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之前,看着漫天的星光,她就会想起他那双清冽的桃花眼;很久很久之前,她就是死在他的眼下……
“原来,我一直都不能释怀,原来,我是不能失去你,原来,你比我想象中重要……”介乎银铃与碎玉、清得无暇的嗓音,在她的耳边诉说这一句话。
她睁开眸,还是躺在一个凉凉的怀抱里,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寒冷。
对上她的,还是星辰。
“我……”她开口却甚艰难,可是,她很想说出这刻的美丽。
“我……摘星了吗?”这句话,几乎是吐着气说,咬字不清。
他听见了,听得很清楚,一抹错愕从星眸掠过,他把脸贴到了她的脸颊上,轻轻厮磨着,以表示他的喜悦。
他的脸颊不冷的,很温暖。
没等她开口要水。一碗浓重的药凑到了她的嘴边,她居然毫不考虑就咽了下去,虽然喝得很慢,他还是一滴滴的喂着她。在没有汤匙的情况下,就连她的嘴边,都没有洒出半滴药汤。
不知是痛得麻木了的身体,还是意识不清,她觉得药一点苦味都没有。甘甘的、甜甜的……
意识渐渐汇拢,她望着那个还在拥着她的男子,起初的感激、触动、温暖,逐渐覆上震惊、恐惧、阴冷……
她怎么忘得了他,她怎么可能忘得了他……
那个把她残忍的杀死,而后毁尸灭迹的男人。在灵魂飘升的时候,她见着了他生平第一次放肆的笑容。她的死能给他带来那么大的欢乐,却把她伤害到了极致。她恨他,恨得战胜了理智。她手颤抖的伸着……
她使不上力,她连半分力都使不上,只能眼睁睁的望着这个杀了自己的男人。
“纱儿?”察觉到她的手想动,他问她:“你想拿什么?我拿给你。”
她想拿什么?她想那到立刻砍死他,看着他血肉模糊,才能解她心头之恨。看着他若无其事的模样,她就气血翻腾,胸口一裂,鲜血从嘴角沿下。她连吐血的力气都没有……
慕均遥拿着锦帕擦拭着她嘴角的血迹,双眸亦深深的凝着她。她的眼里,那抹狰恨和厌恶让他无地自容。
他痛下杀手,得到得到是自己每日每夜的呕心痛恨。恍然天地万物都失色,他的眼眸曾一度的看不见任何东西。那时,他才知道,他并不如想象中的冷漠。
他很痛、很痛、撕心裂肺也不为过。
--行尸走肉过一段时间后,他照旧站在那个能。却听见皇帝和大内高手的谈话,知道了她的下落。那时,他震撼得眼前全部光明起来,他根本不敢相信。因为,她是他亲手杀死,合伙燃成粉末的女子。
--来到齐州后,他如愿找到了她。站在床边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几乎认为这只是副捏造的瓷娃娃。她一动不动,完全像死了一般。他的脚也僵硬在那,本身的潜能差点使不出。
--亲手救下她,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她所有的痛苦,他感同身受。替她换衣的那一霎间,他握住了她的小脚,清楚的看见了脚尾趾那粒小痣。他记得,那句话犹然晃在耳边:“你能不能别问了?我左脚趾尾有颗小痣你都知道了,你还想知道什么?要不要我把身上的毛发都数一遍给你。问问我呢,问毛啊!”
原来,是她的转世来了。
这回,是不是上天的恩赐,再次把她赐到了他的身边。
她厌恶现在的生活,她讨厌这个把她当作婴儿般的男人。他去到哪都把她抱着,吃什么都要亲手来喂,就连……就连换衣沐浴,都是这个变0态男来替她换。
他是要赎罪吗?她偏不稀罕。
今天,她发现自己终于能站起来的时候,她穿起鞋子,拿起了那把短剑,背在身后,一步步的走近屋子的小角落。
“咳咳……”他突地转过头来,“纱儿,怎么起来了。你的毒还没有痊愈,身子过于虚了,快回去躺着。”
他蹲在小炉灶下生着火,火苗跳动了几下又熄灭,满屋子的烟呛得她也咳嗽着。
他站了起来,走近她。
“你别过来!”她怒斥道。
他依然没有过来,清冷的脸上有些无措。“对不起,我……我让你久等了。你再等等,火就会升起。”
慕轻纱显然没听懂他的话,等什么?
