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曦走到花架前,俯身注视着那盆兰花,说道:“你闻闻,这兰花花香虽淡,但是却很持久,纵使哪天这花开败了,可是花香却并不会立马消失,”说罢,侧身看着靖泱已经进入殿中,转头望着娄玥,接着轻声说道,“就像人一样,就算容貌声音全都面目全非了,可是独有的那种感觉却终掩饰不了,对吧,娄将军?”
娄玥只是似笑非笑地回道:“或许吧!”便不再言语,转身走进殿中。
云曦望着娄玥的纤瘦的背影,那么熟悉又那么遥远,鼻尖竟有一丝酸意。
云曦和靖泱坐在榻上,娄玥坐在宫人搬来的榻椅上,宫中侍女端着刚沏好的雨前龙井走了进来,云曦接过龙井放在榻上的案几上,端起案几上的马蹄糕,凑到靖泱的面前说道:“王兄,尝一尝。”
靖泱笑着拿了一块,送到嘴边尝了一口,说道:“确实好吃,奶香味十足。”
云曦只是一笑,接着又微微坐正将盘子端到娄玥的身前说道:“娄将军也尝一块吧!”
“那就谢谢公主美意了,在下却之不恭了,”说罢,毫不犹豫地拿起了一块品尝起来,“这马蹄糕是微臣这么多年来,吃到了最好吃的马蹄糕了。”说罢,伸手又要拿一块。
云曦见状愣了,在云曦的记忆中,他是最讨厌有奶香的食物了,从不吃马蹄糕之类的食物,可是眼前的娄玥竟然吃了,而且还吃的很是开心,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自己因为太过思念,所以导致听到同姓之人就误以为是他回来呢?可是,他怎么可能回来,当年的铁案可是王上亲审,王爷监斩。但是,云曦,却始终觉得他会回来,会回来的。
现在刚刚有的一丝幻想,又被这马蹄糕完全击碎了,云曦顿时觉得头有些痛,刚刚的强颜欢笑也让自己有些疲惫,顿时脸色难看极了。
“云曦,你怎么呢?”靖泱察觉到了云曦的异样,忙急切地问道。
云曦疲乏地抬起头,看了看靖泱,轻摇了下头说道:“可能是这两日没有休息好,今日园中又受了风寒,刚刚吃了块马蹄糕,不消食而至。”
“快去宣太医。”靖泱听后,立马对云曦身边的侍女说道。
“不用了,王兄,休息一下就好了。”云曦斜靠在靠背上,懒散地说道。
靖泱还是不放心,问道:“还是宣太医过来问诊一下,比较放心。”
“王兄,真的不用,”云曦摇了摇头,可是抬头看着靖泱关切的眼神,心中一软,转口说道,“若是休息一会儿后,还是难受,我就让青儿去请太医。”
感受到云曦的口气变软,靖泱心中很是开心,也不再强求,点了点头说道:“也好,”又对青儿说道,“好生照顾公主。寡人明日再来看你。”
娄玥听闻,也站了起来,作揖说道:“那公主好生休息,微臣就先行告退了。”
听着娄玥的话语,细观着他的神情,云曦始终不敢相信刚刚的结果,可是铁证已在眼前,这马蹄糕的香气还弥漫在四周。云曦好想拉住娄玥直接问一声,你是不是我要找的他?可是这句话却终究问不出口。
云曦还是强笑着说道:“今日本邀将军前来做客,不想身体不适,待过几日好些了,再邀将军品茶赏花。”
“还望公主玉体早日安康。”娄玥说罢,转身虽靖泱离去,只是在出殿门时,眼睛又瞟了眼那红瓦盆中的兰花。
“寡人信你,给你一年的时间,但是你不能让云曦知道你的真实身份。”靖泱刚走出雅馨殿就停住了脚步,转身对娄玥说道。
“诺。”娄玥却依旧面无表情,似笑非笑。
“寡人信你。”说罢靖泱转身离去
望着靖泱离去的身影,娄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赶紧疾步离开王宫,刚出宫门就差点摊到在地,被等在宫门外的魏启颖见状上来一把扶住,一闻娄玥身上很大的奶味,皱了皱眉头说道:“公子,您对奶味过敏,怎么还食了奶品。”
娄玥没有说话,强忍住示意魏启颖赶紧扶他离开,魏启颖忙将娄玥扶上马车。
“少主,刚刚给您服了汤药,只需修养片刻即可,”姜伯收拾了药箱说道,“只是下次你可万万食不得这过敏的食物了,这过敏严重者可是有性命之忧的。”
娄玥听此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魏启颖问道:“公子,您为什么要吃奶品呢?”
见娄玥没有回答,魏启颖遂说道:“王上面前,您是不会吃的。那就只有,公主呢?”
