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是啊,我的好女儿哟:
金秋十月才刚刚进入尾声,
诸圣瞻礼节1又迎来了黎明。
如果你不抢先把这个节日的喜讯通知我的话,我一定会把这消息写信告诉你的,这个想法我早已在心里至少盘算过四五遍了。这个月眼看这么一晃就过去了十天,再这么晃两下这个月就结束了,这正是我所盼望的。作为一个女人,她是不肯轻易化掉一个金路易的,因为她深知这钱来之不易,这你是有体会的。这女人的手袋里可能装着上千法郎,但她却不一定有几个金路易,节俭是女人的本性,我们也要以此为榜样才是。尽管这封信我今天还不一定会发出去,我的好女儿,我只不过跟你随便聊聊罢了。
我心爱的小妞,我正在搬家。因为我的仆人比我要能干得多,所以我把他们全部留了下来,这会让我少操不少心的。安息日(犹太人的安息日为星期六)那天一早,六点钟还不到,贝尔纳夫人同她的那些木匠就把我吵醒了,这事儿他们做得好像有点太不人道了。难道这就是她用来作为我们分手的告别仪式么·拉加尔冈在布莱祖瓦的菲尔贝府上,拉代斯卡到了沃城;我却要离开库尔托德搬往别处去1:等我在外面呆够了以后,我还是想搬回来住的。
我的好姑娘,阿凯维尔先生和我有过一次争论:他很想把你同我安排住进同一幢房子里,我想让你住在我的下面,在底层,这幢美丽的房舍上下二层的房间全都一样,这样安排是为了既能让你出入自由,也不会让孩子们总是打扰我,能让我保持相对的清静。阿凯维尔先生的建议正好与我相反,他说上面比下面既明亮得多、又干净得多,他说得当然不错。这里有个共用大厅,我要在大厅里布置一套家具。大厅旁边是条过道,过道尽头便是一间大房间———也就是你的房间。从这个房间出来就可以走到利勒博纳夫人原来住的房间———也就是我住的那个房间。从这个大房间又可通向一个小房间,这是一个你不大熟悉的小间,我把它称做你的“小摇篮”。
我的狡猾的小猫咪,在这间小小的密室内,我同样也放了一套家具,如果你喜欢的话,你也可以在里面睡觉,那里面的最大的家具就是一张大床了,我给那张大床铺上的床单也是够大的。这个小房间是非常漂亮的一间。
如果有谁来看望我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人,都无需经过你的那个大房间,是不会给你带来麻烦或打扰。我愿意向你敞开所有房间,这样便可以在你处境危急时或困难时轻松地摆脱困难。所有房间之间的联系、整幢房舍的结构是非常合理的,特别是你的房间可以直接通到我的房间。另外我还特别为你准备了一个小房间,你可以在那儿安心地喝上两口而不必有什么顾忌,即使喝醉了要吐要呕也无伤大雅,因为没有人看得见你。我还为我自己准备了一个房间,我可以在那儿安排接待我的仆人,工友,甚至债权人。在这小房间的附近还有两个小房间,是准备给我的小孙女们住的,她们也可以不住在里面,随便你准备怎么用;而蒙特戈贝尔和格里尼昂小姐一起住在上面一层。目前上面已住着两位郡主了,我们且把这些房间叫做“郡主房”吧。格里尼昂先生住在大厅的顶头那间,我儿子就住在他下面。除了大厅也置满了家具之外,好好先生所居住的那幢侧翼的房舍也是非常漂亮的。所有这一切都是阿凯维尔大人一手操办的,真是多亏他了。如果你喜欢住底层,只要说一声就行了,我的好姑娘。我们还要装一些很大很明亮的窗玻璃,大厅里也许还要添加一些家具:我们所有这一切的安排都首先取决于你的决定。这幢房子实在是太大了,又有那么多的房间,所以,我儿子也可以住在这里。原本预计可放四辆马车的车库,足足可以放得下五辆四轮大马车。