“你回榻上休息着。我开下窗,你的身子不能被冷风吹到。”
她愣愣的望着那道修长的身影,抬起黑糊糊的手,打开窗户。一屋子的烟雾霎时都被窗外的冷风吞噬着。
仇恨的心头挤上暖流,他转过头来,星眸回转如流淌着秋水般迷人。“纱儿?你站在那里干嘛?快回去。”
见她不搭理,只是看着窗外。他心揪着,知晓她望着外面的意思。她是想离开这里。慕均遥拿起了火炉,放到了离她不远的地方,这才有踏回去。
“这里是哪?”她一直望着窗外,在他蹲下身子的时候问道。之所以这么问,她是怕这里又是什么荒山野岭,杀了他,她自个就无法离开了。
他打着火折子,把干草塞入炉灶里,“半城,一个小小的镇子。”
“离齐州有多远?”
慕均遥手边的动作顿了一下,他侧过头去看她,只见她还是望着窗外,就拿一动不动,那一脸的平静,仿似世间万物已与她无关。“路程只需一天,这是齐州边城附近。”
从她醒来就解不开的疑问,现在揭开了。从何时开始,她的瞳孔失去了光芒,她明艳的小脸,只剩下忧郁?
她不再答话,回到了榻上躺着。她觉得好累好累,刚才那一站,就像是耗费了几个光年的力气了。
把短剑藏至枕头下,她再度一动不动,沉重的眼皮下却毫无睡意。
他坐到了床边,刚想把她扶起,本来一直不动的她触电般甩开他,并从枕头下拿出那把短剑,举在被子前,防备的瞪着他。
花了两个时辰生起的炉火,两个时辰熬好的汤药,就这麽被打跌在地,他不心疼,他心疼的是,她又要等那么久,才能喝到药了。
仇恨的火焰弹上了她本是空洞的眼眸里,原本毫无神色的木头人,也变得生动起来。他居然觉得欣慰多于难受。他会一直把她治疗下去,直到原来的她复活。
“纱儿。”他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挤出笑容,因为他从来都没有笑过。“你再等等。”
眼睛无意撇过他满是红泡的手背,冷硬的心头又挤进了不知名情绪。他说的等一会,原来就是等一碗来救她命的药。她失手打翻了。他为什么不说出来,说些好言好语,告诉她他多想赎罪,告诉她他正在做的努力?
“等等。”她静静的开口。
慕均遥转过头去望着她。
“你以为,你今日做的一切,能抵过一条命吗?”刚才的火焰压下,表情瞬变平静,轻描淡写的波调塞入了讥讽。
修长的身子僵硬在那里,他从来就不是能嘴善辩的人,此刻无法开口为自己辩驳些什么。实情也完全是他的错,
“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啊。”她再度说话,还是那么平静,还是揉入了讥讽。
“纱儿……”愧疚撕扯着他的胸腔,他的星眸黯然了下来。
她打断他开口的话,她知道,他此刻也已经无话可说。“你很想还我?”
“你要我作什么?”他是很想还她,做牛做马,只要能让她变回原来的那个慕轻纱。
“那就一命抵一命。”她刷的打开了短剑,那锋利的光芒抵了一室的炉光。
他在颤抖,他的身子在颤抖,头也低了下去。良久,才迸出:“你知道的,我什么都不怕,就怕死。”
“我慕轻纱,此生最恨贪生怕死,虚情假意真小人、好色无礼的男子!而你慕均遥,就是我最憎恨的男人!”她咬着牙,没道出一个字,就像一根刺,刺得他千疮百孔。
星眸覆上了柔亮的水光,他一步一步走近了她。“还了这一命,一切就回到从前了吗?”
她却愕然了。是啊,还了这一命,还可以回到从前吗?
“不能吗?”
她把短剑举到了他的面前,厉声道:“不可能!”
他深深的望着她,轻轻地、轻轻地、像是怕吓着她吐出:“那、就、不、能。”
慕轻纱反应过来,短剑立马向他刺去。下一刻,他已经消失在了床前。
她呆呆的望着已站在几米远的他。对啊,她拿什么来杀他,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之前,你杀人灭口是因为我发现了你的秘密。现在,你救醒了我,就不怕我把你秘密泄露出去。”她嘴角勾起嗤笑,眼内再次有了光彩。她在想,她发现的这个秘密,会是怎样的震撼天下人。这是个很有意思的举动。
“我是应该杀了你。”慕均遥回望她的瞳孔和她一样,都是茫然。花了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救醒她,醒来后,得到了一个复仇的瓷娃娃。他只是想把她眼里的那抹仇恨抹去,如此而已。
听到这句话,她却不以为然。真的,一个人死了太多遍,你恐怕会失去任何恐惧了。
“可是,我终究、欠你太多了。”他走近了她,得来她更加防备的瞪视。“倘若把秘密毁掉了,那个秘密就不会存在了。你也不需要为这个秘密付出代价。”
她还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时,他却以迅雷的速度,抓过了她的手,拉向了自己。这一力道奇大,奇快,偏生没有拉痛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