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云翳像朵飘逸的毛巾,将月亮擦得明明亮亮的。可我的心绪却一点亮都不透。
吃晚饭时,我闷闷不乐,真懒得和他说话。可他却不识眉眼高低,喋喋不休地讲他那套房地产生意经,大有“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派头。
“好啦,好啦,”我有点不耐烦了,“钱赚多了,别鬼迷心窍就行了。”
我话里有话地敲打他,他的反应却很迟钝,饭嚼得依旧津津有味的。
饭后,我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可心思依旧在想着白天的事。那部名曰《欲爱不能》的日本电视连续剧究竟演了什么,我是连一点都没看进去。
赵楠装模作样地在书房看了一会书,可能也觉得没劲儿,又凑到我跟前来了。我佯作没看见,将头扭了过去。
“叶卉,”他将一只手搭到我的肩上,亲昵地说,“该休息了,都快十一点啦。”
我明白他的潜台词,他一定是又想干那种事了,他私下对我说过,两天不干那种事,他就想得不行。以往,我大都满足他,谁叫我为人妻子呢。可今晚,我却很反感,一把将他的手从我的肩上挪下来,想躲开,可他一把将我抱到怀里,开始吻我,手也开始在我的身上肆意地揉搓了起来。
我知道反抗是徒劳的,闭上眼睛,索性由他去,像是一个任人屠宰的羔羊。他将舌头伸进我的嘴里,翻来覆去地搅动着,搅得我直恶心。我想像着杜媛媛若倒在他怀里,是否也会这样,还有那个罗小姐。
“卉,你今晚真美。”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去拉我连衣裙的拉链。
“放开我!”
我猛地推开他,退后一步,弄了弄给他搞凌乱的头发。
“你?”他愣住了,情绪顿时打消了一半。
在他的印象里,我在这方面还是乖巧的。
我也为自己刚才的举动而吃惊,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我强作笑颜说:“赵楠,你先上床吧,我先去冲个澡。”
“也好。”他尴尬地笑了笑,“你可要快点儿。”
他去卧室了。我关上卫生间的门,泪水哗地一下便涌了出来。在他的眼里,我不过是他泄欲的工具。他垂涎的是我的美貌和肉体。我讨厌这种婚姻,又无力自拔。
我将浴缸的冷热水龙头放开,就去刷牙,先刷去这嘴里令人生厌的气味。待我在浴缸还没有泡上十分钟,他就开始等不急了,跑过来敲门,若不是门给反锁着,他早就破门而入了。
“卉,你怎么把门挂上了,快让我进去。”他急不可待地在门外嚷着。
“别那么没出息,亏你还是个男人!”我没好言语来答对他。
他又推了几下门,便无可奈何地走开了。上个月,他在街上买了本《废都》,精读之后,又推荐给我,并津津有味地谈论起书中主人公庄之蝶的一大串情人。
我从他手中拿过书,大致翻了翻,又扔给他,嘲讽他说:“你如今是‘大款’了,也可以找更多的小情人,我绝不会像牛月清那样没有度量的。”
“看看,又掉进了醋坛子,是不是。”
他当时曾讨好地递过来一杯芒果汁,又信誓旦旦地保证,守着我这个如花似玉的老婆,他决不敢有拈花惹草的非分之想的。
哼,鬼才相信呢!有人说,男人在外面的风流韵事,只会瞒着一个人,那就是自己的老婆。以前,我不过是眼不见,心不烦罢了。可如今呢?
