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抓起地上的石头,“噼里哗啦”的往何止身上扔去。何止稍微分神了一下,爪子就直直朝着他的门面而过。他腰往下一翻,脑袋差点就被整个揪起。
人没事,面具却被爪风刮下。
若是说生命中有很多个不能忘却的镜头的话,这个画面,也烙印在了她的生命之中。
那一头比雪华丽的白丝从头套里弹跳出,在空中划下一个美丽的弧度,脱俗的与寒风萦绕……他眼神里的泪光,贴着白皙的脸容,眼内跃着火焰的疼痛,触动了慕均遥心内的那根弦。是怎样的爱与眷顾,让青丝顿成白头?
他再度扑来的爪子在何止的眼睛处顿住,那指甲,与他仅存毫厘。
两人的时光都回到两个月前--
何至在雪里把满身血污的他抱出来,抹干净他的身体,换上新的绸缎。绸缎还是他最喜欢的冰蓝,纯净清透。
而后,何至在雪中,举行了一个改变了他一生的决定--重生。
这个代价就是满头的白发。当青丝成了白头的时候,那就代表一生的功力将会完全消失。这是一个得道之人,最难以承受的代价。往后,什么神算,什么把握命运,都不会操作在自己的手内。一直引以为傲的赌注已失去,让他跪伏在苍天大地茫茫之中,仰首大吼:“我输了。”
救起慕均遥后,他立马抱得他紧紧的,“我说过,那个女人会害死你。我也说过,我还有办法来救你。”
慕均遥知道这些,只是他的心在别的女人身上,所以他麻木的接受何止给予他的重新开始。
直到他跟踪到这里,这一切都将会改变……
“属下参见国师,拜见珺瑶公主。”
突地,一道声音打断了所有人的神思。几个男人凌空飞来,看清这形势迫发的阵仗,才出的声打断。难保慕均遥的手会不会颤抖了一下下,而后,把何至的眼睛刺瞎了。
他们只是扫了一眼一旁的楼万胭,眼色并没有任何不妥。
就算这个面具没有被撤下,楼万胭也知道,面具人就是何止。因为,她刚才想到了想杀她而又固执的掳走她,那就是想毁尸灭迹了。全天下,有这个变态癖好的人,也只有何止这个男人了。可是,她还是不明白,何止掳走她是易事,为什么都是要等着没有人的时候,才会掳走她?难道这又有着什么不能见得人的秘密。
“嗯。”何至应道。
“太后正在要事差国师回宫。”几个男人不经意却见着了何止的不妥,除了头发全部白了以外,还有……“国师,你眉间……”这男人的话立马被另一旁的男人悄悄用手肘撞了一下,男人才住了嘴。
慕均遥和楼万胭望过去,却也见到了,原来……
何至脸色倒是没有什么大变,像是听不到刚才那男人的惊呼,他淡淡问道:“你们怎么找到我的?”他并没有留下任何讯号。
男人望了眼楼万胭,欲言又止。
“那还有多少人知道我在这里?”何止不置疑,抓实手上的披风。
“是大家一路寻来,所有人都知道。不过,只命我们三人先和国师联络。他们在前面的宁静小镇候着。”
何止再问道:“宁静小镇离这里有多远?”
“翻过这座山就是了。”
“好了,你们走吧。”何止摊手。
“国师,那你们?”
“我们和你们不同道。”
三个男人还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时候,三枚银针已经准确无误的插入了他们的心脉。他们僵硬的倒在地上,一命呜呼。“我们走的是阳关道,你们走得是奈何桥。喝完孟婆汤,忘了你们见到的,再转生吧。”
望着三条活生生的生命转眼即逝,楼万胭任是再平静也被激得心惊肉跳。她不是怕,而是不能接受,不能接受古代人对待人命的态度。“不就发现了你眉间的朱砂没有了,再点上就是了,为什么要杀人?”
何至对她嗤之于鼻,并没有回答她的话,抓上面具,再戴回脸上。披风也披回肩上。那披风一甩动,楼万胭再次看到了惊人的一幕。他的披风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细银针。这些小小的暗器,能毁掉多少人的性命?
慕均遥却走向了她,“他额头那枚不是朱砂,而是法力的印记。消失了,就是没有了。”
“没有了法力又怎样,这和杀人有什么关系?难道……何止怕这个秘密被泄露出去,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会威胁到他?”
