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梅还待说些什么,一只手却搭上了她的肩头。玉梅顺着看过去,原来是站在她身后的郝源,他低着头向自己使了个眼色。
多年的夫妻,让玉梅知道他这是在示意自己不用再问下去了。以前跟着他一起行商的时候,遇上一时半会儿谈不拢的商贩,他也是这样暗示自己的。玉梅猜想郝源可能知道些什么,于是收起来继续盘问的心思,转了话头,“听阿碧说你伤的颇重,还需要卧床修养。我们姐妹原是出于好奇想见见你,只是眼下见你脸色苍白,怕是不宜久坐,倒不好再打扰李公子了。”
玉兰听她大姐说完话,立即看过去,将要开口却被玉梅用手示意自己,只好停下不语,心中却是纳罕:这便问完了?等于什么也没问出来嘛。
李青云闻言,心里也是转了几回。原以为依这三堂会审的架势,自己少不得被好好拷问一番,没想到轻轻松松就这样过去了。不过既然人家都不问了,他自然不会主动交代底细,唯有从善如流地回房了。
“多谢体谅,那在下告辞了。”起身行了个礼,又轻飘飘地看了眼在边上看似专心观棋的玉竹,转身回屋。
估摸着李青云已经进屋关上了房门后,安静了好一会儿的玉竹才又活泛过来,只是只字不提“审问”结果,好像方才的一切全与她无关。
玉竹站起身子,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掸了掸衣服,抬头望天,“啊呀,都快晌午了,大姐二姐,姐夫你们饿了吧,我去准备午饭。”
玉梅瞥了她一眼,“方才我瞧见杨正那孩子已经去了灶房了。”
玉竹听她大姐“语气不善”,立马打哈哈,“哦,呵呵呵呵,那我去瞧瞧阿正准备的如何了。今天咱家人多,阿正一人怕是忙不过来,我去给他打打下手。一会儿来喊你们。”说完,忙不迭地往灶房去了。
这边玉竹走了,玉梅就拉着自家夫婿问起来,“你方才拦着不让我问了,是不是你认得那李青云啊?”
郝源回道:“确实认得。当初我跟着大伯一起押粮草送往北疆,就见到了这李青云,当时他是军中的三品将军。后来北疆那一役打了胜仗,听说这李青云又被圣上擢升为从二品镇北将军。李家也算是京中望族,他父亲李绍文是翰林院大学士,一门清流,颇得圣上倚重。李青云此人年纪轻轻便已是二品大将,前途不可估量。”
北疆之站结束后,圣上论功行赏,不知怎么朝中有人提醒了民间主动捐献粮草一事,更是提到了郝源祖伯父主动捐粮五万石精粮,然后这皇商的位子自然就落到了郝家的头上。所以郝源少不得要常去京中料理生意上的事儿,自然对京中之事做了些了解。
玉兰听得他这么说也吃了一惊,“原以为不过是个气质不凡的读书人,没想到竟然是朝廷的镇北将军。”
玉梅也点点头,“原本我和阿白还想着若是他人品不错,同阿碧也算是有缘,看能否促成一桩姻缘。没想到竟是京中高门,且不说这门第之差,咱们家阿碧性子憨,也不适合进那高门大户。”
郝源笑道:“原本这李家世代都是供的文职,也不知为何独独这李青云成了武将。你说的不错,虽说他们家是清流之门,但到底是京中望族,规矩想来也多得很,阿碧确实不适合。而且听说圣上有意将一位公主下嫁给李青云,只是他一直在外征战,所以才耽搁了下来。所以你这撮合的念头还是趁早打消了的好。”
“本就是空谈。还好没有和阿碧明说,否则要是真让她上了心那可就糟了。”
这边三人絮絮地说着,一旁还在和二女婿下棋的玉大夫手却悬在棋盘上空,久久未落一子。
张文安见他始终不落子,出言提醒道:“岳父,该您下了。”
“哦,哦,好。”玉大夫回过神来,又回复了之前悠闲落子的动作。
李青云回房后便拧起了眉头。方才他看得清楚,站在玉竹大姐身后的那个男子很是眼熟,定是以前见过。玉竹长姐没有继续问下去,也是得了他的提醒。只怕那人已经认出了他的身份了。
李青云算了算自己出来的时间已经四月有余,也是时候回去交差了。只是想想他在玉家便住了三个多月的时间,真正暗查的时间也只有一个月,所以这一趟查到的信息回去怕是不够交待。
“罢了,原本也不指望能够查出些什么。”毕竟当年那桩案子确实是罪证确凿,卷宗上写的清清楚楚,受刑的人也都由内务府一一对上了号。
当初圣上密令让他调查这桩案子时他便有所怀疑,除去他李家不牵扯党羽之争外这一缘由外,似乎再无合理解释。他是武将,并非大理寺专职查案的人,案子由他来查本就不合情理。
现在想来唯一的解释便是皇上身边并无可用之人。
不过朝局那一滩浑水,他是不打算趟的,还是趁早回北疆去吧。
李青云心中思量着,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了玉竹,想起她方才期期艾艾地同自己说话的模样,眼中便浮起笑意。
与其说她是木讷性子憨,其实是她活得轻松自在,没什么心思。但这样的人心思既浅又深,她愿意让人猜到的便十分容易看透,若是不愿让人猜到的,便深埋在心底,提也不提,面上始终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
希望日后再遇时,她也能始终如现在一般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