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孩子,请你不要抱怨我什么,我今天不想告诉你什么大事。夏尔鲁瓦一职空缺的消息令成群的年轻人都趋之若鹜,甚至连波子对此也兴趣盎然。我儿子尽管腿部已受重伤,他却一个随从也不带,明天还是要坐着轮椅跑到邮局去呢。所有那些对他说他不宜去那儿的人,结果都对他没有去那儿而感到非常奇怪。大家都感到他该做些什么才行·人们从他身上也学到自己该干些什么了,这倒是值得称赞的一件事。但是你知道那些已经为事而奔走的是些什么人吗?那是莱迪吉埃尔公爵、桔弗尔侯爵、当若、拉伐尔(是的,是拉伐尔)、埃尔邦夫亲王、玛尔桑先生、小维拉尔梭,最后还有泰蒂·冈蒂。噢,我忘了,鲁伏瓦先生星期六也去了。由于到那儿去的每一个人都害怕自己可能迟到而落后,所以这次愚蠢粗鲁的行动搞得几乎使枫丹白露的旅游线路拥塞不堪,甚而因此中断。万斯先生的那些火枪手和其他一些团队官兵们都纷纷投靠夏尔鲁瓦麾下,这样一来,人们不得不相信,加上卢森堡先生的部队,就使得当地的卫戍部队急速地庞大起来了,柑桔王子也从未在那里准备驻扎一支什么部队,搞个什么要塞基地什么的,准备必要时用来增援什么边防力量。这是否让你回忆起一则同样的消息·即我们从哀号不断的朗贝斯克发来的消息,说是要塞基地筑起仅仅六七天,就开始接纳外来人员了。说不定这一次他们会更加理直气壮,只是仅仅满足于将要塞包围起来而已·再往下看,你就会知道了。目前所发生的只是部队的战士在调动。我昨天从利弗里回来,是为了向我的儿子道别,然后为我星期一动身作些准备工作。
现在我必须向你宣告一则死亡消息了,也许这则消息会让你感到突然:这就是可怜的普莱西·盖内戈夫人的死讯。我的好女儿啊,她从未收到过你任何一封短信。
她于上星期病倒了,然后就发烧,接着就是一个接一个的并发症,最后病痛进入了大脑。本来应该给她服用催吐药的,但最终一点也未能用上,大概因为上帝不愿意她这样受苦吧,于是这天夜里,应该是发病后的第七天吧,她便失去知觉,与世长辞了。这则死讯让我感到非常突然并一直刺激到今天早上:它让我思绪万千、不胜感慨,我只有为之痛哭流涕、悲戚不已。她只是我的一位一般的朋友,但这位朋友对我来说却有着极其重要的反射作用,我们的兴趣爱好是差不多的,这正像你所知道的那样,不过我想她的许多其他一些老朋友未必会像我这样对此有着如此大的触动。我曾到她家找过她,但什么人也没有,我想带给她一点圣水,也曾为她的生死作过一番深思,但别人似乎并不怎么在乎,因此我就跑到了拉法耶特夫人家里,在她那里,大家对这不幸的事件倒是谈论得很多。她最后的痛苦简直是数也数不完。
她也曾有过一段短暂的缓和的时候,但彭赛先生,真是太残酷了,竟然一点也不愿意照顾她,却干了许多毫无用处的事情,然后让她死在了巴黎。正是在她处于非常困难、非常痛苦的时候,她却迟迟得不到亲人的应有的照顾,甚至遭到不公正的待遇,她是带着热度回到巴黎她家里的。所以我们完全可以看成是彭赛先生杀死她的,那些医生当然也有份,他们一直没有给她服用催吐药。
但是,我的好女儿,我们是相信天意的,我们会看得到,她的生命将会是永恒的。所有的事物都是环环相扣、节节相联的,所有的生命都会一个接着一个跟着她跑到那地方去的。当然所有这些推理是安慰不了那些深受感动的人的,他们只有在他们之间痛哭,因为他们自己也有许多值得回忆的痛苦经历。“我对自己的命运不可能再会满足的,如此糟糕的命运更加剧了我精神上的痛苦。”
你听到了吗?这就是我想说的。有关这件死讯我们有点铺开来谈了,我觉得你好像也在仔细地听我讲的吧?我也是很认真地对你讲这件事的。我的好女儿,你也该把你所想到的一切写信告诉我,这样才好,你如果认为你同我有什么距离的话,那么你就会有失直正、也有失公正了。
你们在伊利亚德打了一次残酷的硬仗,你对这次战争,对我讲得似乎饶有兴趣。我希望克莱吉依先生的仗打得更漂亮些,虽然他的军队已经改换了旗号,正如你所告诉过我的那样,我记得很清楚。德国人现在是在穆宗那个地方,那里离他们两年前所在的那个地方还远得很。香堡先生去看望了克莱吉依元帅一次,他说他是从卫戍部队里出来到他这儿来听他的吩咐的,反正他在那儿也派不上什么用处,同时他也请示过国王,希望国王允许他以一个老兵的身份在军队效力。克莱吉依元帅十分礼貌地谢绝了他,香堡元帅于是一句话也不说调头就走了。
当你们在城堡里高谈阔论的时候,有人却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你说唐·罗贝尔是捡蟹人!1我的老天爷!