另外还有一个可放十八匹马的大马厩。我想我们在这儿一定会住得很舒服的。今后你就把你的信寄到下面这个新地址吧:菲叶勃娄路卡尔那瓦莱公馆,就行了。我想你不必把那些挂毯、壁毯、帷幔等物带来了,如果你不愿在这里买新的话,最多带点毛巾、餐巾之类的东西就可以了。花园非常美丽而且又非常干净。我原以为让我住这幢房子也许是个阴谋诡计,因为我看利勒博纳夫妇并不那么爱清爽,他们住的房子可能也干净不到什么地方去的,而实际上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是我搞错了,请就此事在写信给我时谈谈你的看法吧,怎么样·
我刚到这里的第二天,马赛大人就来找我了,我也到那幢房子去看了一回。蓬玻纳夫人和万斯夫人是昨天到这里来的。她们为我们俩感到很高兴。万斯夫人在回答我的问话时特别提到了马赛夫人的脾气有了很大的变化,似乎能够平等、和蔼地善待别人了。正如你所说,比起在埃克斯的时候,他自费在自己的左肩上又多加了一条(行政官员或法官的)垂布。也许就因为这个缘故,也许是怕太显眼了吧,他也不愿再到国民议会去露脸了。
也许正因为他想爬得再快点,我想你一定会觉得很不以为然吧?他在接见洛朗斯地区的行政长官时,他那张刚刚搽过白粉的嘴脸显得非常冷漠,他自以为普鲁旺斯的事他也有权管一样。万斯夫人在场时,他对她的脸色也是非常冷淡的。
我为你打听过了,你们那儿的本堂神甫还是有希望能获得圣灵神甫的称号的。
我完全赞成你为小孩所作的所有打算。如果有谁来看望他的话,那他就不可能不沉醉于喜欢这个小孩的乐趣之中了。如果那时你的反应使你产生什么变化的话,你只能将它渗透到你的感情深处。到现在为止我还从来没有看到过漂亮迷人的小玻莉纳,我为此感到非常遗憾。
吉托先生在这里,他正在全力帮助一位流亡者1,不过说得再准确一点,应该说是他把这位可怜的流亡者置于他的保护之下才对。他因为有事瞒着他妻子而总是显得局促不安、心神不定的样子:原来他妻子一直以为她儿子在埃普瓦斯活得很健康,其实他已死了,他怕他妻子知道实情后会无法承受得住这个巨大的打击的,这就是事情的真相。这里的娘儿们、姊妹们头脑真有点怪,尽管吉托一家做过许多善事,但总脱不了下层工人的那一套模式。
我曾在圣·莫尔时看望过拉法耶特夫人。我对她在失去好心的巴亚尔这件事情上所表现出来的悲痛感到很满意:她感到既不能保持沉默也无法习惯没有他在身边。
她不再光喝牛奶了,她的身体娇弱得出奇。这也正是我为你担心的地方,我的宝贝女儿,因为你一点也不像她那样善于保养自己。我的上帝,我是多么渴望能亲眼看看你的身体情况,而不光是听别人说你的身体怎样怎样,更不能让你随便编个什么谎言来欺骗我!哦!我的上帝,世上骗人的事情实在太多了,首先是用写信的方法来骗人,我真不理解你怎么能这么做啊。当你一下子同时收到我三封信的时候,你好像就显得很不耐烦了,唉!我漂亮的女儿呀,你可知道我每一封信写得都不一样啊,你怎么就不仔细看一下,这三封信是在十二天里陆续写成的呀!
