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痛得冷汗渗满额头,汗与泪交融,脸上成了一个喷泉,却咬牙切齿的迸出:“我要逆转天命,我不该顺应天命……何至能改变的,花羽能改变的,我也能!我……”
沐之语慌忙捂住了她的嘴。“纱儿,不要再说下去了。你已经撑不住了。我抱你回去,都听你的,孩子不要了。”
把神志不清的她打横抱起,轻功划地,悲痛道:“纱儿,还能听进去我的话么?现在的你不要激动,把气力都留着,保持神智,不然,你的命还没有改回来,人就已经……”
手下湿淋淋的触感告诉他,羊水已经破了。这种形势,已经骑虎难下了,孩子必须尽快引出。
“把药喝下。这是引产药。”沐之语抬起她的下颚,但是药水始终喂不进她。他唯有狠下痛心,捏开她的下颚,把药往里面倒。
“纱儿,我知道你很痛。但是倘若喝不下这药,孩子能出来的机会更渺小了。”
“呃!呃……”悲惨痛苦的女人声音不断从房间里传出。
其木德·布日固德在开煲烧水,少年用小盆子装满水,端着满满的热水走到房门。其木德·敖登格日乐在房门出接过少年递上的热水,小小的身子甚是吃力。就这样一传一接间,房间里的盆子都接满了充足的热水。
少年看到敖登格日乐掩上门,从里面走出来,轻拍了拍她的头。“害怕么?”
敖登格日乐摇着头,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少年道:“哥哥,我不害怕。当时我和父亲在荒山野岭时,经历过比这更可怕的事情呢。不过里面的夫人肯定很痛很痛。”尽管知道少年听不懂她的话,她还是坚持要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
摇头还是看得明白的。“孩子,你真勇敢。”
“哥哥,我听父亲说,我们可能要在中原住很久。所以,我必须要学好中原的话。以后也能和你聊天,这样,你也不孤单了。”
房间内的两个人都大汗淋漓,慕轻纱嘴里咬着木棒,手紧抓着床单,平时弱小的力道居然能把几层厚的床单都撕裂了。床榻上的血水更是怵目惊心。
这样非人的折磨,最痛的是两个人。
“纱儿,你想着你的动力,你想着求生的意志……”
这点痛不算什么,君凌风带挈于我的疼痛,那才叫得人生死不能。这样的痛算什么!算什么!
原本皱成一团的脸蛋,双眼奇突的睁开,眼里戾气混浊。
正在别处昏天暗地的拿着纸寻人的君凌风,心口无端疼痛起来。他无措的靠在一旁的墙上,气喘呼呼。纱儿,你是不是出事了?纱儿,你到底在哪里?天若有好心之德,求求您指引我君凌风一条明路吧!
纱儿,为何一声不吭就要离开我?无论你做过什么,我都不介意,都不介意。只求你回来我身边。就算让我此刻看到你一眼,然后死去,也甘愿。
房子里的声音消停,似乎已经好了。隔了许久,却不见沐之语出来。
少年随便扒了几口饭,便已没有了食欲,他非常不安的看着父女两。“师傅已经七天没有出过房门了,送饭菜进去又不许。真是急死人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布日固德也放下饭碗,无奈的看向他。
他相信他高强圣明的师傅,还是非常有分寸。他必须忍忍忍!不能进去坏了师傅的心血。
“吾人能不能问你一件事?”
“哦。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少年看了一眼布日固德的表情,已机智的猜出来。“你是想问,孩子是不是我师傅的?是不是我师傅抛弃了那位夫人?”
布日固德露出赞赏的表情。“中原人真是人才辈出,就连一个十岁小子也能察言观色。”
他也不是中原人啦。但是,人家的身份是不能说出来的,只能师傅知道。“要是有的选择,我宁愿自己不是这样。要是我的爹……”少年紧张的把话咽下,后又换上另一幅神色。“哎,我告诉你啊。你们可不能乱给我师傅按帽子。想我在这里和师傅生活了大半年,那孩子也是六个月,我师父怎么打的种。况且,我看得出师傅对那名夫人用情深刻。就是我也奇怪,为何我那无所不能、上天入地的师傅,会对这个奇奇怪怪的女子这么用心。我总觉得她不是好人。哎,说到此,你们跟她一起来的,她是怎样的人?”
