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终于明白,这种感觉,可不止止是惋惜,还有心疼、无奈、悲凉、惆怅……
小手无力的垂在腰侧,她的头也耸了下来。没错,慕轻纱还是选择了君凌风。这次,是他紧紧的抱着她,密密的包围着她,牢牢的抓紧这份得来不易的幸福。
那晚月光宠幸的花田下,她发上的簪子脱落,一头青丝与风飘舞,黑色的披风卷起了晚风的落寞,绚烂的明眸绽出情花。他站着,望着她像只百灵鸟一样跃着来,就那么扑入他的怀内……她还说过:“若怜百花有情,秋来含羞带怯,覆上残枝断瓣,我与你融一体。花田爱!”
今晚月光降临的梨树下,她僵硬的朝他走来,在他热切的目光下投入了他张开的怀抱中。只是,她依然无力去抱着他,不能再和他揉成一体。“莫让回忆悄然斑驳如花容颜。”这是她唱过的歌词,他认为她的歌都是为他而唱,所以他都记在心内。可惜,痛彻思痛也解不开孽缘。相比所有男子,他毫无付出,最没有资格得到她。他就这么亏欠着她,就只能无能的接受着她对他一直以来的原谅和付出。
廖泽岩看得怒火和妒火焚焚燃烧,衣摆倏地一甩,决然离去。他会再度回到她的身边的,再度,那就是永相随……
月色没有放过任何一个悄然的身影。走得这么急,不是因为生气,而是来不及了……伸手接住喉头涌上来的甜血,沐之语捂着创巨痛深的胸口,不停甩着欲裂的脑袋。幸好,还是没有让她看到。没有必要让她心头增加包袱,她幸福,他亦然已足。
恍然间,他的耳朵不断回旋着那句理所当然的‘沐之语,良人可以守护着他的爱人一生,但是我只愿守护着我的爱人’。甜蜜的画面少得可怜,却在他的脑海里历历在目,不停的旋转着。昔日的誓言成了食言,食言成了逝言,逝言成了失言。还有谁记起当初的悸动,还有谁念念不忘不过弹指的琴弦声,还有谁的鲜血只为伊人流?
“纱儿,不要因为一时之气而去答应我。后果……”
“我不是用你来气君凌风,没有必要。我虽然现在不爱你,可是却是对你的感情越来越深,深得连我都不敢相信。”
“你不必勉强自己的,没有必要因为感激而让自己后悔终生。”
“我没有勉强自己,我也不会后悔的。我决定过的事,从来就没有后悔过。唯一的一件就是我对君凌风的追逐,那根本就是毫无意义、好不值得的付出。”
“我负了你,你就拿这把无坚不摧的短剑杀了我吧。”
“不,我会杀了自己。”
“你这只手现在动不了,我会让它痊愈的。到时候,我还要听你弹唱好听的歌曲呢!”
“无妨,我给你吹笛好不?”
他翻出枕头下那本还没有看完的《西游记》,紧紧的攥在手上。那时,她巧笑倩兮的拉着他的衣袖,眼内有着与他同样的憧憬。“等我们离开汴京,我们就好好看这本西游记。你可不知道,它是多么的精彩呢……”
血不自觉的溢出嘴角,滴在了书面上,他慌张的用衣袖把血迹擦去,收入了怀内。
当晚,她在他的身下,承受着他温柔的缠绵。一次次索求无度的求欢,她化成了一滩春水,所有的伤痛被她深深的埋藏下去……
半个月后--
蒋碧松走进来,利落的刷了几下衣摆和袖子,跪了下去。“启禀皇上,城墙侍卫首长刚才汇报了消息。狼烟已在西夏处升起。而蒙古处,也收到了飞鸽传书。”
小七子上前接过书信,并递给了嘉园帝。金甲芊指优雅至极的拆开信封,丹凤眼徐徐扫阅着。
室内静置了很久,久到蒋碧松的膝盖都麻痹着痛。莫不是信上出了什么意外!?
