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都郊区有一山,名邱墨;山下抱一池,名昆瑶;依山之脚,傍水之涯,藏一古寺,名金鸣。盖因风景秀丽而崇佛之风日盛,声名渐起,香火不绝。
段海铭早早下了车,走在入寺的小道上。倒不是他不想坐车,而是砖石路面崎岖狭窄,又有零星的善男信女,开车入寺实在是自讨苦吃。小路边枝繁叶茂,有不少伸了进来。段海铭身材高挑,常常要低下头躲避这些空中路障,搞的他心烦气躁。
作为一个吸血鬼,段海铭来这山寺之中,当然不是拜佛求缘,消弭业障的。只因他认定了张依依的女鬼身份,要准备些手段。术业有专攻,自然是要找些和尚道士来问一问了。正巧,自己的父亲,在这金鸣寺里捐下了不少香火钱。想必比起其他寺庙道观,更容易说上些话。
跟着蜿蜒的小路前进,七拐八拐之后,眼前豁然开朗。一片不大不小的广场,上面聚集着三三两两的游人香客。在广场的另一边是寺门前的三段台阶,第二段中矗着一个二人高的香炉,烟雾缭绕,有不少人在旁边焚香祈愿。台阶的尽头便是金鸣寺的山门了,并不庞大却十分富丽精致。山门后一众建筑,自山脚至山坡,由林外到林内,错落有致,别具一格。
段海铭无心观赏景色,直冲香炉旁的和尚而去,报了下自己的来历,要求面见方丈。听了之后,小和尚一路小跑进了寺中,不久就带来了消息。
“施主,请随我来。”
跟着小和尚的脚步,入寺渐深,很快就看不到游客了。只有零星的僧侣,和掩映的院落。再走了一会,小和尚停了下来,冲着一处金光四溢的禅房,做了一个手势。
“施主,里面请。”
纵使段海铭家事显赫,也被这禅房的装饰吓了一跳。寺庙常见的黄墙,在这里全都变成了贴金!真真正正地贴着金子!在这山林里格外晃眼。屋顶盖着朱红的琉璃瓦,流光溢彩,丝毫不比金墙逊色。
这小小的山寺,还真是深藏不露!
只是这不太像佛门,倒像是暴发户了。
段海铭推门进去,眼前钻出来一个秃头,啊不,光头……算了,段海铭也分不清是光头还是秃头了,反正是没毛的。
“段大公子,久仰久仰,快请坐,请坐。”秃头嘴一咧,露出两个大金牙来,热情地拍拍对面的坐垫。
段海铭一边落座,一边打量起眼前的人来。脑袋没毛,隐约可见几个香点,一双老鼠眼眯成了细缝,眉毛稀疏杂乱,鼻子细长,脸颊瘦削。除了那身丝绸僧衣,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和尚,更别说是方丈了。
不过段海铭还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方丈?”
“正是在下。”大金牙摆了个电视剧里江湖好汉见面时的动作,一手握拳,顶在另一只手的掌心。和这“在下”的自称倒是对应了起来。可是和尚不是该叫“贫僧”吗?
段海铭一时呆在了那里,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空白的脑子里不断闪过几个大字,真的是他,真的是他,真的是他……
他怎么可能是方丈!?
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方丈!?
虽然有句话叫人不可貌相,但任谁看了这老秃头,只会想起另外一个词——相由心生!
“不知段大公子光临本寺,有何事相求啊?”
老秃头我知道你看武侠电视剧是想学学里面的高僧,提升业务水平,不过你好像学成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啊?
段海铭强忍着不适,毕竟自己老爹在这寺里也丢了不少钱,说不定房外墙上的金箔就有他们家一份。怎么能白来一趟。
“不知寺中,有没有驱鬼消灾的办法。”
老秃头猥琐一笑,捣蒜般点头:“有的,有的。”接着像苍蝇似的搓着双手,贪婪的小眼睛盯着段海铭。“就是这价格嘛……”
“你先说说办法。”段海铭心想这哪是个方丈啊,整一个卖老鼠药的奸商,还是特拔尖的。
“符纸符水,手串挂饰,佛像香炉,我们这儿的,绝对是全北都最好的,段大公子你尽可放心!”老秃头又化身成了景区推销员,恨不得手边就有这些东西,一个个拿起来给段海铭夸上个三天三夜。
“我要对付是真女鬼!”段海铭快要崩溃了。
“我这也不卖假货啊,包您管用!您要是不满意,我这还可以给您定做,材料你选!金纸银墨都行!”老秃头一点没有理会段海铭的意思,还在热情地推销着寺里的产品。
段海铭的耐心到了极限,面露凶相,一把锁住老秃头的肩膀,恶狠狠地威胁道。
“我就算不是此道中人,也知道至少该先问问,这鬼由何而生,又为何而来吧。现在,真的,有一只,女鬼,要我对付!别再推销这些废物了,拿出点本事,钱少不了你的!”
“是,是,是。段大公子高见。”老秃头显然没见过这架势,浑身抖的跟筛糠似的。“那我就问了……这鬼是由何而生,又为何而来呢。”
“操!”段海铭把老秃头甩出去两米远。心道:“我怎么就听这么个老玩意瞎扯了半天?吸他的血我都嫌臭!”起身甩门而出。
段海铭怒气冲冲地走了一段,才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这寺里的道路。此处偏僻安静,也找不到和尚问路,还好反正金鸣寺依山而建,只要一路往下走就行了。
“诶呀。”段海铭走得太急,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一个小光头,躲闪不及,两人撞在了一起。
“施主,山路曲折,切不可奔跑急行,还是缓步慢走为上。”小和尚双掌合于胸前,做了一个阿弥陀佛的姿势,走上前来,要拉段海铭起身。
“小东西,要你管?”段海铭对老秃头的糟糕印象已经蔓延到整个金鸣寺了,有这样的方丈,还能指望这破寺有什么样的和尚?没理小和尚伸出的手,自己站起来啪啪身上的泥土,依旧小跑下山。
“我本来就不信这些破玩意!只是在欧洲奇遇成了吸血鬼,才对这些秃驴有了奇怪的期待。现在看来,和我以前想的一样,就是骗钱!”
“等等。”
“有什么不对!”
段海铭一个激灵,背后直冒冷汗。
“我是吸血鬼,为什么被撞倒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