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泥金九连环是从前年开始花房的匠人便开始种了,三年时间才得了这么一株,诸位倒是可好好欣赏一番。”皇后指着花园中间一玻璃房中一株硕大金黄开得十分繁茂的菊花道
“是,皇后娘娘。”众人齐声呼应。
那菊花倒也的确称奇,高约半丈多些,枝叶硕大,花瓣呈月状,层层叠叠十分热闹,颜色不是一贯的淡黄色,而是皇家所用金黄,既是隔了一段距离,却也能闻到其甘甜的菊香。
“这泥金九环当得是芳熏百草,色艳群英。”皇后下首一白衣女子言道。
在宫中实难在这样的宴会中瞧见有人穿白色衣裙,倒也不是不漂亮,而是不吉利。可那人笑容恬淡,白色裙子衣料寻常纱织,上只绣了一只独梅于裙边,声音清清淡淡,却无冷意,着了这样衣裙大大方方不见怕责备之心。
“这是谁?”慧姐儿小心碰了碰颜姐儿胳膊肘小声问。
“她就是宠冠后宫的贵妃,李娘娘。”颜姐儿目露艳羡之意。
“的确绝色。”那人虽是一身寻常衣物,头饰简单一只桃木簪,可一张面容如三月桃花,一双眼睛清澄明净,瞧着便如一泓清泉。
五官精致放在一起却又显相得益彰,皇后面容已然不差,可比起这李贵妃来倒又差了大截,缺了些身为一个女子该有的柔情和干净。
“贵妃到底出生士林,这话说得甚好。”她旁边一位同样出身清贵后嫁入皇家的夫人赞道。
清贵虽说一向不齿皇室奢靡以及蛀虫行为,可将女儿嫁入皇室联姻也不在少数,今日宴会其间便有不少是这般出身,便也跟着附和。皇后至始至终微微笑着不置可否。
之后及至午膳之时,菊花也赏的差不多了,便开始上今秋新捕捞的螃蟹,外加一些时令小菜,虽说不见如何名贵,却也雅致。
楚瑜怡怕是借着赏菊之时在皇后身边又说了不少好话,吃螃蟹时皇后还能想起颜姐儿,同她说了两句。颜姐儿这回想是吸取了教训,回答得中规中矩再不敢大意。
“我听闻你琴技不错,不若今儿就给咱们弹奏一曲如何?”用膳之时弹琴那是宫中乐坊乐师的差事,皇后此言大有侮辱颜姐儿之意。
楚瑜怡当即便道:“娘娘,她不过一小孩子家家,前有广曲伯珠玉,她那点雕虫小技如何敢称得‘不错’二字。”
“无妨,来人,取琴来。”皇后完全不予拒绝的意思。
楚瑜怡给颜姐儿使了个眼色,颜姐儿却只作不见,嘴角紧抿,脸色发沉。
这般侮辱,确实是她生平第一次。慧姐儿轻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管如何变的机巧,可那性子到底是改不了了。颜姐儿骄傲了十多年,如何肯定低这一回头。
楚瑜怡暗暗着急,正想着那宫女取来琴,可若颜姐儿执意不肯该如何是好之际。所幸皇帝呼啦啦带着一圈人前来解了她的围。
“皇后这儿好生热闹,朕走至园口便听闻内里丝竹笑语之声。”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都是见过天颜之人,皇帝忽然前来,惊讶虽有,却很快走出座位跪下行礼。
“平身。”皇帝手势一抬,在一老太监搀扶下缓步走至皇后位置坐下。
“儿臣,拜见母后、诸位娘娘。”
“微臣拜见皇后娘娘、诸位娘娘。”
等到这边行礼完毕,皇上带来的几人也垂首向皇后行礼
“平身吧。”
“皇后,朕方才好似听闻你们说及了乐之?”皇帝苍老的声音复又响起
“是,安宁候家的大女儿听闻善琴,臣妾便让她弹奏一曲来听听,也好给诸位饱个眼福。”
“那同乐之有何关系?”
