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的泪珠滴落象牙梳上,她朦胧的凝着泪融了梳子的敢。那是她的泪吗!她有多久没有留过泪了?
手无意识的攀上脸颊,触手不到任何湿濡,心口顿梗,她并没有流泪。
那是……
胸前的手颤抖着,火光照耀在他的脸上,并没有覆上橘黄或是火红的色彩,只是格外的苍白。那白得近乎透明的脸蛋,泪就是这么从他闪闪发亮的桃花眸滑落,没有眷恋发紫的薄唇,滴落于他紧抓着的梳子上。
他就那么无措的在她面前滑着珠滴,魅光的眸子载满痛楚:“梳子不是什么象牙而作,世间最舒服的梳子是牛角所造。齿疏不伤头皮和青丝,齿圆能活络头皮。你中了三日奈何的时候,就是这把梳子用来梳理我的青丝与你的青丝。那时,你躺在我的怀内,彼此的青丝缠绕,那是恋人最缱绻的亲密。二十年的年华从来没有想过的感受就这么蔓延心头……甜蜜?至少我可以认为,它是唯一对我不依不舍的你。我幻想过,若是那副光景,就这么抱着青丝而到白头,该是多么的幸福至死。从来,我都不会用脑子去想过这些山盟海誓,遇到了你,它们一次次的在我脑海里盘旋着,我不得不作着天真的幻想。连幻想都是奢侈,连幻想都会成为你负累,那么,我不再去提你好了。只是,我再怎么能忍受,我也不能忍受……”
他的手按实了她的胸脯,揉捏着,搓握着,力度大得她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那触感。
“痛……”小手执住了他的手,却不够力度推开他。
神情凝结冰冷,薄唇激动呼着大气,她敢肯定,那绝不是****的气息,而是生气。
“痛吗?你这个石人,还感觉得到痛吗?吐那么多血你不痛,万针捅脚你不痛,冻得周身伤痕你不痛……”
他的话触动了她一直以来平静的涟漪,在心头久久的扩散。他既然知道那么多,为何还要挖着她的伤口。“不要碰我……你怎么能再碰我……我以为你还会尊重我。”自从上次那一巴掌后,他没有再越矩一分一毫。更多的付出是情感上的赋予,自己继续的被他像个宝捧在手心里无微不至的疼着。
下一刻,他的手已用力的收了回去,那把牛角梳也早就成了粉末。他言不搭语:“你比我痛吗?”他眼神失去了光彩,语气轻轻喃。
楼万胭已想出了他情绪的大幅度转变。那是刚才,她心内想着君凌风的话刚好一个不漏的落入了他的手心,传达到了他的脑海中。她不是故意那么想的,刚才只是情难自控。“我与你一样,都是情难自禁。你怨得了谁?”一方面因为他的痴,一方面因为君凌风这块触不得的暗礁,所以,她也痛极难耐的朝他吼。
“我忍受得够彻底了,我不能忍受,不能忍受君凌风的存在了。”
她倏地站了起来,脸容也恢复平静,居高临下的睨着他。“你又想要用你那冰清玉洁的爪子杀人了?那你,先毁了我吧。”
心口的痛楚又被撕开,他百口都难说出话来。
上一刻所有的亲密已隔世般久远,他扶着桌案,颤抖的站了起来。腿下是软的,他在害怕,他很害怕会失去她。
“对不起,我以为我已经控制得够好,没想到,还是……”慕均遥复杂的凝着她的面容,转身迈开。
步子一顿,逸出:“你不知道,我是不可能会碰你的。”
这句无奈到尽的话,她又能读懂得了几分?
雪飘落的花园,梅花点点缀在枝头。刚融化的雪一个上午又覆满枝桠,雪拥抱包围着梅朵花骨儿,织出棉花般绒绒的外衣,淡淡的粉红透出,白与粉红最完美的组合,美极、幻极……
在广东这种温暖潮湿的城市长大的楼万胭,甚少见着这般唯美的雪景。可是,心情还是依然沉重着,再美的花儿被雪压着,美则美,估计也是不会好受的吧!
唤侍卫取来古筝,擅走石椅上的雪,她坐在屋外的石凳上。
取下手套,十指立马尝到了穿透骨头的寒冷。痛吗?痛,很痛,如他所说,她却忘记了去感觉。
这乐器,打从发生了那么多事以后,她就没有再碰过。就连想起来的时间都没有。
纤纤十指落在琴弦上,拨了几个音,却发觉手指真的已然冻得完全冰硬。那种痛,真的很痛啊!为何她完全不想着收手,完全麻木了?
恍惚间,信手拨弄着琴弦,清脆纯净的音符从指间弹出,思绪也飞到了开始。
一叶扁舟,一卷黄庭,掬一捧月华,披一肩清风,斟一杯浊酒,对月遥寄,歌者如我,如此逍遥也不枉此生了!