姜伯听此说道:“王上既已知道您的身份了,那么公主那边瞒与不瞒都无关大局,您又何必冒着生命危险来瞒她一人了。”
“她,对我而言,与他人终究不同。”半晌,娄玥才说道,想到了云曦的音容样貌和伤心的神情,娄玥脸上也露出伤感的神情,“我又怎忍心再伤她一次呢?”
‘头好痛头好痛,晕乎乎的,这是哪儿呀’,靖颖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可是眼睛竟像灌了铅一样的沉重,眨巴了好半天,才睁开,但是头却好痛好晕,白色的墙,朱红色的床,朱红色的柜子,床边的小桌子上还有把剑,刚睡醒的靖颖脑袋还晕乎乎的,这是哪儿呀,靖颖拍了拍脑袋。
不对,怎么会有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胸前,靖颖吸了口凉气,慢慢地侧过头去,发出一声尖叫“啊~”
睡在她身旁的熙子廷被这声尖叫惊醒,猛地坐了起来,看到张大着嘴巴的靖颖,这才吐了口气说道:“大清早,就在练嗓音呀!”
‘啪’的一声,一记耳光重重地打在熙子廷的脸上,“流氓。”
熙子廷顿时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笑也不是恼也不是,问道:“我怎么就变流氓了呀?”
“你,”靖颖急忙下床,指着熙子廷可是因为太紧张竟然说不出话来,“我……睡在一个床上。”
熙子廷反应过来了,哭笑不得说道:“昨日,你非拉着我喝酒,可谁知你酒量如此不行,才两杯下肚就醉的不省人事,我又不知你家在何处。总不能丢下你不管吧,所以就带你到我家了呀,而且,我们都是男人,同塌而眠,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竟熙子廷一说,靖颖慢慢地回忆起了昨天的事情,昨天本想灌醉熙子廷的,可是没想到自己到先趴下了,靖颖想到这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再看自己的衣服确实还好好地穿在身上,看来他确实没有发觉自己是女儿身。但是自己毕竟是女儿家,如今和一男子竟共睡一榻,虽是和衣而眠,但是想到这些,靖颖的脸颊通红,转身就要走。
“贤弟,你急匆匆地这是要去哪儿?”见靖颖转头就走,熙子廷立马起身问道。
靖颖并没有回答,只是打开门,想要快点离开此地,以后也再不与熙子廷相见,就当昨夜之事从未发生,可谁知打开门后竟傻了眼,门外竟是山峰,此时刚是太阳升起的时刻,橘色的太阳慢慢地从山顶上冒出来,美极了,靖颖竟一时看傻了眼。
熙子廷走到门口,静静地站在靖颖的身后,安静的陪她看完了日出。
“这是?哪儿?我们怎会在这儿?我记得昨日我们是在城中喝酒,怎么会跑到这山上来呢?”靖颖问道,但是语气却安静极了。
熙子廷走到桌前取了剑挂于腰间,回道:“这是我以前的老家,虽然现在不住了,可是每隔一段时间,还是会来打扫一下,昨日你喝醉后,嚷嚷着说想要看日出,所以我就带你上来了,想着睡醒了,刚刚好可以看到日出。以前小时候,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趴在窗子前看日出,然后喝着娘亲做的玉米糊糊。”熙子廷说的时候,眼中充满了幸福的味道。
靖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没想到我昨日喝了那么多的酒,还能上的了山。”
熙子廷拍了拍靖颖的脑袋走了出来,笑着说道:“你昨天喝的和烂泥一样,扶都扶不起来,还爬山呢?”
“啊!”靖颖有些不好意思,跟在熙子廷的身后说道:“那我是怎么上来的呢?”
“还能怎么山来呢?”熙子廷后头望了眼靖颖,说道,“自然是我背上来的。”
靖颖听罢,知道是熙子廷把自己背上来,靖颖脸颊顿时又绯红。
熙子廷将靖泱轻轻推到一边,锁好了门,升起手臂将钥匙放到了门楣正上方,靖颖却看到了熙子廷手臂上的一道红色伤疤,愣住了,半晌才问道:“你这?”
熙子廷见靖颖指着伤疤,笑着说道:“小时候,被滚油烫伤的。”
这么巧,靖颖突然想起了还是很小的时候一次在宫中玩耍时,差点被泼下来的滚油烫伤,幸得一小男孩用手臂挡了一下,才幸免一难,只是后来就随父亲去了边塞,一直都不知道那男孩是谁。今日,这熙子廷也在宫中当差,估摸着年纪也差不多,难道那个小时候救了自己的人竟就是熙子廷,想到这里靖颖仔细地端详起熙子廷起来,只见他眉目清秀,性格爽朗,想到这里竟心中暗动。
“还不走,难道又要我背下山吗?”熙子廷看着靖颖呆在那儿,说道,随即做了个半蹲的姿势。
靖颖竟鬼使神差地走上前去趴在了熙子廷的背上,熙子廷愣住了,笑着说道:“贤弟难道还真要我再背下山去吗?”
