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五天,老太太都未正脸与卿一说过一句话,寻了机会闯过去,老太太不是在睡觉,就是在诵佛,倒显得卿一这个原本正当精神的小辈,比这个年过六十的祖母还要闲的发慌。
林府众人也有些察觉老太太对卿一的异样,各种流言传了起来。
经历了两天的坐立不安,除了各种说卿一惹恼了老太太的传言,其他倒什么都没有了。卿一特意留意了尚氏的言行,除了些许不是针对自己的焦躁,也与平时无异。
看样子老太太是没有说什么的,最起码没有提到自己。
卿一终于得空舒了口气。但同时又好奇,如果不是说的自己,那老太太留了四房的几人,是说什么呢?
关于府里的流言她却不为所动,认认真真的在临福院里绣起了香囊和帕子,又与秦氏商量了小孩子的鞋袜样子,专心做起针线来,就连平日的教养妈妈那里,也报了恙不去了。看在有心人眼里,就更显得萧卿一气短了。
这日香草未当值,一早就去了事务处找小管事说话,府里已经开始传闻,卿一准备将临福院的香草,配了事务处的小管事二更,不然香草不会一天几趟的往事务处跑。
听到这传言,最喜的是那小管事二更。香草这次颇沉得住气,一声不吭的照样每天抽空去事务处望一望,有人问起,她也不解释,扬着笑脸算是答了话。
卿一却想想这流言就觉得好笑。
林慕仪最先耐不住,早早的到了临福院堵了卿一,追着她问道:“你这几天死死锁在屋里是怎么了?几次找你都不肯见,怎么,你连我也恨上了?”
林慕仪这话说的很没有来由,卿一疑惑的看着她。
“就是前不久,祖母理了一天的佛不肯出门那日早上,我五哥去扯你的袖子,我们都看到了。”林慕仪一本正经的道。
其实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林邵予也不是没有拉过卿一,只是放在那一日,就是让人看着与平时不一样,但林慕仪又说不上哪里不一样。
她想她从此看到了林邵予心里藏的心事。
“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林慕仪追问。
卿一看着眼前这个尚只有十岁,但真心待她好的女子,想撒个谎揭过去,却又不想一谎再谎的无故解释,可如果告诉了林慕仪,一个是她亲哥哥,一个是自己,让她如何择立场?
这样想着,卿一嘴里就很自然的道:“怎么问的这么奇怪,我有什么好记恨你的,那****是真的有些不舒服,与五表哥无关。”她心里默默道了一声歉,即使是府里最要好的姐妹,她也不能多说。
林慕仪坐直了身子,脸上的探寻缓缓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无力又失望:“你仍是不肯告诉我真话。”她皱了眉说道,“府里这几日都在传,从乐县的庄子上回来,你和祖母就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你当大家都看不到吗,祖母这几日话都不曾与你说过。”林慕仪的话里,有浓浓的提醒。
“我知道,所以这几日,我一直在想办法。”卿一听到林慕仪嘴里的担忧,最终卸下一身伪装的太平,人似被抽了魂魄一般,轻飘飘倒向了椅背,“是我误会了她的意思。”
“怎么说呢?”林慕仪靠过来,仔细的听卿一说话。
卿一看着面前这双清澈的眼睛,话在舌尖打了几个转,却就是不知道要如何出口。
“你倒是说呀,白白害我替你急了这几日了。”
“那日下雨,姑祖母要我去她院子抄几章经书。你也看到了,赵小姐对你五哥生了别样的情愫。我以为是姑祖母心里烦闷,不知在秦家小姐和赵家小姐里要选哪一个,所以找我说说话。我一直坐着,哪知姑祖母一直没有说到这个上面,而我又有些走神,竟以为她说的是你哥哥的亲事,就自作主张的说了些话,姑祖母听了,误以为我对五表哥也……”
卿一实在不知该用个司墨词。
林慕仪却似瞪大了眼睛,一会,她才低了声音道:“那我五哥是真的对你…你知道吧?”
卿一想点头,但很快又摇了摇头,觉得怎么说都是不对的。
林慕仪的面上也忸怩起来,事情怎么会这样呢?
二人别扭的坐了半刻,卿一还欲开口再说什么,但声未出,就模糊的听见院外事务处方向传来了几声打骂,又隐隐带着女子的哭声。
二人都朝门外望了去,还未猜出所以然,香草小跑着进了临福院,直接进了正屋禀道:“小姐。事务处大管事家的又闹起来了,正跪在门口喊着要见二太太,大管事拦不住,还遭了一顿打,两人正在门口拉扯着,怎么劝都劝不开。”
褚怀家的不是已经答应不闹了吗?刘氏回府后,专心找了褚怀家的谈了一次话,那次后褚怀家的就没有再闹着要二太太捆了那个与自家男人私会的小丫鬟,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照常出入林府与各房的妈妈们套近乎。不知刘氏许了她什么好,又或者拿着褚怀和她的什么错处,轻易的就住了她的口。
为何这个妇人又闹到了二太太跟前。
她和林慕仪交了个眼神,唯恐天下不乱一般,假装有事的往离大门最近的林邵通院子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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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杀千刀的,挨活剐的,你就这么窝囊,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我沈阿娇上辈子做了什么孽,竟嫁了你这样三棍子闷不出一个屁的。哎哟......”褚怀家的跪坐在门口,正拍着两边已嵌入墙身的滚圆的石柱,鼻涕眼泪胡乱的抹,随手就往那石柱子上擦着。
叫了她这么多年褚怀家的,众人这才知道她叫沈阿娇。
卿一和林慕仪坐在林邵通的院子里,扯着他摆了围棋在院子正中央,支了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林慕仪的棋走的很是随便,惹得林邵通好一阵不满。
林府大门前,几个家丁和看热闹的丫鬟簇拥在一起,嘴边都忍了笑,看好戏一般的恨不能搬张凳子来。
“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
“不知道,会不会是大管事又与那小丫鬟好上了?”
“嗤,有这样的婆娘,不怪大管事背着人偷吃,嘻嘻......”
褚怀站在自家妻子身后三四尺的地方,百般劝阻无果后,就立在那不动了。
看热闹的越来越多,其中好些都是府里当值的下人,自然就认得他,好话歹话瞬间就窜到了耳朵里,那声音虽不大,却听得他觉着从未有过的羞辱。
“你还杵在那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求了二太太?!”沈阿娇转头厉声道,“几十年的老人了,怎么能像这样说换了就换了呢,总要有个缘由吧。”仿佛是要博了众人的同情,沈阿娇的哭声越来越大,边哭边数落着:“林府这样的高墙大院,多年来给我们一口饭吃,我们感恩戴德,可这突然说要免了原来的差事转到小花房。花房哪里是一个大男人该呆的地方,我们褚怀是林府几十年的老人了,我们一没又做错事,二没有坏了什么大规矩,二太太,这是为什么呀......”说完,沈阿娇又很是凄凉的哭开了,直引得过路的人都往这边瞧。
褚怀静静呆在门口,看着林府门前那一块大大的匾额,心里想着这些年来林府的过往,心中忽然泛了一层酸楚。
他又抬头注意到旁边路人投来的眼神,再也呆不住,提脚进了林府的大门。
沈阿娇见了,忙住了声,哧溜一声站了起来,因跪的有些久,歪歪斜斜跟着褚怀进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