“嗨,瑜怡谦虚说她这侄女儿不如乐之。”
“哦?不妨比试一场如何?”皇帝微微一笑,望着远处一白袍青年,道
“臣倒是愿意,可臣听闻安宁候那位大小姐不过十二岁,臣却二十岁都不止,这般比试怕是欺人了。”那青年折扇一收,面容俊朗温和,望了一眼颜姐儿,眼中带笑道。
楚瑜怡正要开口,想趁此机会算了,却不料颜姐儿走出一步来看了那人一眼,倨傲抬头,然后再转身垂首行礼朗声道:“皇上,臣女愿意一试,广曲伯音律造诣早有耳闻,一直仰慕,今次能得指教,臣女大幸,还望皇上恩准。”
“哈.......这女娃娃很有乃父之风,乐之呀,你就指点指点。”皇帝这般说完,那边儿皇后之前吩咐前去取琴的宫女也将琴奉上。
广曲伯身姿优雅,当先步入布置好的案桌后,一贯带笑的眼神敛了笑意,望着琴弦伸指轻抚两下,却又骤然停下,众人定定望着他,他却望了一眼李贵妃,再拱手一礼望向皇帝道:“皇上,臣有一事相求。”
“你说。”
“今日是皇后所办菊花宴,臣想奏一曲《菊想》,可这曲确需配上一支清丽的舞蹈,微臣想恳求贵妃娘娘舞姿相和。”
“这.....”皇帝望向李贵妃,面露难色。
皇后也看了一眼李贵妃,眼中却露出笑意来,嘴上的笑意更是毫无遮掩:“皇上,贵妃舞姿也是这京中一绝,配上乐之的曲子定然是人间绝景,不若试上一试。况且今次咱们乐之也不能占这小姑娘便宜,要曲子配上舞步,从未练习过的情况下,那便增加难度不是。”
“嗯,爱妃便试上一试。”皇帝点头,继续转头对着李贵妃道。
李贵妃倒不见半分被侮辱的神色,面上依旧笑容不减,点头应诺。
这《菊想》是一首两百年前一落魄秀才所著古曲,以秋日菊花寄情表达了对恋人的相思。因是哀婉之音,因而李贵妃所跳之舞也极尽表现身姿轻柔之态,前段配合极佳,渐渐将在场所有人带入这无尽哀愁之中。中间一段因是想起两人欢爱场景,如泣如诉,既哀又欢,节奏加快,舞步也不断变幻,可依旧配合无缝,给众人面前呈现一幅蜜恋却伤情的图景,不少夫人已经开始掏娟抹泪。慧姐儿虽无****经历,却也觉得鼻子酸楚,不自觉便被带进那音律之中。
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席上啜泣之声仍不绝于耳。
接着便是如雷掌声。
“好!好!爱妃同爱卿这一曲的确是一场饕餮盛宴,好!”皇帝带头叫好,声音如洪,显见内心也很激动。
“多谢皇上赞誉。”两人同时对着皇帝行礼。
可慧姐儿却注意到广曲伯的眼睛一直望着李贵妃背影,神色痛楚,她心中一击,好似明白了些什么。
“颜姐儿,该你了。”皇后望着颜姐儿的方向提醒道。
颜姐儿走出,坐到琴案前,双手久久不动。
席间唏嘘之声渐起,慧姐儿四下一看,又见颜姐儿低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心头一叹,硬着头皮出列,跪下朗声道:“皇上,臣女也愿效仿贵妃娘娘为姐姐和曲,望皇上恩准。”
“哦?你是何人?”皇帝望着慧姐儿,眼中趣味儿更甚。
“回父皇,此女,儿臣识得,乃是粮道右使楚晋珉之女,听闻上回还在母后宫中舞过一曲百花舞。”三皇子从方才皇帝带来的一堆人中出列回道。
“哦,原是如此,皇后确有夸赞,既然这样,便准了。”皇帝捋捋胡须点头道。
慧姐儿对皇帝福了一礼谢恩,又转身冲着三皇子福了一福,却在抬头间见人群中三皇子右侧后方立着一身着青色衣袍,冷面俊俏男子,那男子也正望着她,眼中意味不明,正是夏南荆。
(乐【yue】之是广曲伯的字,皇后秋菊宴上会有很多事情发生哦,请听蒲苇慢慢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