我半卧在浴缸里,轻轻往身上撩着水。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滑过去了,我在有意拖延着时间,尽管我心里明白这无济于事。
又过了会儿,我隐隐听见卧室响起急促的电话铃声。没多久,他又来敲门。不过,这次是告诉我,公司来了电话,有急事需要他处理一下。
我心里一阵惊喜,就差点没脱口喊“电话万岁!”了,但嘴上却说:“这么晚了,还会有什么好事?该不是哪个小情人发情了吧。”
“亏你想得出,”他隔着门缝说,“哎,别睡太死了,把被窝捂得热乎点,等我回来。”
“你最好今晚别回来。”我半真半假地说。
楼外传来小轿车的鸣笛声。他顾不上说什么,匆匆走开了。
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谢天谢地,今晚这一劫总算过去了。可转而一想,又觉得自己很可怜。既然心中不爱,又偏偏嫁给他。唉,婚姻真是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圈,一旦迷迷瞪瞪地钻了进去,就像判了无期徒刑似的,活遭罪!可彻底从这个怪圈逃出去吧,我又没有这个勇气。
我穿上睡衣,走进卧室。室内像遭了劫一样,鸭绒被给凌乱地掀到一边,床头柜的烟灰缸里还放着一支燃剩大半根的烟头。我走到窗前,轻轻撩开紫红色天鹅绒窗帘,发现已是月上中天时分了。那轮皎洁的明月衬着墨蓝墨蓝的天幕。天幕下鳞次栉比的大厦闪烁着璀璨的灯火。
溶溶月色中,我不禁又想到与晓戈的一段交往。
临近毕业了,我的心绪变得越来越不好了,常常无缘无故地和同室的女生发火。那天晚上,我在美术学院校园里百无聊赖地散步。恰巧碰到晓戈和关颖在一起。他们挽着手,有说有笑地走来,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我有点恼火,真恨不得把晓戈拽过来痛痛快快地骂他一顿。但我想了想,这口气还是忍下来了。人家晓戈并没有对我有过什么承诺,何必自作多情呢。
我想悄悄躲开。不想,关颖一眼瞧见了我。她拉了晓戈一下,小声嘀咕了几句,便一道朝我走过来。
“叶卉,一块走走好吗?”他主动地打着招呼。
“不好意思。”我瞟了眼关颖,冷冰冰地说,“那岂不是破坏你们美好的情趣了嘛。”
关颖爽快地说:“没关系的,我和晓戈都挺喜欢你的性格的,特直,就像郑板桥笔下的竹子一样。”
“有意思,我可真有点受宠若惊了。”我自嘲地说。
我发现晓戈此时的脸色很不好看。他轻声对关颖说:“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想和叶卉说两句话。”
关颖起初一愣,但随即应允了。她很大方地朝我扬扬手:“叶卉,再见。”
“再见。”我也礼节性地摆摆手。
“咱们到那边坐坐,好吗?”他指了指不远处梧桐树下的长条椅。
我没有作声,随他走了过去。夜很静,晚风徐徐吹拂着,晓戈很专注地瞧着我,仿佛刚刚认识我似的。
我的心怦怦乱跳,分不清和他在一起是喜悦,还是紧张。这种感觉是与赵楠在一起的时候绝对找不到的。我恍然省悟到,时至今日,我依然钟情于晓戈的。
“叶卉,我听说你处男朋友啦,祝贺你。”
“我并不希望听到你的祝贺。”我有些反感,话语中带有一丝哀怨。
“你呀,总也改不掉任性的小孩子气。”他一笑,像大哥哥似的拍了拍我的肩。
“别碰我!”我躲闪了一下身子,不意身子一歪,反而与他靠得更近了。这一瞬间,我与他的目光相碰撞了。我的脸倏地红了,像火烤一样灼热。
我意识到,这也许是我唯一能和他亲近的机会了,便不顾一切地依偎到他的怀里,将脸贴到他的胸前,任性地哭了起来。
他显然给我这种唐突的举动惊呆了,几次想从坐的长椅上站起来,可都给我死死地按住了。我用双手紧紧地拥抱他,一缕月辉从天上洒落下来,照在他那张不知所措的脸上。
“叶卉,快放开,你怎么能这样呢!”他想掰开我的手,可我抱得更紧了。
“叶卉,你听我说……”
“不,我什么也不想听,我喜欢你……”
我在为我的大胆和冲动而激动不已,唯一后悔的就是这一天来得太晚了。为了一个少女的自尊和矜持,就放弃对最美好爱情的追求,也许是我这一生中最大的失误。我恨我觉悟得太晚了,缺乏关颖的那种狂热。
晓戈终于被我唤醒了似曾压抑过的情感。我听到了他冲动的,狂热的心跳。他用双手托起我的脸庞,抱怨地说:“这话,你为什么不早一点说。”
我愤怒了,猛地甩开了他的手,厉声说:“你说什么!”
“我是说,我并不知道你会这样爱着我,我以为你的条件比我优越,完全可以……”
“别说了,你不叫个男人!”我霍地站起身,哭着往宿舍跑去。
“叶卉,你听我解释。”他在后边喊。
可我什么都不想再听了。就在我快要跑出那块小树林时,我听到了一个女人嘤嘤的泣声,借着月光,我呆住了。那女人竟是关颖。原来,她并没有走而是亲眼目睹了方才的一切。
天啊,我这是怎么啦!
我熄了灯,躺在床上,可脑子里总也甩不掉晓戈的影子。我仿佛看到他在日本办完画展,又飞渥太华和那个女孩子幽会去了。猛的睁开眼,房间里黑洞洞的,就再也睡不着了,索性拉开台灯,随便抓起一本期刊胡乱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