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脸色微微一变,其实,她的一些话,已然微微卡在了心坎内。“他连这个都跟你说。”这件事,只有皇上和她知道。
“他没有跟我说。只是,我无意中看到了某些深藏的层面。就像,他的笑容。作为一个储君,满身琐事,来自母亲的压力,来自父皇的期望,来自全大宋人民的栋梁,何来那么多的欢笑。只怕,也是强颜吧。你是皇后,你必须的需要很多明着或是暗着的手段来巩固你的地位,你的威信。你的身上已经承载着所有女人的梦想,得到了你所要的母仪天下,为何还不放过她们?有一句话说,女人才懂女人的泪,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书红尘,对你从来就不会造成什么威胁,倘若你成全了他们。太子哥哥将会更感激你,他……”
眼神射出剑芒,她挤着牙齿:“来人!抓下她!”白皙的手拧紧了轿子的横杆,只有她心内明白,那是不过要稳住自己颤抖的身躯罢了。
“我有办法。”原本对着这个女人,她是想拿那些药粉整蛊她。可是,现在她想改变主意,想着说服她。毕竟,人心都是肉做的。就如同冰做的心都会有情,人何曾不是多情?
“本宫不想再听你的虚言假语!”
侍卫的靠近,她快速的解下脖子上的披风。那是她在梅花宴后的领悟,一件披风,可以做很多的事。包括自保。
双手被披风遮住,一朵鲜花不知从何而来,弹在披风之上。
在场所有人都不明白她在干什么,霎时望着她披风里不断弹出的鲜花。手一捏,再摊开来,洒满了一天五颜六色的花瓣,丝丝绕香,如白雪缱绻而飘下……
她在做什么?
“这个女子会妖术,抓住她!”光泽纤长的指甲指向了楼万胭。
“我只不过想惹你开心罢了。你却说我别有所图。哪个女子,不是花儿光鲜的出身,光鲜的披着华妆进宫内?到最后,君王一朝无情,哪个女子,不是如飘洒的花瓣一样,无家可归、渐渐枯萎而老。你至少还能母仪天下,那么,她们呢?皇后,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披风一闪,罩住了扑向他的侍卫,拳头砸在了他的后脑上。那侍卫却是毫无所伤的走出来,看来,她的力道,对于这些身强力壮的侍卫没有效果。
“你在教本宫做人的道理。本宫放眼天下,就没有见过你这么不知廉耻、不成体统的公主!”
“人在做,天在看。”披风就像是灵活的黑鸟,呼啸着翅膀,旋舞的快速,混绕了侍卫们的视线。没有人知道,下一刻黑鸟会吐出什么来。
“全部上去!”皇后低斥。
在场的侍卫走上去了,楼万胭不慌不忙,只是对着太后叹了口气。“若是我不肯,就算你这半个天下是你的,你也抓不了我。”
黑色的披风大肆摇摆下,又横出了无数的黑丝带,卷向了那群走过来的侍卫。侍卫顾不了那么多,照旧向她逼近。
一个侍卫扯住了黑丝带,岂料却是怎么也拉不到尾端。
其他侍卫也走过来拉,一条火线却逐渐从黑丝带下滑下。拉下的黑丝线全部着了火。这是慕均遥给她的火药。她自己稍做了些整修。材料也全摆在披风上。
黑丝线燃完,一抹奇怪的气味散发在空气中,侍卫马上捂上口鼻。可是,皇后也赶紧捂住嘴角,可是气味扩散得太快,扔了手帕的她,还是隐隐吸入了不少。
她退后了几步,平静的掠过一群站在原地的人。“没有用的,入了五孔也会浑身发软。”
果然,一众侍卫都纷纷倒地。
“你这是要谋反弑位不成!”一个嬷嬷在倒下之前,把身体移到了皇后身下。皇后软下来时,正好坐在她的身上。皇后虽然收,但好歹是个成年女人,一坐下去,那嬷嬷的腰骨霎间响起骨骼断裂的声音。老脸也痛苦不堪。
她走至皇后面前,居高临下的睨着她,神容还是那么淡定,美眸迫出洌然,粉唇微蠕。“皇后,你有你的手段,我也自有我的扼握。你知道吗,就算杀了你,我现在也能走得出这个皇宫大门。你信是不信?”
眯着凤眼盯着她,皇后不甚甘心,脸上依然孤傲。可能是刚才隔得太远,皇后没有看清慕轻纱的神情。作为一个女子,虽然是尊贵的公主,但是那种尊贵的气质和现在这种气息,是不同的,或许又有些相似。那是--席卷天下的气息。“你不是慕轻纱。你是谁?”
“皇后,这种欺君之罪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若是哀家说呢。”
一道淡淡的嗓音插入。
“皇上驾到!”
“太后驾到!”
