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胸膛前插着那把削铁如泥的短剑,血从他的胸口潺潺流出,她却明白了他前一刻所说的话。很久以后,她才知道,凡是这把短剑划过的人,都不会有生存下来的数目。
“曾经,我以为生命是最世间最珍贵的东西,无可匹敌最的东西。我费尽一切、不择手段去保住自己的命,却发现,失去了你,我的生命也是行尸走肉。若你永远的憎恨着我,若你再次消失在我的生命中,我宁愿换我从来都没有活过。”
他的眸光那么温柔,她简直不能相信这是从他眸里能发出的。星辰逸出天泉,滑过白得透明的脸容,滴在了她的手背上,划过了她的心间,触动了她的心扉。从前枯萎在心内的花儿,他用生命之源来灌溉了她。
“二十年以来,何止教我,想要争取什么,就得不择手段。而我独独只想争取你,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原来爱情里,是不能不择手段,因为那只会适得其反。对于从前的你、或是现在的你都一样。我已经错得够多了,在我想要补救的时候,你已经化为一片沙漠了。我就如同迷茫的走在里面,也困在了里面。那倒不如,解脱了自己,也解脱了你。”
他的手还握在她的手上面,她突地感觉剑的温度是那么的冰冷,那么的冷,就算是埋在他的身体里。
剑是冷血的,人怎能是无情的!?
人为何总在生离死别之时,才能领悟爱的真谛?
虽然她不爱他,可是,就算是草木,也会被他的媚媚诉说的深情,她如何自忍?
三天三夜以来的记忆,全部袭上了她的脑海里。最近,她就算在昏迷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的感觉到身边的一切,包括所有人、事、物。这算不算天赋异能?
她记得三天三夜以来,他是如何掏心掏肺、衣带不宽的守在她的身边。他那双星眸,也没有阖上过,一直凝望着她脸上的一蹙一紧,她身子的冷热暖和。他已经给予了她最无微不至,至高无上的照顾了。
这一生,何曾有过谁对过她这麽好过?他欠了她的太多,他付出的也太多,谁能计算得清得失?
血滴落在棉被上,那鲜红的颜色再次渲染上了她清澈的眼眸。她的手不敢抖,也不敢拿开,另一手捂住了他的伤口。这一拔出,他的血就会像缺堤的河坝一样了。
“你不是大夫吗?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救你?”
“没有得救。”
“不可能,我中了这样的毒你都救的了。怎么可能没有办法?要我看着你在这里说话留着血死吗?”如果不是他的血还是流得厉害,她几乎想抓住他的肩膀摇晃他。
“救你的药已经用完了,我怎么都是死路一条。能得到你的原谅,罢了,罢了,就当我从来没有活过……希望你能……忘记从前我带给你的伤害。”
慕轻纱艰难的吞气咽气,她想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说些让人心痛的话。
“纱儿,小心手甲长的女子,千万要小心……”他的气息渐渐弱了下去。
她望着自个手背上的一条黑色的疤痕,突然记起,这是那天晚上,被廖嬷嬷抓过的。原来,廖嬷嬷的手甲下藏有毒粉。
慕均遥看到了她的眼神,嘴角再度挤出一个笑容,“看来,纱儿很聪明。我很高兴,很高兴。我还想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把耳朵凑来……”
“不要再提什么秘密了,因为秘密,已经失去了两天人命了。”她呼吸越来越困难,失声大叫。她是想以叫声来掩盖自己的恐惧。手下的剑越来越冷,就像覆上了冰块一样,寒得彻骨,她却不敢放开手来。
“这个秘密,并不会害人。而且还对你很有帮助,对任何……人都很有帮……助。你……快过来,我能说话……不多……”他的脸容,比瓷玉更显透明,仿似看到散发着绕绕的薄气。
她不再迟疑的凑到了他的嘴边,这时,已然没有任何声响,握着她的手也垂了下去。
嘴角尝到了苦涩的泪,她双眼再度回到了之前一样,失去光芒,空洞的荡着四周……
仇恨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为什么直到了生命消失以后,才懂得释怀?她是这样,君凌风是这样,世人都是这样!
天意有情天亦老,此恨绵绵无绝期--长恨歌
一个月后--齐州
大雪飘飘,檐牙高啄下,高楼阁台上,君凌风身披黑色狐裘披风,居高临下的俯视下去。
一个多月前,他用十万两银票换到一根天山雪莲放在她的口内,那时,他仅剩一滴碎银。
几日后,他用那滴碎银起步,发展到今日,手头已有两间客栈了。
而对面,就是他起色不错的客栈,只要再努力,他还可在两个月内继续旷展下去。
之所以可以这般顺利,那当然得靠他背后的神秘组织,还有一个神秘靠山。将来,他将会再夺回以前的一切。
可是,还能夺得回她(花锦)吗?还是她(慕轻纱)?
