据传其父母在外经商,他是由管家代为抚养,从小就长于洛水。曾置地于南山下修得一府邸,说是打算来年春暖之时举家迁入,可是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夕之间,管家带着他消失地无影无踪了。阮浩将这情况禀报靖泱时,靖泱的神情有变,虽不知为何,但是阮浩总觉得这娄玥有异,不过诚如蒙瑱所说,若是能拉的他入阵,确实有百利,如此想到,阮浩心中才略微宽心。
众人又商讨了下策略后,方才离去,自不在话下。
“公子,据探报,前日白劲、卫淮、蒙瑱入夜后进入阮府,快到子夜时方才离开。”娄玥正在书房中沉思打坐,魏启颖敲门而入,附身凑在娄玥的耳边说道。
听到‘蒙瑱’的名字时娄玥的眼睛猛地睁开了,转动着手中的念珠,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你去告诉他们盯着阮府,一有风吹草动立马来向我禀报,”娄玥低声说道,“千万不要被发现了。”
“诺。”魏启颖作揖后准备离去。
“等等,”娄玥起身走向书架,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打开书后取出其中夹着的一张纸,纸上只写着一个字‘乾’,娄玥将纸折好后说道,“去龙华寺交给解签人。速去速回。”
这些日子来,魏启颖每月都会陪娄玥去龙华寺解签,所以娄玥一说,他便知晓。
魏启颖接过纸条后,转身离去,娄玥将书房之门从内锁好后,来到书架旁的花瓶前,只是轻轻地转了转花瓶,书架就从中间打开了露出了一条暗道,娄玥躬身进了暗道后,用手按了暗道口的开关,书架就又自动合上了,暗道中一下子陷入了黑暗,娄玥从怀中取出火折子点燃了墙边的油灯后端着油灯缓步向前走,在走道的尽头又是一道石门,娄玥轻轻地推了推这石门就自己转开了,连通着一处暗室,暗室中有桌有床,桌子旁还坐着一人。
这人衣着虽然简单朴实,并无过多的装饰,可是从其衣料做工上仍看的出来是一达官贵人,他带着面具看不出容貌,说话时也特意压低了声音。
娄玥见到男子就要行叩拜之礼,却被男子扶起,娄玥说道,“先生大恩,若非五年前先生搭救,将我藏于此处,怕,也无我娄玥今日,”想起往昔种种,娄玥眼中竟一红,“没想到此次能重回安邑城中,此处宅院也已荒废,我侥幸得之,而这旧日暗道还能使用。感念先生救命之恩,一直苦无报答之机,今日清晨一孩童突然送来此玉佩,”娄玥说着从怀中取出玉佩,这是昔日为报面具男子救命之恩,娄玥将贴身佩戴多年的玉佩赠与面具男,“在下心中万般欣喜,只是万金也难报先生救命之恩。”
“我昔日救你,乃是不愿见你娄家世代忠良最后落的断子绝孙的地步,并非图你之恩,况且你父亲当日对我有一饭之恩,”面具男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只是,我当日救你是想你远走他乡,再不要回吴国这个是非之地,没想到你竟然还会回来,而且还是如此的大张旗鼓。”面具男说罢叹了口气,似乎是在为娄玥的前途担忧。
“恩人不必为在下忧虑,”娄玥听出了面具男言语中担忧之情,说道,“我娄玥一命何足挂系,生死由命,不必太过悲伤。先生救我,我一心报答先生,”娄玥略一迟疑,接着说,“只是,如今我都不知先生真实身份,不知先生可否于真面目示人,也好让娄玥投报有门。”
面具男笑了笑,摇了摇头说道:“你只需知道我不会加害于你,至于面容本就只是一副皮囊,何必如此执着于皮囊表象呢?”
娄玥闻听,也只好作罢,遂说道:“先生言之有理,只是不知先生此番传娄玥前来,有何要事?”
“王上欲问罪于陈国,”面具男略顿了顿说道,“我想你应该很感兴趣,毕竟陈国与你渊源颇深。”说罢,瞟了眼娄玥。
而娄玥,听罢愣住了,半晌才说道:“才与韩国打完仗不过半年,此时兴兵问陈,怕是胜算不大吧!”
面具男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道:“此时定然不会,可是王上既有这打算,五年,十年后就难保了,若是时机到了,那时再保陈国可就难了。”
陈国,确实要保,毕竟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