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门口又走进了一个男人,乃皇家统军首领沈复松。
“属下参见皇上。”
“廖泽岩的情况怎样?”
沈复松道:“启禀皇上,廖泽岩到现在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原本该把他杀了,可是,昨晚探子传回消息。君凌风确实在叛军手中,而主使人正是何至。何至发话要用君凌风换回廖泽岩。探子没能查探到君凌风是怎么落在何至手中。”
这是在等皇帝的应承,换还是不换。
“在朕的地道下,所有人的下落都是安全无碍,唯独君凌风。若能做到无声无息的掳人,除非是君凌风自己送上门。到底是君凌风中了对方的局还是君凌风与叛军的向朕设的局,朕被国事烦扰,已不得然也。此事你们有何看法?”慕曦诠一直以来就对君凌风留有防心,现下一有漏洞,他立马就想到这点。方上舟和沈复松心中打着交战,一时还在猜想。
打仗国力必定过度消耗,国库不足一直以来都是君凌风作填补。之前他为一个女子弄垮了所有,后来也是皇帝暗中替他通络各方各地的商道,他才得以继续经商。君凌风的经商才能,数尽天下没有其二人能比得上。他能把所有的生意都办得又快又畅、又稳又妥、有声有色。皇帝与他互帮互利,时局关下,皇帝需要他的钱财。君凌风与皇帝的合作自然不是自愿的,君主开口,谁都不能抗口。
方上舟道:“启禀皇上,事关重大,属下不敢贸然断定。”
沈复松道:“启禀皇上,此事跷蹊处多,属下也不敢贸然定夺。”
慕曦诠心下不快。这时,又来了一个报告的人,此人急急的跪下。“启禀皇上,太子……太子殿下……”
慕曦诠顾不得此人闯进来的鲁莽,立马站起身来,衣摆拂啸而去。
听到太医报告的太子已逝去的消息,慕曦诠整个肩头都垮了下来。他的儿啊,这么年轻就撒手人寰了吗!
在所有人都离去的时候。他还是倒在了床沿边,手抚上了慕知恒的额头,眼眶泛红涩痛,心口亦撕心裂肺。
“有些话,就算再亲信的下属也不能说。朕只能跟你说,可是你还没有给朕商量的时间,就已经……”慕曦诠站了起来,大手搭上结实的床杆,语气悲痛。“百姓水深火热,到处生灵涂炭,朕何曾不知道?这场仗叫朕如何打,保得住江山却保不住子民。没有了百姓,没有了子民,那还会是朕的河山吗?恒儿,你教教为父如何去做?”
醒来,是因为透肤的冷。她觉得好累,缓缓的打开眼睑。
入眼是一片漆黑,两手在地上摸索着冷硬的地板,却摸到了一冷硬的凹凸物体。
这是什么?她毫无惧意的继续摸索着。
可是,刚才被冻伤的手,已无能为力摸索出面前的物体。
这里是哪里?她昏倒在路边,没有人发现吗?
火光涌入瞳孔,她不甚适应的抬手挡住了光线。
周围一边寂静,她不知所以的放下手,却见到何至站在面前。
何至离得她不远不近,居高临下的睨着她。
他从来都不会靠近她,这个男人厌恶她的身心,就像以前的君凌风一样。
她这才发现,自己不是在什么路边,而是在一个石室。再转头一看,她不由得被吓到,原来,她身旁的是一个人。不,那僵硬的程度,应该是条死尸。她刚才就那么摸着这条尸体,想着,胃部就隐隐作呕。
那人满头白发,膝盖跪在铁链上,两手被钉在地上,头吊在胸前。
“你知道他是何人吗?”何至阴阳怪气道。
心口一震,她慌忙抬起那个人的头。
脸孔粘着缕缕银丝,她伸出手拨到了一边。这是君凌风啊,那个说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的男子。
她的手不是已经冻得没有知觉了,是那么的冰冻的一双手啊,为何他脸上的冰冷她却能感觉到,比她的手还有冰冻。
他就这麽死了吗?就这么死在了她的眼前?
“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太医刚刚宣布,慕知恒已经气绝身亡,你一直以来苦心编织的美梦恐怕不能实现了。”
她在泪眼朦胧中,头一次看到了何至这样嗤笑的表情。
她太看得起自己了,到头来,哪个都救不出来。
她浑身发冷,寒彻入骨,血气翻腾,心口的痛再次被狠狠的撕裂开。身上的筋脉仿似被人拉出住,她失去自制力,全身的肌肉也痉挛,更多的痛一波接一波袭来。
毫无人格尊严在地上抽搐打滚,她的痛,急需解脱。
已经死了那么多的人,连君凌风也死了,这个世间,还有什么值得她留下的?
