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叶筠童吃饱喝足后有休息了一会,算好时间,提着水桶艰难地往回赶,他当然得表现得精疲力乏,所以当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他才把所有水桶提进院子,起初他没有发现,当这一切都做完了,他匍匐到屋门口的时候发现慧能和尚竟然不在屋子里,也不知去了何方,这叫他气出了内伤,聪明反被聪明误,倒是多余些算计。
叶筠童悄悄地溜进屋子并关上房门,从柜子里拿出慧能和尚珍藏的美酒倒了一点在茶杯里,这种事情他往日也干,且自认为和尚不曾发现,因为他不贪杯,每次小酌两口必然就停下,虽然那琼浆玉液惹人心痒,但这酒喝多了就会被发现,细水长流嘛。
今日应当是十五,窗外的月光洒在房内,虽然光辉如昼,但是并不能遮掩桌上油灯的光芒,许是实在太累了,叶筠童趴在桌上睡着了,作案道具早已收拾干净,晚风袭来,晃动着灯火,刻印在墙上的叶筠童的身影上有隐约的雾气,如果他此刻是醒着的必然会欣喜过望,这不就是书里说过的真气吗?
慧能和尚此刻在院内摇晃着椅子,手里拿着蒲扇和佛珠,嘴里念念有词,突然房内叶筠童一声怪叫,身体不自然的颤抖起来,慧能和尚察觉到动静连忙在其背上狠戳了几下各个穴道,很快叶筠童满头大汗但还是平静下来,重新挑亮那盏烧着犀牛角的油灯,慧能站起身捻了捻胡子,微微点头,一夜无话,只剩月亮依然散发着光芒。
翌日清晨,雄鸡唱鸣,叶筠童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只是身上出现了许多的污垢,身体感觉到瘙痒,气味叫人难受,他来不及多想就往外冲,提起昨天打的水就往身上倒,水花飞溅,躺在摇椅上的和尚一不留神被溅湿了裤腿,不等叶筠童提起第二桶水一只破布鞋飞到了他的头上,叶筠童吃痛回过头来看到慧能和尚,连忙双手合十行礼。
“行了,起来吧,这佛门清净之地,一大早被你弄得乌烟瘴气,你该当何罪。”慧能和尚用蒲扇对着叶筠童指指点点。
“师父,佛祖慈悲为怀,宽容大度,必不会怪罪。”叶筠童爬起来脱掉上衣,虽然满是污垢但看得出来身材十分匀称,线条明显,白皙的肌肤胜过米脂婆娘们的脸蛋。
老和尚四大皆空,不为所动:“前几****滴水未粘,粒米未进,又跪了那么久竟还敢偷饮我的美酒,好在是月圆之夜,无形之中取日月精华为你洗筋伐髓,所以才会从血脉中炼出那么多糟粕,你去后山禁地的池子里冲洗一番,收拾干净,顺便在你师叔祖那拿过来一卷经书,就说是我让你拿的,带上这个。”说完扔给了他一串佛珠。
叶筠童点点头,心里乐开了花,虽然和尚没说是他的功劳,但他还不至于傻到这么无知,于是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转身飞快地向后山冲去,突然间发现,速度和爆发力竟强了一截。半路上,他仔细端详着那串古朴无华的手珠,共计十八颗珠子,分别刻印着十八罗汉,刀工细致,但完全掩盖在这不起眼的灰黑色底色上,摸上去有些油腻,当然换个佛法高深的僧人给他这串珠子,他也可能认为这叫珠圆玉润,从份量上来讲比一般的木质佛珠要重一些,但比玉石要轻得多,姑且他也看不出来,索性就带在了手上,也幸好他不识货,要是知道这串佛珠是价值连城的菩提子,想来他会直接溜出寺门,远走高飞。
半响,他来到后山禁地,说是禁地但其实没什么起眼的东西,往日里山上的和尚都很少来这个偏僻崎岖的地方,除了每日给山上师叔祖送斋饭的小和尚,一般不会来这里受罪的,叶筠童偷偷地溜进来好几次,仔仔细细搜了个遍也不见什么秘密山洞,或者藏宝阁楼。只有两位三宝寺创始人的居所以及一方深不见底,但是面积不大、清澈的小池子。
这是一方怪池,之说以这么说是因为它没有源头,终日温润,但水里寸草不生也不见半条活鱼,就好像一塘幽静的死水,所以叶筠童来此洗过几次澡后发现了这个秘密再也没有来过了,他觉得这个怪池必然是吸收生机和阳气,幸好自己发现得早,才免于与池中游鱼一样亡族灭种的浩劫。
渐渐地他都快忘了这个地方,但慧能和尚既然叫他过来冲洗必然是有他的用意,怎么说也不至于害他,再说前几次都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再来一次应该死不了人,而且也许只是自己多虑了,万一这是方仙池呢?