“你再和她说下去,她什么都能猜得出来。你实在低估了这个女子的心机。”何止出声。“回宫。”
慕均遥却抓实了楼万胭的手,眼内坚定。“你回去吗?和我一起回去。我不会再让他们伤害你。”
她本来就是要回宫救廖泽岩的,现在,有了他们帮助,她进宫会更容易点。她点了一下头,眸光掠过他紧抓着自己的手。就算是隔着手套,她都觉得他温度能够灼着她。
她该怎么对慕均遥说出这个事实。
一开始,所有人都不喜欢她,讨厌她,排斥她,伤害她。现在,却出现了两个爱得她要生要死的男人,她实在不知道如何去应对。
已然死掉的心,怎么会再有能力去接受别人呢?
“纱儿,我只求你答应我一件事。”
手心被他抓紧,她已会意的点头,并给予他坚定的神色:“我会保密的,包括、所有的一切。”
慕均遥的秘密,何止的秘密,君凌风的秘密,这世上,有多少的秘密,就有多少人命的牺牲。每一次涉及到秘密,就是一次对自己的劫难。她突然发现自己原来是不死之躯,自从重生后,经历了那么多的劫难,她却还是安然无恙。
在她意料不及中,他把她拉入怀里,在她耳边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我还不能和你说。我也答应你,无论怎样,绝不会再伤害你。”
这一路上,慕均遥对她无微不至、关怀备至、嘘寒问暖,渐渐的让她消除了之前对他的抵触。另一方面,她自己本身也是不能接受这样的关系。现在,他到底是她的姐姐,还是哥哥,还是情人?至少,这个情人她能接受吗?
她知道,一直以来,心内只有那个残忍践踏着自己身心的男人。爱到了极致,才会无怨无悔无恨吧。
不知道,他的伤怎么样了。留了那么多的血,留着那么多的血啊!
思暇间,瞳孔再度掩上那鲜红的血色,她身子不能自制的发抖,发冷。她没有恐血症,只是稍微有点人性的人,也不会忍受这样的厮杀行为。
半个月的路程,回到汴京。这是汴京最豪华的客栈,侍卫早已经在外面侯好,接他们回宫。
慕均遥把她送回了自己的寝室处,身后自然跟着何至。
这些日子以来,何至总是却步不离慕均遥,防着他们两个的过多亲密接触。这样她倒也省心,有这个“监护人”在,她也不用忧心慕均遥又对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想起来挺好笑的,有时候,当慕均遥忍不住想要亲吻她时,何至就会上前火冒三丈的拉走他。然后,发射给她警告的目光。后来,她干脆看开了,任由慕均遥情难自禁的靠近自己,反正,到最后,何至总是会从某个地方蹦出来阻止。是报复也是幸灾,不能做到杀死何至,就只能让他也不好过。
她是觉得慕均遥挺可怜的,好好的直男,偏要给何至强硬掰弯。身心备受折磨,难怪他会这么恨何至。穿着男装的他,是那么的风扬气茂,一旦套回女装,他就变得脾气古怪。这个她能理解,嗯,因为她现在也喜欢穿男装。
回到这间公主雅阁,虽说还是华丽依旧,可是,很多东西,已经物是人非了。如果能加上事事休的话。
桌上的物体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抓起来,并打了开来。
这是黄绸缎所做的圣旨,上面划着苍劲的笔墨--她的婚约解除书。
可惜,她到现在,才有机会看到这卷圣旨。它如同她一样的落寞,孤独的躺在桌子上。
很久很久之前,她曾经趴在门边,泪眼流连在一个无情的男人身上,到最后,还是唤不回他离去的脚步。
是啊,她们之间,真的是毫无瓜葛了。她一次次的提醒着自己,这样的事实,却一次次的走不出这个深渊。他的伤好了吗?可痛?可还流血?可难受?可……
压下眼眶打转的泪珠,她记起此时还有件更重要的事儿要办。
事不宜迟,她换上了宫装,急急跑出门去。
她就知道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就算名义上是自己的父亲,她要见上一面,也是一件不易之事。
在庭院门口,就已经被侍卫阻挡住了去路。
“还请公主留步,皇上正在里面商议要事。”
“你们能不能进去通报下,我也有要事要禀。”她搓了搓两只手臂,有点后悔出来太急没有穿好衣服。一停下来,身子就真真发冷了。
“还请公主见谅,皇上吩咐下,任何人都不得进去。”
她不是什么善良之人,不过倒也不至于要为难这些侍卫。“那我就在这里等好了。”
那些侍卫本以为这么冷的天她等不了多久,岂料,这一等,从下午等到了天黑。她穿得看起来不够暖和,双唇总是颤抖着,身子也瑟瑟不已。这更让侍卫们觉得奇怪了,事关重大,倒也没有人敢离开半步替她取衣服。
楼万胭往手上呵着暖气,边呵边发着颤,心头道:真的是报应来了,之前对别人那么差。结果现在想要帮忙点什么,天都要为难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