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见过,我只是听说。不单只我没有见过,其他人也没有人见过。听说他还是老戴着面具的,而且,露面的次数并不多。”
楼万胭心内百思千回,想法渐次吻合。“接着说下去。”
“君府改成沐府,一直以来,也无风无浪。后来,齐州大乱开始,蓝府也在一夜之间消失无踪,就剩下了整间空溜溜的大屋了。我想,这应该是和嘉园起义有关。依着我爹的说法是,君府没落,蓝府自然也不济。其实我不是这么想的,蓝公子那是在扬州人人夸的有本事,我想他不必要靠君老爷才能活吧。慕公子,你那时不是跟着君老爷吗,我爹说你跟着君凌风去别处风生水起了。娘也说,男人有了钱就会坏了,叫我赶快嫁给莫侯爷,不要再等你了。可是现在,你还不是念着我小俏吗?”说着说着,陈小俏笑弯了眉,小手绕过桌沿,在下面拉着楼万胭的衣袖。“慕公子,君老爷呢?”
没有了那个凶恶的男人在,她就可以和她的慕公子好好生活了。
“小俏。”她拉开缠紧她的那双小手,吐了口气,淡淡的道:“我刚才跟你说过,我们是宫内一品职的,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吗?”
她的脸容过于凝重,这是陈小俏从来没有见着过的,她茫茫然的问道:“宰相?”
“不对。”
“太师?太傅?太保?大学士?领侍卫内大臣?”
陈小俏的回答,她一一都摇着头,最后,才出声:“我是公主。”
这个答案陈小俏立马就不相信了,她笑着说:“怎么可能嘛,你明明是男的。我还、还摸过你的……胸部呢。”
楼万胭褪下手套,解开系带,手伸入衣内掏扯,慕均遥不甚自然的转过身去。
半晌,一块长约四寸,宽约两寸的长方形板块放在了桌子上。“这是我特制的人形躯板,隔着衣服摸起来,其实还是有区别的。只不过你从来没有摸过真正的男人罢了。”这种板子,先是按照她需要的身体部位,用特制的石膏倒出一个模型来。为了石膏不失柔软度,她需要里外加入一快兽皮。接下来可以交给窑瓷,抛光之类的进一步处理。这样就可以得出来一件柔软相似人体触感的护甲来。
她的软甲只是套住了前面的部位,未免累赘,背部是缕空的。
陈小俏蹙着眉宇,手颤抖的抚上那层厚厚的躯板。
慕均遥也奇异的望着软甲,“你果然不简单。怎么会有人想得出来,这么奇怪的东西。”难怪,刚才抱着她时,就觉得……
“我还想,在这件软甲里,赛些刀枪不入的特质材料进去。就像是太子那件披风,可是,我还是找不到那种材料。”楼万胭暂时的忘记了一旁还在情绪崩溃中的陈小俏,有些得意的把自己的想法蹦出来。后来的时候,她才知道,那件披风是皇帝在太子的成年礼。
她要怎么相信,就算是眼睛看到了实情,她心内要怎么去接受?
她爱的,原来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女子。
不甘心吗?泪珠又涌上了眼眶,吧嗒吧嗒的滴了下来。
她可是一早就告诉过自己的啊,为什么要那么固执的蒙蔽自己的内心呢?心口传来的抽搐痛得泪流得更是汹涌。
陈小俏抬起头来,嘴痕的曲线又是委屈又是难过。“你告诉过我的,可是,我为什么要不相信呢?”
“小俏……这不能怪你……”不能怪她,那难道怪自己吗?楼万胭觉得自己说话越来越莫名其妙的。论责任,她是没有什么责任,追根究底,她又有着不能开脱的责任。深深的无奈,她抓过护甲,手却被陈小俏再度抓住。
“慕公……主,我……”陈小俏抽抽嗒嗒的死命抓着她的手,话也不知道怎么说,只是不停的摇着头。
就这么买了药,带着一个把她缠得更紧的小麻烦精回宫。
果然,厄运原来并不会完的。老天,至少让她喘口气消停下重来可好?
才踏入宫门,他们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立马落入了重重的包围之中。
数百只火把高举,领首的侍卫长恭谨道:“属下参见珺瑶公主和轻纱公主,太后有请。”
楼万胭昂起头,瞻望空洞的黑夜长空,木木然跟着领卫们走去。该死的,她和慕均遥之间还有好多问题没有审清呢。刚才那什么沐之语的神医,就是整个谜团的关键。她敢肯定,那绝对和慕均遥有关。说不定,根本就是慕均遥扮演的了。
陈小俏却还是红着鼻子,拉紧她的手,跟在后面。从开始到现在,那眼泪完全没有消停的迹象。也不知道死心没有,死心好了,别加上塌地就行了。
“纱儿。”慕均遥叫道。
“嗯?”这家伙,这副境地还想聊天啊?