忘了这句美好无比的词是出自哪个名家或是无名之辈之口,可是,这是她最初的孺慕之望。
她以为她可以,生命在遇到他的那刻,全然变了数。
痛得越多,就越麻木,经历得越多,就越不在乎。到最后,心遗落在哪个光景,还是哪个世纪?
时光荏苒,弹指一挥间,许多往事皆成陌路,唯那份淡然,依然伴我从容地行走,游离于红尘与岁月之间,禁不住低语:浮生若尘,尘世如影。
白皙的手指染上淡红,淡红透出浅紫、深紫……
“hahahe……”
柔情似水的吟唱从口中无谱逸出,就如同手中的音符,也是随境而弹。
天籁般空灵的声音,如泣如诉,渗透忧伤的情感痕迹,听者伤心,闻着感怀。
眉宇微蹙,慕均遥站在门口处,感觉自己像是进入了如梦如幻的美景。
他从来都不知道,她懂音乐。
紫红的十指拨出“铮铮淙淙”、余音渺渺,清晰悦耳,娴熟的一谱一调,浃髓沦肤。
她的染神刻骨他岂会不懂,那手指越是弹着,他就越是心痛。她还是太过执着了。看来,还是给她备好药是最佳做法。
再度回到庭院的时候,她的琴声还没有停下来。
造工精致的古筝放在对面,他站在她的对面,距离三丈远,两人格目相望。
芊指一顿,所有婉耳的琴声都消顿,只剩下雪落的声音。
在她昨晚又一次与他决绝后,她以为他生气了,至少也会等气消了才会来找她。没想到,隔天就拿着古筝来与她对弹了。她风度的伸出一手,邀请道:“合奏么?”她不是小气的人,就算小气是女人的权利,她也不喜欢斗气。
“我刚好只会弹筝。”褪下手套,纤长白皙的十指也露了出来。食指举至脖间,绕着绳结,丝带松散,食指轻挑,举起整件皮裘,翩翩坠入了雪地上。“你的吟唱,空灵而清透,能让人陶醉万分。我从来没有听过那么好听的音符。”
里面是套做工贴身的浅蓝绸衣,绸缎的光泽能翻着光泽,交叉衣领圈圈绣金圈的纹边,外罩透影白纱。衣服合体修身,肩膀至腰杆的弧度,被完美的勾勒了出来,那不是强壮的身段,而是瘦得看似文弱。但是她清楚的知道,他的力量那可是无穷的劲大。
额前留着飘逸不齐的刘海,拨至一边,黑亮的丝发在头后侧挑成散而不乱的髻,两条纹路独特的宝蓝色短玉簪穿没落在发髻间,只一边的顶端露出半寸的长度。优美俊秀的脸型,墨色的星眉对于男人来说偏细,桃花眼是不必说的妖惑醉人,鼻子突兀适中,淡红的薄唇里的皓齿总是吝于光露。就算说话,也是微启薄唇,线条虽优美却冷淡,笑也是仅仅的勾勒笑痕。
比起那些西装革面,她真的觉得古代的审美观念更是让人惊叹。无论是君凌风、蓝清皓、光竹宁、何至、慕均遥、慕知恒,每个人的衣着华丽而不奢华、贵气而不俗气,美男的气质难以用笔墨来形容一二。
他穿着男装,真的很好看,还是出尘的美。多了一分俊逸之气,雪的细细点落,更是让他气质丰神秀骨,天神入凡。
察觉自己已经观察他许久,缓过神来,垂下眼帘,再度拨弄着音符。“我唱歌这里没有人能听得惯,只有哼着不成谱的调抒发下情绪。”
手指越发的僵硬,接近毫无感觉。
慕均遥那边也调试了几声琴声,脸容看似专注,其实心神已飞在了她的手指上。“要不你歇息下,我来弹。”
自然知道慕均遥的想法,她噙着浅浅的弧度,唇角弱痕。“你这是看不起人?缺的就是对奏的享受,十指不过无灵得肉体,我的心境还是清明得很。”
无声的叹息,他不是君凌风,做不到能让她改变的能力。“开心点,好吗?”
唇角的笑意扩大,那是她的不以为意。
“铮铮淙淙”流泻在空气内,慕均遥也染指跟上。
就是这样的光景,弹指间,拨弄了两人本就不平的心境。
他的加入并没有能使曲调畅快起来,终因彼此的心境相同,而逐渐也跟着她拨弄出幽幽苍凉的曲调。
怨怀无托、信音辽邈,良人如何摆弄?
他深深的凝望着她,不放弃的追逐她的眸光,而她,也对上了他。
如他所认识的她,还是那么波澜不惊。
在他所见过的抚琴美人之中,随着音乐的一波一动,是喜是悲,眉目都婉婉传情,神容都落入了感情。
她是从前就是这么弹琴或是现在才会这样?
他无从了解,他只觉得,她与他,在这点上,都是一样。
他们的关系,还是他只能在原地徘徊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