“你自作主张把我背上来的,所以自然再由你背下去啦,”而且,靖颖摸了摸肚子说道,“都没吃东西,好饿,走不动了。”
熙子廷背着靖颖站了起来,笑着说道:“好吧,我算是着了你的道了。”说罢就背着靖颖往山下走去。
靖颖静静地趴在熙子廷的肩膀上,看着太阳早已爬上了山顶,晒得人也懒洋洋的,心里安静极了,从没有如此安详过。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已经回到山下了,靖颖要和熙子廷别过了,“熙兄,今天很开心,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下次一起去河边捉鱼去。”靖颖有些恋恋不舍地说道。
“可以呀,十日后,又轮到我休息,到时我们在酉时在君悦楼汇合可好!”熙子廷想了想说道。
“一言为定。”靖颖开心地答道,同时也学着熙子廷的样子伸出手掌。
熙子廷笑着回击道:“一言为定。”
靖颖回道房中,侍女姚婉婷正在房中焦急等待,见靖颖回来了,方才舒了口气说道:“郡主,你总算回来了,吓死我了。”
靖颖吐了吐舌头,从怀中取出一份山楂糕递给姚婉婷说道:“没有人发现我昨天不在吧!”
姚婉婷接过山楂糕,吃了一块说道:“你要再晚回来半个时辰就要穿帮了。”
“啊!”靖颖问道,“怎么呢?”
“刚刚夫人身边的侍女来找你,”姚婉婷喘了口气接着说道,“我说,你还在梳洗,梳洗好了再去,给打发回去了。”
“哦,”靖颖喝了口茶说道,“母亲找我何事呢?赶紧帮我换身衣服,我拾掇拾掇好去了。”
“母亲,”靖颖刚一进门就轻声唤道,“刚刚听婷儿说您找我。”
闵夫人微笑着看着靖颖点了点头,同时示意婢女们都下去吧,招呼着靖颖坐在身边轻声说道:“颖儿,昨日,你父亲与我说道,阮峥阮相之子有意想要娶你为妻,做他的正室,这阮峥虽非他长子,可是据说仪表堂堂,才富五车,且虽才二十,但已是兵部内史官员,很有作为。”言语间流露出满意的神采。
对这消息,靖颖脑袋一懵,反应过来后急忙摇头,说道:“母亲,这阮峥是何许人也?女儿都没有见过,怎可随意托付终身,况且,女儿还小还想承欢膝下。”
闵夫人笑颜盈盈地望着靖颖说道:“傻孩子,你总不能伴在母亲身边终老,如今有此良君,你可要好好把握,不可说傻话。”
“可是……”靖颖说道,“女儿真的不想嫁与他,女儿都没有见过那阮峥,怎嫁?”
“胡闹,”闵夫人有些愠恼了,说道,“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女孩子家的哪有这么可是,”见靖颖眼眶有些红了,语气转软接着道,“况且阮家三朝元老,你若能嫁于他家也算是你的福气,往后可不许胡说了。”
“我不,”靖颖摇摇头,说道,“我就不嫁,就不嫁。”
闵夫人听罢,顿时恼了,一急之下‘啪’的一巴掌落在了靖颖的脸上。
靖颖捂着脸颊说道:“长这么大,你第一次打我。就为了这事打我。”
闵夫人也是一时气急才出的手,巴掌一出就后悔了,立马抱住靖颖,听闻靖颖哭泣,再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竟也失声抽泣了起来,母女二人相拥而泣。
“傻孩子,不是母亲想打你,”闵夫人擦拭着靖颖的脸颊说道,“你是母亲现在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了,母亲怎么会舍得打你了。母亲现在只是希望你好而已,你放心我会派人去打探那阮峥的为人做派,若是稍有不好,母亲绝不会逼你嫁于他。”
靖颖其实也知道闵夫人的难处,听闻母亲话已至此也不好多说,只是委屈地点了点头,心中想的却全是熙子廷的音容相貌……
龙华寺中,娄玥每月必来上一炷香,临走前都会在神庙前求一签。
此刻,娄玥正坐在马车中,手中攒着寺庙门前的解签文。
“看来时候快到了。”娄玥喃喃自语道。
刚一回到府中,娄玥就对魏启颖说道:“速去街上买一条锦鲤,带着去姜伯的药铺抓一幅当归,姜伯就知道怎么办呢。”
“锦鲤当归。”魏启颖笑着说道,“我这就去办。”说罢转身离去。
娄玥在房中缓缓地打开解签文,赫然地写着两个字‘立储’,然后打开香炉的盖子,将签文丢了进去,一瞬间签文就烧了起来,最后只剩下了灰烬。
娄玥轻轻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免不了走此一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