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爱的,你说得很对,我想谈格里尼昂先生和他的女儿们不在时你过的生活。这种生活非常特别:你置身于一个修道院———应该说是一个修道院。因为你知道人们是不去圣玛丽教堂的,该去的是加尔默罗会。因此你投身于一个修道院,你在一个单人小间里过夜。我猜想你吃了肉,尽管你是在食堂吃饭,指导你的拉鲁维埃先生可能没让你做荒唐事。你非常巧妙地避开了娱乐活动。这是一个身心愉快的办法。我不记得你的小房间里是否有壁炉。你没对我说任何关于阿代马尔的女儿1的情况:你没允许她呆在一个小角落里看你吗?可怜的孩子!
她以前对利用这种僻静感到很高兴。
关于你的健康,你对我说得很轻描淡写,我最亲爱的,你用你“身体很好”这句话来打发我。你丝毫没跟我提起你的腹痛;我恳求你,让我始终知道实情,即使这是痛苦的。我很想跟拉鲁维埃先生谈谈。以前你对我同他的交往并没有感到过不快,相反,你跟我谈起来还很亲切。这是个经常在我笔下出现的字眼,我很想能把它放到上流社会中去。
前天,正中午时,我在宫廷里,是肖尔纳夫人终于带我去了那里。我见到了太子妃夫人。她的丑一点也不令人不舒服,也不令人不愉快:她的脸跟她的身份不相称,但她的才智跟她的身份非常相称;她没有一个动作,没有一句话仅仅是为了显示自己很有才智的;她的眼睛炯炯有神,目光锐利;她对一切事情的领会和理解毫不费劲;她仪态自然,既不局促不安,也不惊恐失色,好象她是出生于罗浮宫中似的。她对国王极其感激,但又不奴颜卑膝。她的容貌不像是配不上她现在的身份,倒像是在全欧洲挑选出来的。她举止高雅,十分庄重、善良;她爱好诗歌、音乐和交谈,她能什么也不干地在自己的房间里安静地呆上四五个小时;她对人们把狂热兴奋作为娱乐感到吃惊;她将嘲笑和诽谤拒之于门外。有一天拉费尔泰公爵夫人想当作一个秘密似的跟她说关于可怜的玛丽安娜公主,这个不幸得值得同情的人的一个笑话,太子妃夫人用一种严肃的神态对她说:“夫人,我不感兴趣”,就这样对诽谤和嘲笑关上了门,即闭上了嘴。
黎塞留夫人、罗什福尔夫人和曼特农夫人对我都非常客气,并跟我谈起了你。曼特农夫人,偶然地,来看了我一刻钟,她跟我讲了许多太子妃夫人的事,还跟我谈起你,谈到你的身体,你的才智,你们之间的好感,谈到了你的普罗旺斯。她对它的关注程度不亚于对图尔内尔道路的关注。突然,一个旋涡把她从我这儿卷走,这就是苏比斯夫人,过了整整三个月,一天不多,一天不少之后,她回到了这个宫廷。她从乡下来,她在远居他乡期间完完全全过着隐居生活,直到回来那天才结束这种生活。王后和所有的人都十分热情地迎接她,国王向她行了一个很大的屈膝礼。她以极其滑稽可笑的样子接受人们从各方面对她说的种种客套话。
公爵先生跟我谈了许多拉罗什富科的情况,眼睛中依然噙着泪水。他说到这个可怜的人临终的那天晚上和拉法耶特夫人之间出现的一个动人场面。我从未看到如此地伤心,泪如雨下,也从未看到有比这更感人、更真切的悲痛:人们无法不跟他们一样伤心落泪。他们说着一些令人心碎的事情。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夜晚。唉!我亲爱的,只有你还没有对我说起这个不幸;从中我进一步懂得相隔遥远的可怕。你寄给我一些给公爵先生的便笺和对他的问候,但你不希望我立即送去。马尔西亚克先生将随时收到格里尼昂先生的信。从来没有比这更强烈的悲痛了:他至今还不敢见拉法耶特夫人,家里其他人去看她,只是格外增加了她的悲哀,因此公爵先生对我谈起此事十分伤心。
午饭后我们听了布尔达卢的讲道,他飞快地讲了一些道理,胡乱地攻击了一番通奸,不断地向聋子一样的人发出警告,挽救一些能挽救的人,就这样讲下去。我们很高兴地回来了,盖内戈夫人和我们在一起,她刚才没离开科尔贝先生府邸;凯尔曼夫人也跟我们在一起。