我去看过马勒克莱了。我对听到的有关红衣主教健康状况的消息一点也不满意:如果他老是呆在那个地方不动的话,我可以肯定他的生命也不会很长了,他心烦脑胀、疲劳过度,总有一天他的身体会全面崩溃的。对此我是非常敏感而且又深有体会的。我完全能够理解你对这位年轻的议事司铎(巴亚尔)之死所表现出来的悲痛,我也一点不想再提这件事了。同你所想的一样,我看主要是天意难违,他得不到能够治愈他疾病的其他药物,就只能老是服用他的催吐剂了。如果能治愈他的病痛的话,他是一定会完成他的著作的。我们总以为我们这也能干,那也能干,好像从来也未被什么困难压倒过,更不用说被什么催吐剂搞垮了。这可能是因为我们绝不想干我们所不能干的事吧。我想我们所能做的事情恐怕就是一直争论到约沙法山谷———死人最后接受审判的地方才算结束吧!到了那里也许我们就会看明白一切了。
我完全可以猜想到你们每顿正餐都是不同样的,变化一定是非常丰富多彩的,就像小竹篮里放的东西不断地在变换,那是非常有意思的。就不知道格里尼昂先生是不是也这么想。他在啃他那种祝圣过的面包的时候,是否也需要这些菜肴来佐餐·
在人们的记忆里,这里似乎还从未有过这么好的天气,而且还持续了这么长的时间:人们已经忘记什么时候下过雨了。有个别老人说他们曾经看到过,但没有人相信他们。我的好女儿,在你跟我谈论日课福音书的问题上,请你千万不要有什么顾虑,我满脑子里装的都是它;唉!仁慈的上帝,为什么你不跟我谈谈这些呢?有什么困难吗?和你的朋友们谈论或者讨论此事还该有什么拘束吗?我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如果这也有什么错的话,我倒情愿一生就这么错下去了。
圣·海伦先生对枫丹白露真是情有独钟,他在那儿曾经相当辉煌荣耀过;而他夫人却对穿着打扮入了迷。
她几乎什么穿的戴的都有:钻石呀、珍珠啊;有一天,她甚至还派人到苏比斯夫人那里去借首饰,她一点也不怕别人认出她戴的是别人的首饰,也不担心苏比斯夫人会把这事告诉别人,如果一旦被别人识破了,岂不成了众人的笑柄·难道她不知道这世界上既有朋友,也有小人吗?大美人吕德尔夫人一直呆在普塞,她的美始终是那样的高雅。像去年一样,人们对甘托发生的那件事件仍在用一种奇怪的声音在窃窃私议。
星期二晚摇于利弗里
我的好姑娘,我在这儿躺着,一边监视着库朗热夫人。泰蒂神甫也在这里,善良的科尔比内利先生同他在一起。今天这里的天气真是好极了。好好先生同我所有的下人都还继续留在巴黎为我收拾整理房子。他感冒了,他要把那里的事情全都处理完了才能回来。星期四我再同库朗热夫人一起到巴黎。我可能就睡在她家里,这几天里我一边在等她一边好好休息休息。
我现在同玛丽和路易松在一起,我与库朗热夫人成为现在这样非常亲密牢固的女伴已经有五个星期了。有一天你曾跟我谈到要与她断绝来往之事,她对这事儿好像并不像你那么耿耿于怀,她也没有像你说她那样说过你什么坏话,但她对你仍然还是十分关心的,每隔一段时间总要问起你的情况,应该说她在这方面要比别人做得好得多,也自然得多。我看,在你的所有的朋友当中,没有一个能比她做得更好一些的了。关于这一点,我相信今年冬天你就能体会得到的。不过我希望你最好还是相信事实、服从真理,你待她最好也同过去一样,一如既往,而不要另外搞点什么花样出来。
我的好女儿,我焦急地在等着你,我准备好好地迎接你,仔细地看看你,尽管我对泡温泉浴感到万分开心,这种热切的期盼已经远远胜过我想泡维希的温泉浴了。
我在等候你即将给我写来的一封信,在我还未接到你的来信之前,我还不想结束我的这封信,我星期五再给你的来信回复。
昨天我在蓬玻纳家,对他女儿与莫拉克侯爵的儿子的婚礼,我感到非常开心,他为他的女儿签署了一张财产继承权的文书和一张赠予二十万利弗尔的公证书,并继续供养她吃喝六年的费用,另外还要为他们提供三四个仆人供他们使唤。你瞧,这就是蓬玻纳先生为她女儿出嫁所付出的代价。你不久就会应邀参加他们的婚礼的。
我见到了马赛夫人,他跟我反复申明,他对你的粗暴态度是不对的,向你表示了深深的歉意,并为你说了许许多多的好话。我发觉他还是老样子,好话说尽坏事做绝,一看到这只会咬人的阴险的老狗,气就不打一处来,我相信人心还是善良一点好。
所传甘托发生的消息有误。大美人吕德尔已同她的父母到达凡尔赛。他们全都向你表示了非常友好的感情。
我的好女儿,我的一切都属于你,我真切地感到这已是我一生中任何时候都不变的事实。
请允许我亲吻你的拉加尔德伯爵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