心烦意乱间,他下掌一击,木栏顿成木屑,追逐雪花而去。
头天花板上突地被震得掉下粉末,顿时,一双双正在举起的筷子,捧着的碗,张大的嘴都定格了半刻。
下一刻,食客们速度的甩下碎银,跨着脚,歪歪的跑出了门口。
君凌风从楼梯上下来,就是看得这般光景。他不明就里的问,气势不怒而威:“谁赶走的客人?”
掌柜的从柜前走出来,边走边掸着帽子上的灰尘,慌忙回答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天花板上突地下来一阵灰雨,把食客都吓跑了。”
“哎!不对,君老爷,掌柜的,你们看,那里还有个客人。哈哈O(∩_∩)O哈哈~”店小二指着坐在靠窗边的那个披着紫貂披风背对着他们的身影,兴奋大叫。
“你高兴什么,都跑剩一个客人了。不知死活!”掌柜生气的拍了那小二的头壳一下,结果那灰扑了他一面,差点没让他活活呛死。
君凌风望了一眼那唯一的客人,吩咐小二端上新的酒菜上去。
小二隔了半晌又把饭菜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盘子上留着一锭元宝和一滴碎银。“君老爷,那小哥说,她不喝酒。换壶茶上去就行了。而且,她也吃饱了,所以……”
小二的话还没有说完,已被掌柜的又拍了一下头,这回掌柜的已非常快速的举起了袖子格挡住灰尘,并发出连珠炮:“换壶茶就换壶茶,难不成你还想让老爷端上去不成!把元宝拿下去,那滴碎银已经够付账了。”
小二一脸委屈,他蠕了下嘴又合上。
“说。”窗边那个特别的客人引起了他一些注意,自然听听小二的话。
“那小哥说,把元宝赏给我的。”
“拿了下去吧。”君凌风扫了窗边那个身影一眼,而后迈出步子,准备离去。
“当家的,奴婢来接你了。”几个丫鬟从门口走过,无意望了君凌风一眼,皆目放异彩,粉霞披颊。
窗边的身影站了起来,几个丫鬟红着脸凑了上去。
“怎么着,几个小丫头?”温软的如玉珠滚动的声音轻轻逸起。
已走出了门口的君凌风,听得那一道声音,身体一僵,顿在原地。就算在人声鼎沸的路口,他独独听清了仿似从天边传来的天籁。
“当家的,刚瞧着那公子真是俊俏,和当家的有得一拼呢!”红苗掩着嘴,眼神偷溜到了门口的君凌风身后。
“奴婢说才不是,当然是当家的美的。”绿柳目光如痴如醉的望着当家的。
“奴婢看那是各有千秋,各不相让,各有各的味道。”黄花的眼睛也唧溜溜的在两人身上打转。
“该回楼了。”当家的就淡淡的说了一句话,其余几人笑嘻嘻的跟在她的后面。
紫貂身影从他的身边而过,他突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他认得她身上传来的香味。
“放肆!”三个女子的声音同时响起,继而拔出皮鞭,挥向了君凌风。君凌风不得不放开对她的钳握,和三个丫鬟在大街上打了起来。在打斗的过程中,他的眼睛一直在看着她,恐防她会离去。
没错,这个身着深紫男装,梳着整齐的发髻,戴着口罩的男子就是慕轻纱。
她并没有走,只是平静的望着他们的打斗。
一个月前--
怕泥土污了他冰清玉洁的身子,她用棉被包着慕均遥的尸体。耗尽力气,在地上爬着,爬着,总算把连被带人拖出了门外。那里的坑是她花了一整夜而挖的。她把他推下坑……
做好这一切,她在屋内休息了几天,才有力气再去赶路。
来到齐州时,没想到,她又遇上了另一个风波了。
当时,大街上,闹市,到处都能看到白衣人的和廖爷手下的打斗。
原来,白衣人是打着一个叫做“圆嘉”的组织,说是来为民除害,替天行道。
然后,她从一个过路人,而被无故陷入了打斗之中,只好拿出短剑来提防这些人的“乱来”。
再后来,廖爷这边来了支援,白衣人落了下风。除了死的,亡的,全部逃得一干二净。
原来,那个廖爷也来了。这是后面才知道的事情了。原来这个廖爷原名叫廖泽岩原本就是护国大将军,齐州是他的老家。但因为他纵容他的手下劳民伤害,害得百姓怨声载道,自然就有了白衣人的组织出头。
这廖爷下了马,居然径直瞧她走来。
他大概三十出头,长得虎背熊腰,牛高马大,肤色晒成了小麦色。脸容过分刚毅,威严自在,不怒而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