“吾人也不是很清楚。总觉得她很不简单,”
“希望不要把师傅又害了就好……”少年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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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嚓”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少年飞快的冲了上去。
满脸倦容的师傅,秀气的脸惨白惨白,疲软不堪的身子勉强能依着门站立。
少年焦虑万分,弯起身子背起就要倒下来的师傅,回到另一间房子。“师傅,药汤准备好了。”师傅,你好惨啊,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少年关上门,回到了慕轻纱的这间房。收拾起地上触目惊心的血布、血衣等……走之前还是忍住好奇心没有过去屏风那边看一样慕轻纱,因为他怕师傅会发现。
我的傻师傅啊,自己都半死不活了,还要扑心扑命去救人。他偏着头非常疑惑。情?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中原人真是奇怪!他想起屋子里那个大汉经常皱着眉头看着那些药材,无奈的说:中原人有些奇怪又不得不佩服!或许我们就是不够奇怪,所以才会堕落。
“为何这几天又忽视我,不来看我?”房间里的女子躺在床榻上,侧身背对着他,貌似在闹着小别扭。
沐之语有些怔住,他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深爱的纱儿会用这种方式跟他说话。
把盘子上的衣服放在床边,他有些呆然,喉边的话不知道怎么出口。“纱儿……”除了一声轻轻的叫唤,他不知道要去怎么解释。这不像从前的他,因为面对他的也不是从前的她。
慕轻纱轻叹:“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你从前很会哄人的。”
手想覆上她的肩头又怯意的退开。其实是没想过,她会接受他。好像他只知道追求,却忘了想象和她的以后。“纱儿,我没有想过你会接受我,所以不敢想象和你怎么去生活。现在……”
“小产的那一晚,你不是早就看得透了……”
沐之语猜测不到她的心意,以为她要生气。“那样的情景……如果有条件,我会找个稳婆的。”
“若是别人个看了我的身子,现在醒来我一定会……”她故意停止警告,给人想的余地。转过身子,看着无措的他。“我要起来。”
沐之语倾身把她揽起,而后退开。
慕轻纱捂着腹部,下身还是隐隐作痛。她记得,疼痛分为十二级。而生子就是最高的那一级别--十二级。前几天痛的死去活来,现在还得要几个月才能慢慢复原。
“纱儿……”
“嗯?”
“你怎么不问,那个无缘的孩子,现在在哪里了?”
她的脸刷拉拉结了一层霜。“本已放弃,无需再在意。”她转移话题。“我的包袱在哪?”
沐之语走了出去,一会又折了回来,把包裹放在床上。
“你坐下,把它打开。”
沐之语依她言,打开包裹,第一个映入眼中的是那本《西游释厄传》,顿时一阵。之前的回忆也涌了上来。心中因为那个无缘完成的承诺而阵阵抽痛。
“我说过要和你一起看完它的。”她把书拿出来,放在他的手上。“我的承诺在那一刻断裂,这一刻重新续回来。我们还有一生可以去修补这段伤痛。”
她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冰冰凉凉的,麻木的思觉也觉醒,疼惜浮现心头。
因为这句话,沐之语已经被感动得无以复加。
把他的手覆在脸上,她闭上眼睛,压下来这里之前的罪恶感。是的,她不会再利用他了,再也不会了。从今以后,她会牢牢把他系在心房上。
纱儿,我是不是在发梦,我又是在自我幻想吧。可是,这种温暖的感觉却如此震撼。我从来都没有这样的感觉,会不会再有一天,它又离我而去?
两个月后--
慕轻纱的身子在沐之语的调养下,没有孱弱,只有更容光焕发。只是慕轻纱不明白,为何那个少年,每次看到她,师……师……师了半天,又欲言又止。到底,沐之语有什么是在隐瞒她的?
又来了!少年先是安静的进来摆饭菜,而后又满眼内容看着她。叹了口气,又要转身出去。
“等等。”她站了起来。其实她这两个月几乎都是躺在床上度过,没有机会更没有精力出去看看。每次沐之语睡觉前都会离开这里,而那十个小时,她不知道他在外面做了什么。难道问题就出在他出去歇息这上面。“我知道你有话要告诉你。”
“师……师娘。没有事。”少年似乎对这个称呼还是不适应,这还是慕轻纱给他要求的。
这时,沐之语正好也走了进来。
“之语,这个孩子,是什么来历?”
少年绷住了神经,眼睛睁大。“怎么把事情拉到我身上来了?”
沐之语坐了下来,看了一眼少年,又凝住慕轻纱。“我今天来,正好要告诉你一些事。此事重大,你最好有心理准备。”说完,他按住了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