太监尖细的嗓音也在此时喊起。
皇后听到太后的声音,先是一喜,在见到皇帝也出现了时,脸色一僵。自然落入了楼万胭、皇帝和太后的眼内。
“奴才见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奴才见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地上躺着的侍卫,连带惊慌跑出来的书红尘都跪着下来行礼。
感觉到皇上和太后投来的眸光,她低下头,双手重叠置于右侧腰间,双膝微曲。“儿臣拜见父皇、皇奶奶。”这个国度,本来就没有人权可说,不就行个礼,她拍戏时跪都跪多了。没有任何的生份,她只是扮演好现在的角色而已。
“这是怎么回事?”凌眼斜睨着地上所有的人,真正的君临天下。他刚从地道出来,没想到,首先收到不是太后作乱的消息,而是他这个一直被忽视许久的女儿惹出了祸。走来的路上,刚好见着太后也往这边来,这才知道,事情不是他想象中简单。怕不再是以前爬树,爬屋顶,捉弄夫子的小事了吧。
见着久未见着的女儿,皇帝的心内终是翻腾不已。这是他曾经用手心捧着长大的如花般的女儿啊,为何现在如此生疏僵硬。难不成,真是假冒的公主?
皇后难堪的说道:“皇上,这个女子定是假扮的公主。来人,给我撕下她脸上的假皮。”
皇帝不是进入地道了,怎么又出来了?那么,太子有没有出来呢?应该是没有,若是出来了,肯定先来这边的。
望着几个侍卫就要上去动手时,她披风一甩,低喝道:“就算你是皇后,也不能含血喷人。”她才不是怕被揭穿呢,只是想耍耍这个臭婆娘。
太后依然淡括,不置一词。
皇上双眼凝聚精光,打量着楼万胭。“你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就是知道会被人发掘了眼神的不同,所以她才顺势的低下头。这下,是躲不掉了。她抬起头来,直接对上皇上深邃的眼眸。“父皇,儿臣之前还在皇奶奶寿宴上献艺的啊。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儿臣了。想是以前,父皇不是最疼纱儿吗?”她的演技很好,转眼又是一副童真的模样,就连平静的眼眸,也覆上了无邪。
她却不知道,就是她的演技,而在皇帝面前泄露了身份。经历过爱情,经历过那么多的伤痛,怎么还能再有这么童稚的表情。
皇帝不动声息的靠近了她,粗糙的手指揉搓过她的额头、鬓角、下巴处。“样貌是真的。”
楼万胭注意到这句话的另一层含义:其他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皇帝到底是从哪里看出了她的不同?她收下眼眸。
显然,皇后也注意到。“皇上,天下面貌相似的人多的是。不如……”
她立马打断了皇后的话。“我是父皇的女儿,天下无双的基因。你以为是平民百姓啊!”皇帝不去扶皇后,证明皇帝和皇后的感情不过淡薄。
“皇后,你认为?”皇帝问道。
楼万胭瞥着皇帝的侧面,也不知道他心内到底在想什么。
“臣妾认为,应当要滴血认亲,以示清白。”
“你凭什么说我不是公主,难不成我出个宫逛一圈就是被掉包了?你怎么不去查其他公主的身份,偏偏爱找我茬。”
皇后勾起了画得完美的嘴痕:“你不敢验?”
她是不敢验,她本来就是假的。虽说滴血认亲并不符合科学根据,只要是相同的血型,血就能混在一起。要是她不够运,和皇帝的型号不同,那会……
~
娇小瘦弱的身子身上肮脏破烂,肩上挂着粗绳子,双手拖着一辆木板铺成的木子车。两只大木轮子在泥泞的雪路上磕磕碰碰,发出沉重的声音。木车上的人被棉被包裹得密密实实,却是昏迷不清,脸上也是肮脏不已。
前面突然出现一个灰袍老人,身影些有眼熟,花锦停了下来。“老伯,可否让个路?”脏兮兮的小脸眼神无光,柔软的声音也带着空茫。
那老人转过头来,原来,又是曲汶归。“怎么又是你。”往车上瞄了一眼,“怎么又是你们。巧了。”
“老伯,请让个路。”她机械的道。
“蓝清皓怎么了?嗯?”看出了花锦的不妥,那是哀莫大于心死的状态。
“他中箭了,中毒了,然后,一直昏迷不醒了。”听到蓝清皓这三个字,花锦才微微清醒过来。
那日逃离了后,蓝清皓带着她跑了没有多久,就昏厥过去。就是这样,一蹶不醒了。她找遍所有的大夫,花光了包袱内的钱财,人还是只剩下一口气了。那时,她才知道,清皓一直隐瞒的事实。他们的境况一早就是窘困之地了。想起之前扬州的沐之语能治天下百病,她所有就一路拖着木板车,风餐露宿回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