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这封信要到星期三才发出,但我仍情不自禁地要今天开始写。为了告诉你,我亲爱的,拉罗什富科先生昨天夜里去世了。我满脑子都是这不幸和我们可怜的朋友的极度悲伤,因此我必须跟你说。昨天星期六,英国人的药产生了奇迹,星期五大家所抱的一切希望增加了,这我写信告诉过你的。大家都在歌唱胜利,胸不闷了,头可自由转动了,体温降低,排泄正常了。这种状况持续到了昨天六点,病情开始急转直下,他便转向死亡:体温突然上升,透不过气来,发谵妄,总而言之,痛风阴险地扼住了他的喉咙。尽管他力气很大,也不曾被放血所击倒,但仅四五个小时就夺走了他的生命;半夜他在孔东先生手里归了魂。马尔西亚克先生片刻也没离开过他,并勇敢地跟他讲上帝。拉罗什富科先生死在他的怀里,在这张你熟悉的椅子里。现在他还沉浸在一种无法想象的悲痛中。但是,我亲爱的,他将重新去见国王和朝臣,代之以全家重逢,而拉法耶特夫人到哪儿能为自己和儿子再找到这样一个朋友、一个知交,这样一种甜蜜、一种乐趣、一种信任、一种尊重呢?她很虚弱,一直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也不去逛街;拉罗什富科先生以前也不常出门,这种状况使他们互相成为必不可少的人,没有什么能跟他们之间的信任及友谊相比的。
亲爱的,你想想吧,你会发觉,世上不可能有比这更痛心的、更需要时间来减轻其痛苦的不幸了。这些天我寸步不离拉法耶特夫人:因为她家中来的人不多,因此她需要大家怜悯她,库朗热夫人也做得非常好,我们还将继续在我们那内心充满悲哀的雌鼠那里住一些时候。
以上就是你亲切的短信、便笺以及另一封还是给马尔西亚克先生第一封信的回信,是在怎样的时刻到达的啊。它们的命运是这样的:至今只有我和库朗热夫人欣赏过,库朗热夫人觉得阿诺通的女儿们很讨人喜欢,故事很放荡。格里尼昂先生写得无懈可击。等骑士来时,我将把信给他。在悲痛之余,他也许会找到一个适当的时机说:“信到啦。”暂且,应该写一封悲痛的信。他提倡对孩子极端温柔体贴,使人看到你不是孤单一人,但事实上,人们不大会仿效你的。所有这悲哀使我清醒,并向我描绘了生离死别的可怕。为此我心里很痛苦,我含着眼泪,跪倒在地,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恳切地求你,不要无限期地拖延拉鲁维埃先生希望你采取的治疗方法,没有这些治疗方法,你无法康复。可你却只满足于知道这一疗法,把它当作一种备用品,放在你的首饰箱里。
但是你的咳血没有被治愈,你经常胸疼。你认为只需知道一些治疗方法就够了,你不愿意将它们付诸实施;等到将来你想做的时候,我亲爱的,唉!也许你的病就太严重了。难道你想给我这种强烈的持续的痛苦吗?难道你害怕痊愈吗?拉鲁维埃先生、格里尼昂先生,所有这些人你都不信任吗?而你,格里尼昂先生,你把她带到马赛,也许更远的地方,你这样做不残酷吗?你能毫不胆战心惊地让她跟你一起奔走吗?唉!你知道她是多么需要休息,你怎么能让她受如此的劳累呢?我请你用你的友谊向我解释这个行为:你是否对她的健康十分满意,并且已一无所求了·要是真那样就好了!在信中我曾看到你对我谈起过这个珍贵的健康,现在你不再跟我说这方面的任何情况了,而我看到的是你在带着她溜达。
其间,亲爱的,我见到助理先生一会儿,他让我不高兴:他说你老是写,有时你走出内室时是那样的筋疲力尽,以致都认不出你来了。啊,我的上帝!我何曾想到你为了世界上最深爱你的、为了挽救你的生命肯不惜献身的人而累垮身体。你是为了写一些琐碎事,一些理所应当的回信使我们极度地忐忑不安的。至于我,我向你声明,亲爱的,当你给我写的信超过一页,就会使我莫名其妙地担心。你最近一封信太长,你太不珍惜自己和我了。你稍好一些就为所欲为,以致又重新病倒。我亲爱的,你要抓住这支那么轻易跑而且跑得那么快的笔:这是一把匕首,我再也不要它了,我厌恶它对你的伤害。