脖子的穴道又被点住,她一动不动的仰面躺在地上,太过激动,心口咕咚咕咚跳动剧烈。
“你怎么就这么喜欢死呢?真是可笑之极的蠢人。”何至淡然的眼眸覆上不屑,“他没有死。”
这句迟到的话击得她自动的昏厥过去。
何至耐着性子再度打通她的穴道,让她翻醒过来。
再度睁开眸子,她费力的抬起手,捂住痛得呛心掐肺的胸口。想要挪动双脚,却发现,刚才的打击她连双脚都没有感觉了。
手艰难的想着要爬向君凌风,却也是毫无感觉。
“告诉了你地道的入口,你就放了他?”
“你说呢?”
她疲累的闭上双眸,不再说话。
“你他都已经是待宰羔羊了,还有得选择?”
“我他都还有价值,你不敢杀的,你我亦心知肚明。”她蠕动着嘴角,声音虚弱漫出。
何至脸色一沉,没有接话。
“只要你放了他,我就告诉你。我就只有这个要求了。”
何至收下眼睑,许久,才应:“可以。”
何至拿过锁匙,把铁链和铁钉都打开。当铁钉扯出来的那一刻,她睁大了眼睛,那黑色的血迹,只是滴了几滴在地上。
君凌风还是维持那个姿势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单从他们囚禁她的方式,他身上也毫无血迹,她无法料到他在这里受到过什么极刑。
“他怎么满头白发?”与何至的一模一样。
“这要问他了。”白发,对于古人来说,是难以言喻的耻辱象征。何至见着君凌风的下场和他一样,他升起不少快意。
在铁链和铁钉扯走时,他就痛醒了几分,可是全身却僵硬得动不了。全身的疼痛就如同楼万胭刚才那样,五脏六腑无时无刻不钻着寒冷的痛。她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耳际,他误以为那是临死前的天籁之音。当听清了她们交谈的声音,他才迟疑的把眸子打开。
这一幕,几乎让他的眼睛瞬间盲蔽,她所带给他的世界的光亮,任何人事物都不能相比。
喉咙吞咽着,又是辣夹带着痛,他连开口唤她都不能。
她对上了他的眼眸,目光深深的绞在了一起。
就算被他伤得体无完肤,她还是能轻易的对他有着满腔的情、爱。早就在船创时,被他轻薄的她,早就沦落了不能回头的境地。
身体不知哪里的力量,她匍匐在地,一点点的向他靠近。
小手抓住了他腰侧的衣服,她一点点攀上来,贴着他,抱着他,与他跪在一起。眼内的深情再也压抑不住,她再度全数毫无保留的奉献给他。“我来了。”
他很想说话,可是喉咙不给他机会,他只能吞咽着火辣辣的喉咙。
“你很渴吗?”对于他,她心细、眼密。
他的眼神给了她解答,她转过头去,望着何至。
星眸微微顺着她的目光转去,他这才看到了何至的存在。
楼万胭没有开口,何至只会成心害她,要她难堪。
转过头,她收回手,朝刚才被琴弦捅穿的伤口那,用牙齿重复啃咬吸汲着那个伤口,直到有新鲜的鲜血流出来。
慕均遥说过的,她的鲜血百毒不侵,很补的吧!
手指强把掰着他的嘴唇,他却被她的举动憾住,牙齿咬紧。
怎么可以饮她的血,那他还是人吗?这个女子,她已经为他牺牲得够多了。
“你不喝,我就让它一直滴。”绝不是赌气。
心头又是苦涩又是感动,他只能虚弱的张开口来。
把手掌靠到了他的嘴边,她喃喃:“我们的伤口都是一样的,看来真是天意。”
血顺着他的嘴角沿下,他艰难的伸出舌头舔着她的手心。他惊觉她手心的冰冷,连血都是冰凉的;她亦惊觉他的唇舌也是冰冷的。
眼看伤口流出的血越来越少,她焦急的叫道:“你吸啊,用力吸。”
他边舔边噏,血还是从他的嘴角流下,鲜血浸湿了白色的衣领。
她抽回手,继续啃咬着那个伤口,手心血肉模糊,皮肉都被她翻了出来。
一手推到他,放直了他的双腿。她俯在他的身上,手掌放在了他的唇边,血这一滴不漏的滑入了他的口内。他满眼痛楚的望着天花板,心口越积越痛。
看到他半死不活的模样,她比谁都痛。
她这般待他,为何他以往可以那般狠心的待她?
这么好的女子,他不配,不配啊!
这二十二年,君凌风你白活了,都白活了!
若他能出得去,今生定不负她,好好爱她,待她如珠如宝。对,他爱她,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时爱上的她。等到发现的那一刻,他才知道已经迟了。原本以为会永远的失去她,岂料,这变故使得他们再度重逢。他在牢内所受的所有苦难,都值了,只要她肯再回到他身边。就算要他付出生命也好,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