“一会对着太后,你说话小心点。”
平生不做亏心事,别人找茬也莫惊。她现在就是这种心态。“你知道太后为什么要找我们吗?”
“我不能和你走得太近。”慕均遥说。
“她凭什么管我们。不,难道……”她凭什么管慕均遥?凭什么,凭什么啊?天,又滚来了一块谜团。
“总之,你凡事注意点。”慕均遥草草结束了这个话题。欲语还吐的模样让她多留了个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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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软榻上的太后还是如她想象般的雍容华贵,气质出尘……
太后淡淡的扫过他们三人,然后呼侍卫拉下了陈小俏。就这样,室内除了一个小太监外,总共只有四个人。
唇线勾勒起淡淡的弧度,足够优美动人。“别来无恙,哀家的两位小公主。”
“皇奶奶,您老有什么事吗?”楼万胭完全弄不清太后的意图,要是单纯聊个天、聚个话的话,需要赶走那么多人吗?而且,她们两个见面的次数才三次,连同这次也就第四次。可是,在滴血认亲时,太后分明是要置她于死地。
太后不甩她的话,视线落在了一旁的慕均遥身上。“哀家怎么看你们怎么像鬼祟,堂堂大宋公主,居然身着男装在城内乱逛。这不检点的行为,若是让子民知道,岂不荒唐。这一天,你们可是去哪来着?”
他们去哪关太后什么事,何须大张旗鼓的逮着他们来质问。
“儿臣去买药,制药。”
他为什么要告诉太后,大不了,就等太后自己查出来好了。至少,还能延迟时间去救人。
“宫内什么珍贵药材没有,需要溜出宫去。可要研制什么药来着?”
楼万胭谨慎的深视着太后的脸色,发觉她说这话总是平淡无波,那淡淡的唇痕,就像对着镜子演练过成千上万次的痕迹。矛盾之极,一方面觉得优雅和蔼,一方面又是空洞淡漠。
这样的人,肯定心内有鬼。
“儿臣最近在研制性味独特的毒药。”
楼万胭照旧维持微笑而无害的小女生模样。该死,太后这只老狐狸的演技也好得过分。慕均遥,你还真是这么老实,告诉她那么多干嘛?可是,太后怎么会知道他会医术,她清楚的记得,慕均遥跟她说过,他会医术和制药还有会武功的事,千万不能让人知道。除了何至知道外,照道理……她懵了,真的懵得七荤八素了。
“为何心血来潮研制毒药?可是要对什么人不利……还是--要救人?”
面对太后再度的质问,她又懵了。太后到底在逼问什么?还是说,她到底知道什么或是想知道什么?她讨厌这种说话暗着,还拖长带气的人,摆明就是心机特重。
“儿臣不是心血来潮,而是一早就打算研制的了。只是,之前一直有琐事缠身。”慕均遥望了楼万胭一眼,又低下头去。
太后这时才把目光移到了她的脸上,“这该成何体统,哀家可不打算轻饶你们。就罚你们先关入佛堂前,面壁思过好了。”
只是绕在她的脸上几分,太后的目光又停在了慕均遥脸上。
楼万胭比慕均遥答得更快:“我不依。我不去面壁。”开什么玩笑,君凌风和廖泽岩还不知下落呢,宫外还有个生死未卜的蓝清皓。若是被贸贸然关进去,何时何刻才能出得来。
“岂有违抗哀家命令的公主,你本就劣性深种。如今,可是连哀家都不放在眼内了!”淡漠的语气加重了几分,悦耳的声音无来由有着压迫力。
“你爱关水就关水,关火就关火,完全不晓得你说什么,本姑娘不奉陪。”阴阳怪气的太后,难不成还敢对她怎样?“走。”说着,她拉着慕均遥就要走。
身子被人往后一带,原来是小七子跃到了他们面前,慕均遥把她推至身后。“皇奶奶,儿臣遵命,这就去佛堂面壁思过。”慕均遥盯紧小七子说道。
“那不行,时间不等人。说什么我也不给关。”楼万胭急忙扯晃着他的袖子。
“你面对的不是皇后,太后要抓人,我们说什么也逃不去。”慕均遥握紧她的肩膀,俊容坚定,语气放柔。“就先委屈了你可好?深宫险恶难测,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了,别再闹出什么来了,好吗?”
“你这是要我这么做?”她做不到这么乖巧。若为了他,或许,她可以接受。
“对。”
“那得关几天?就算时间可以等,那么,人呢,人是不能等时间的。”
太后的声音又缓缓输了过来。“什么人不能等?”
慕均遥深深的与楼万胭对望,表情不变,须臾迟缓道:“那是、京城内的一个病人……蓝清皓。他已然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