我向她们断言,在我这个年龄,没有职务,要能很好地为那个好国家效力,除非是一个王妃。
昨天,万斯夫人来和我一起愉快地吃了顿午饭,她想知道我的旅行。关于你,我们谈了很多,她确实非常喜欢你。她跟科尔比内利及拉穆斯夫人聊了很久,谈话谈得很好,很开心,比西一点也没把谈话搞糟。后来我们去拜访了几个人,然后我把她带回来。我见到了梅里小姐,她想彻底取消她的租约。她责怪神甫,因为神甫说他原以为拉赛夫人对一切始终是同意的;神甫辩白得很好,并坚持认为住房非常漂亮———这件事又得重新操心了。我们将尽量凭借科尔比内利的三寸不烂之舌来打动拉瓦尼埃先生和夫人:她将在愿意的时候住在这里,深信你会为之高兴的。你们现在不能考虑回来,正如神甫在纸牌游戏中所说的,你们还tropbattusdel’oiseau。
我希望,亲爱的,在格里尼昂休息几个月后,你们将改变主意,将会认为在格里尼昂呆一个冬天是件不可想象的事。
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听到我付给舍瓦利耶一小笔钱这个消息。我没听说你欠他什么;是库朗热先生付给他九个金路易。我抽屉里的十六个金皮斯托尔和二十六埃居没动过。这将近有二百五十里弗尔,这是为了给你那套房子高出造价的钱。人们可以把内室做在这个藏衣室里,把藏衣室做在前厅里,像你希望的那样分隔。这件事要十五天,就等你的吩咐了,别忘记把你们签好名的空白证书寄给埃夫勒先生,把你们要求重视沙潘先生的陈请书寄给好好先生。我的上帝,亲爱的,我是多么想为你们做点事!有些装腔作势的女人做起来那么容易,真令我愤怒。
舍瓦利耶将把拉鲁维埃的信给法贡看,我认为他们的意见是一致的。亲爱的,你只需要服这种药茶吗?他想用这种很轻的药来治好你的咳血毛病吗?不管怎么样,你始终要有治好病的愿望和热忱;不要让你的心肺负担过重,它们已经因咳血所造成的紊乱受到了严重的损害。
你可以想象,我亲爱的,这已成了我前所未有的、最显著的、最大的不安,一切都无法与这种内心的感情相比。
不管你对我的评价怎样好,你都无法想象,你对我是何等的珍贵。因此你要为我保养好我如此深爱着的这个人。
我悉心照料自己,因为这是你所希望的。这个樱桃汁、亚麻水、柠檬水已完全把我的肾绞痛赶走了。
对于我儿子,我确实是热忱的:我反复地跟他讲我所有的想法,我给他写一些自认为是令人赞赏的信;可是我越是竭力阐述我的理由,他越是坚定不移地推出自己的理由,他是那样的顽固不化。我终于明白了,原来这就叫做“有效地”。激励他的强烈愿望是任何人的明智都抵挡不了的。在我内心,我对自己的利益并不比对他的成功更看重:只有看到他高兴地走在我那么久以来引导他走的路上,我才会得到我全部的利益。他的一切说理都是错的,他完全是歪理。我竭力以非常正当的、非常真诚的理由,再辅以我们全体朋友的看法来纠正他,最后我对他说:“当你看到你一个人在考虑一件所有的人都反对的事,你难道没有丝毫怀疑吗?”他仍以固执来代替回答,最终我们总是回过头来再作精心安排,使他至少不要做荒唐的交易。
再见,我的宝贝。我不知道你身体怎么样,我担心你的旅行,担心萨隆,担心格里尼昂。我担心一切可能伤害你的事。基于这个原因,我求你大大减少给我的信。
你写信时常常忘记自己,并很快陷入毫无节制及疲惫不堪之中。那是为了谁呢?我总是要回过头来讲这一点:为了一些能为你不惜献出自己生命的人。啊,上帝啊!正是为了我们。你使自己处于令我们极度不安的状态!我满怀温情地拥抱你,亲爱的。我是圣博默所有先生和女士们的仆人。好好神甫为你效劳。我们将把你的钟寄给你。我们有钱,但不是抽屉里的钱,我将向你汇报钱的来源。瞧,助理先生来了。
附夏尔·德·塞维尼的信
我经历了这段极其堕落的时间,但是你不会相信那段时间过得多么快,我对此深感悔恨!我亲爱的小姐姐,我亲爱的仇敌,我请求你继续你的漠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