这位助理先生对我说过,如果人们肯砍掉你的右手,你就会胖起来。不要把对某些消息的回复作为消遣,不要糟蹋你自己,往往信一发出,连我自己也记不得写什么了。
亲爱的孩子,请原谅我这封信写得那么长:因为助理先生的话使我心绪不宁,我为失去心爱之物而痛苦万分。唉!我亲爱的,可怜可怜我吧。
3月20日星期三
终于到了星期三了,我亲爱的。拉罗什富科先生永远离我们而去了,马尔西亚克先生始终很悲痛,他紧紧地把自己关在屋里,好象他不想出这幢房子似的。拉法耶特夫人娇嫩的身体难以支撑这样一种痛苦,她为此而发烧。时间无法消除这一损失给她带来的悲痛,她变得每天都要靠倾诉这种痛苦来度日。在你给我的信中至少应对我提起她几句。我仍然要请求你,亲爱的,不要超过一页纸。
你的健康和你进行的旅行扰得我心烦意乱。你不要去柏柏尔国家,如果这一种劳累伤害你的话,那就太残忍了。确实,我亲爱的孩子,我们住在大陆的这两端是件可怕的事,尤其是当我将去大西洋附近时,因为从那儿可以去印度帝国,如同你从你那儿可以去非洲一样。
我肯定地告诉你,我的心无法平静地看待这样远距离的分隔,正如你有一天对我说的那样。如果你知道你的信稍有延误给我造成的那种心神不定的话,你就很容易看出,我在我那该死的旅行中所忍受的痛苦。我没有看到格里尼昂家的人,他们在圣日尔曼,骑士在他的军团里。
有人想带我去见太子妃夫人,老实说,我并不这么急。库朗热先生见到过她:第一眼令人害怕,就像桑甘先生说的,但是她是那样的风趣,有那么多优点,那样善良,举止那样迷人,因此应该赞美她:
应该尊敬西贝勒
更应该爱戴她。
我只讲述他的充满思想和情理的话。
对曼特农夫人的宠爱与日俱增:她老是跟陛下没完没了地交谈,陛下把以前给孟德斯潘夫人的时间都给了太子妃夫人。你可以想象这样削减给予孟德斯潘夫人的时间会产生怎样的作用。灰色马车有着惊人的美。那天她从大厅正中央穿过舞会,目不斜视地径直向国王走去。
人们说她没有看王后,这是真的。有人给了她一个位子,尽管这有点令人尴尬,但是人们说,这个embevecida的动作令人特别愉快。在这些方面可以有无数的琐事好讲。
苏比斯夫人没从乡下回来,她住在离这几十里地的吕内先生府上,这很惨。
你弟弟在他的驻军中也很惨。跟你的想法一样,我认为尽管你们有着相同的血统,但是你们动物精神的相撞将决定不了他的动物精神。我觉得你的周期很好:我不相信我会对此作出反应;但是没关系,你能很清楚地看到我想说的话。我觉得你们对你们兄弟们的成功是那么满意,因此就不再指望自己发迹了,你们退到了幕后,亲爱的。我告诉过你们,这是多么伤我的心,我觉得这是错误的。人们能够过分地怨恨使你们对与自己休戚相关的事这样漫不经心的迷惘吗?那么多人把你们看作至关重要的,而且这儿谁都不如你们俩,而你们却把自己看得无所谓。
再见,我最讨人喜欢的女儿,任何事都无法使我不想你。所有的事情我都讲了,如果你对我也这样有情谊的话,你该比现在更注意自己的健康。我的身体非常好,迪歇纳要我在封斋期间不要停止治疗,直到连一点微恙都没有。他认为每天早上喝亚麻汁,下午喝茶,选择肉类的特定食谱,将能使我彻底治愈。不管怎样,我得到了外出的许可,我将肆无忌惮地利用它。不要为此担心,我最亲爱的孩子,请你相信我。
上帝又剥夺了我跟拉罗什富科先生一起谈你的利益这种消遣方式,你不感到奇怪吗?他以前好象很热心地管过这事。因此如果将来有一天再失去了蓬玻纳先生的话,我觉得我会对你毫无用处,我感到很悲伤。
自从你走了以后我从来没看到过这么多离奇的事。
我知道年轻的埃夫勒主教是老主教的红人,老主教写信给国王,感谢国王给了他这样一个接班人。现在该由格里尼昂一家来为自己家族做一切应做的事。他们对此事并不会像我那么感兴趣。拥抱你周围所有的人。我很想知道你一家老小去哪里了。好好先生完全为你效劳,他因患感冒将停止守四旬斋,我觉得所有的人都在逃避。
我很想亲吻玻利娜和我的外孙,还有格里尼昂小姐们和格里尼昂先生,最后我要吻所有的好伙伴。我看见万斯先生回来了,还看见梅里小姐,她不比平常糟:比正常情况还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