其实他猜对了一半,这不算什么仙池,但池底有块灵异的石头,之前此地的池水不似现在这般清冽,但水里游鱼颇多,山顶有一条小溪向着池中源源不断的注水,,再通过水渠向山下供水,突然有一天天外飞来一块磐石不偏不倚正好砸进了水池中,山体崩塌,那条小溪断流了,石头顺势将池底砸得更深了些。
当时整个州城都震动了,但除了住在山上破庙的两个年轻和尚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幸好佛祖保佑,虽然破庙垮塌了,但二人只是受了轻伤,后来他们上山查看,发现了方池子的异常,其中一个和尚喝了些池水发现味道甘甜,而且不多时自己多年的眼疾都好了,于是二人料想此是佛祖显灵赐二人一场造化。
二人带着池水四处治病救灾,那些信民身体慢慢康复,感激之下为二人重新修了寺庙,二人广收门徒,并约定一人看守水池,一人做方丈弘扬佛法,渐渐地寺庙不断扩大,两人心忧万一池水都没用掉了怎么办,他们还希冀着依靠这仙池扣指长生呢,慢慢地他们开始只做富人家生意,谁出的银子多就治谁的病,而坊间又一直传闻信佛祖能保平安,所以即便天下大势,尊道轻佛,这方圆百里也逆道而行。不久后寺中又传出佛祖东游赐宝,所以这寺名也从两禅寺变成了三宝寺,名字是“两禅”的弟子三宝和尚改的。
而两位老和尚则带着秘密独守后山,最终也没能长生不死。但却留下了一个传统后山两位先师的居所被划为禁地。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个秘密,直到后来慧能和尚上山后看到这方水池,再联想到过往,才明白过来,所以他留了下来,这个来路不明且半道出家的和尚在这里生活下来。不过显然对于现在的三宝寺而言,完全不需要这方水池,凭借着佛法无边,周遭百姓对三宝寺是推崇备至,深信不疑。
且说叶筠童来到小池旁,望着四野幽深寂静,看到周遭寸草不生的水池有些发怵,犹豫良久还是决定试一下,他将脚伸进池中试探,池水依然那么温润,心头承受着种种压力的他最终还是跳了进入,快速的搓洗着躯体,身体剧烈抖动,仿佛被扔进了冰桶一样,片刻过后,他就跳上岸来,仔细检查身体并没有发现缺斤少两,就又跳进水中,一炷香的时间,他再次上岸,穿戴整齐后前去拜访那个年岁近百的师叔祖,取得经书后迅速下山。
此时慧能和尚在院中斗蛐蛐,见叶筠童回来了就招手示意他过来,双手负在后背,身体微弓,瞧上去再普通不过,他开口道:“你且过来看这两只蝈蝈,两两相斗却是为何?”
“为了活下去。”叶筠童认真地回答。
“肤浅,这或许是它们相斗最站不住脚根的理由,试想他们如果是两只终日生活在土堆、角落毫不起眼的两只,是否会活的更久些呢?亦或者那些人没有因为他们生性好斗而选择它们,也许这两只小虫子一辈子都不会相遇,更别说斗个你死我活!再说了你见过几只蝈蝈是被对手咬死的?让它们死的是人,不管你有没有赢。这就是蝼蚁一般的存在,两两相斗不过是为了耀武扬威,但一只蝈蝈再强也逃不出那人的手掌心。”说着,慧能一把捏死了两只养了好几个月的蛐蛐。
“那终归还是为了活着,不管是为了活而活着,还是为了活得更好而活着,亦或者只为了胜负而活着,他没能逃出你的掌心,不过是实力不够强大,活得不够自在。”叶筠童对于慧能和尚捏死蛐蛐的做法是有些不满的,他仿佛看到了之前的自己,活得卑微,但一直活着,突然间慧能就这么无缘无故的让它们死了,他感到有些悲哀。
慧能看着用眼睛死死盯着他手掌的叶筠童没来由的叹了口气,随手一挥,将死去的两只蛐蛐扔到菜地里,突然两只蛐蛐又开始蹦跶起来。慧能和尚淡淡地说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什么人定胜天简直是放屁,我就要走了,这个地方已经不再适合我,临走前我有些事情要交代你,你去房里拿壶酒来。”
叶筠童一听这话人都傻了,这!又要死了?这三天三夜不是白跪了吗?啪的一声跪倒在地:“师傅,你可不能死啊,你还没教我功夫呢!!!”慧能和尚见他这个样子,顿时大怒,一脚将其踢飞。“孽障!”叶筠童吃痛迅速爬起来去房间里拿酒,哪怕是交代后事总归有些好处吧。
叶筠童在屋内搬出张小方桌,把一应碗筷酒水摆放好,请慧能和尚入座后,恭恭敬敬地坐在小凳上默然不语,一般在他表现得最平静的时候内心总是最挣扎的,老和尚时不时露两手,在叶筠童的眼里这个便宜师傅的确是个不世高人,不然他也不能在这白做一年苦工,自己如果能学得那一身本领定然受益匪浅,日后江湖逍遥,快意恩仇必然不在话下,若是能求得仙子而同游更是人生之大幸。
慧能和尚见叶筠童难得如此郑重其事,心里也有些感动,斟酌了片刻,缓缓道出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