嘉园帝摊开宣纸并那墨研压住,信手取来桌上的毛笔,蘸了墨,提笔写着……“把信取下去,回复蒙古。”小七子接过了信,走向蒋碧松。
“希望是真的完成了任务,就怕是计。有心人特意做的将计就计。”
“皇上英明。”没有猜错的话,皇上刚才是在沉思。究竟出了什么意外?“启禀皇上,带旗统领和奥利奥王子现正赶回宫内迎春岁。”
嘉园帝再度摊开宣纸,又涓涓落笔。“这封信给带旗统领。”
“哒哒……”
“哒哒……”
“夫人……夫人……”
依然是那件黑色纹银的披风,依然是那身朴素的长衫,依然是面无表情,依然是坐在火炉旁,依然是阅读着那本书。
君凌风从床上坐起来,看向背对着她的慕轻纱。“纱儿?”如同外面一样,连续唤了几声都没有反应。君凌风披衣下床,去开了门。
小豆和小米走了进来,瞥了一眼姑爷的脸色,小心道。“不好意思啊姑爷,打扰你们休息了。”是慕轻纱准许她们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有事,就可以来找她。
长手从身后圈住了她的腰肢,俊容挨近她的脖子间,铺散着的丝发又亲密的缱绻在一起“纱儿,太专注了吧。”他发觉,她神游越来越严重。她的心事重重,他也知道她的冀盼他却不能解开她的心结。明明亲密无间,却又仿佛隔着无形的簿纱,一点就穿,穿了又继续凝聚成薄纱。这样的感觉,只会让彼此都不安。除了面对他时会露出一个半个笑容外,她还是太过平淡了。
他的手拂回了她的思绪,“嗯。”她没有留意君凌风刚才在她耳边说什么,不过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这本书你研究了半个月了,想着什么?”他都已经看过三遍了。
“上面都是白话文,我看起来很费时和费神。终于在刚才,我把它看完了。你又以为我在心事重重了吧,其实我只是在深切想着一个问题。我问你,你对这本书有什么看法?”
“满眼珠光宝气、玉宇琼枝、如梦如幻、恍入仙境,很精彩的神话故事。我觉得他们四人首先很重精神,四个人有团体合作的精神和对艰难困苦的不畏惧的精神、以及信念的执着和不屈不挠;其次是行动方式、团体行动、各发挥自己的长处、即使是笨的也用本办法来打拚,不被诱惑、坚持理想。作为成功的典范,经历各种劫难之后就是成功的曙光,每个人依靠团体来生存,同时依赖团体来发挥自己的特长,并且通过自己的努力,使得团体得到胜利,并且也锻炼了自己。”
“我倒是觉得是因为仇恨……算尽九九八十一难终于到了西天,历经万险原来是为了仇人相见。”她转过身去,仰首直直的对上他的眼睛。“我也是猴年,所以我对孙悟空有一种独特的偏爱。孙悟空其实也不过是一个没有受过教育的孩子,它做出那么多滔天的事情来,也只是没有人能替他正确引导罢了。懵然不知的情况下,扼杀在五指山下五百年,谁能读懂它的孤独?它孤独的在山下怨念着,就算五百年过去了,也是不能把它的劣性减去。如来对它的引导,它没有领悟到分毫。在历经万险后,它又有了新的大彻大悟。说句好听的是在一点点赎罪,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为了重见仇人罢了。人生就是这么可笑,兜兜转转,最终只会回到原点。”
他是精明的商人,无论拿什么事情对比,他想到的都是精神、团体、合作;她是从现代到古代,在情感和仇恨磕磕碰碰的女子,如今她想到的,也只能是仇恨了。
“人变得再多还可以回到原点,历经桑海沧田的心,就只能慢慢抚平了。”手隔着衣衫烙在她的胸口前。“慢慢……为什么不是满满?”
他对她无微不至,疼爱至极,疼得她甚至不习惯这样的他。他很努力在弥补着过去的阴影,她也很努力的感受他对她的好,努力的去逐渐忘却过去。她不是没有感动过,只是经历到现在,她最不缺乏的就是被感动的瞬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除非她的伤痛随同记忆一同消失去,除非这种日子能淡定下来,除非她的爱再次把梦魇战胜。
“你也想得太多了。”她侧着头,轻轻拍着他的脸颊。她认为沐之语的医术是万能的,所以包括君凌风脸上的疤痕。照着这种伤疤的生长情况,该是皮肤的萎缩,如今,已经完美痊愈。没有办法,咱大中华的医术神造指数那是不用夸的。“我先帮你梳头。”她的指头已经长出了暗淡的指甲,比起以前光泽通透的指甲来,凹凸坚硬,与纤纤玉手毫不相衬。
他在她的小嘴偷了一个香吻,然后拉着她来至镜面前,把书放置梳妆桌上,坐了下来。
慕轻纱这才看到了一直站在那低着头的小豆和小米。“小豆、小米,又给我带来什么好消息了?”手边的开始了梳头的动作。梳头、穿衣这种缱绻的眷顾,每天都在他们之间。他还笑着说过,她的触碰,让他很放松很安心,比起从小到大给他梳头婢女都来得舒服,是世间最体贴的肌肤相亲。
对于君凌风来说,这头白发是耻辱。对于她来说,她爱死了这种发色。那种柔软顺滑的触感,从指间滑落、飘絮,乖巧的在她手中演变成各种形状,纯洁得常常让她迷失进去。忽然有一个想法:还没来得及携手到老,这头发就先白了!是可悲还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