如果你的这种说法被人认可的话,那么也就无所谓什么最后的审判了,那么善与恶的创始者更不会认定谁有何罪了。你怎么能将唐·罗贝尔说成是捡蟹的呢?
在关键时刻你难道也同你的那些妇人们运用起乡下的那套礼仪来了·难道你中断给我写信就是为了老是和她们在一起?这话你跟她们说过没有?如果她再向你灌输这些蠢话,你就会把我遗弃了·何为母亲·谁不急着给他母亲写信·确实,我心爱的好女儿,你用你给我付出的全部挚爱把我姑息坏了,我已不再满足于我在一般家庭中所看到的那一切了。是一种什么样的福气使我被这奇特的行为所吸引?我请求你将这好事继续进行下去,这会让我感到非常愉快的。记得有一次你对我说过你会永远爱我的,这真是太好了,我们就是那天分手的。
我们在利弗里遇见了西米亚纳先生和善良的德埃斯卡尔,他们对那次漫步感到非常满意。你的那位阿尔努也跟他们在一起,他同那位扯起嗓子高叫我们用情不专一的甘特朗迪1早已到了这里。阿尔努长得真漂亮,不过他也太漂亮了,因而他能上凡尔赛去演唱,他希望能得到雷姆斯先生的垂青。他有七百利弗尔在圣夏拜耳。他在巴黎非常得意,况且他尚还年轻。请你好好考虑考虑,如果你真的心仪这么个小伙子的话,那么就很可能会对格里尼昂在他所希望获得的利益上要有所限止:这不成了大笑话了吗?
你就是送他五百埃居,他也未必愿意。请把这个想法从你的脑子里驱逐出去吧!伯爵先生嘛,请你跟我学,如果让我看到某人在我家里装得说话有气无力的样子,或是想干什么好事而装成苦苦哀求的那副可怜样子,我顿时就会产生一种非常强烈的意念,决心从此以后再也不想见到这种人了。对这些人采取一种强硬的态度,并能真正看到他们那种有气无力的狼狈样,难道不也是一种快乐么?
哎呀,我真地自己也在有气无力地嗫嚅不休了,我心爱的宝贝女儿,幸而你不在我身边。我为你的健康而感到高兴,如果你对我就像对你自己一样按照准则办事的话,那么我就不到维希去了。我觉得你的乳清真是一种很棒的药品。今晚刚刚写完给你的回信,又新收到你的来信了,我又要准备给你的新的来信写回信了。
我亲爱的孩子,你4日的来信我已经收到了。这封信的信封做得相当好看,让我们把它保存起来慢慢欣赏吧。
你的文笔就像涓涓细流的小河那样流畅,它使得其他的文笔不值一顾了。这不是我们要怎样评论你的文笔,你是不高兴重读自己写的信的,我们都是在经常反复重读你的来信的,应该说我们的判断力也不会是很差的,我所说的“我们”,是指科尔比内利、男爵和我。我的女儿,我把你来信中的最后几句又重新仔细地读了一遍,不禁令人生厌:“你不会再有什么痛苦了,因为你已不再属我所有了,因为我曾是你精神上、肉体上、家庭中的累赘,我对你来说已经没有丝毫价值了。”瞧,这是什么话!我看了会怎样想·我又怎么看得下去·你这样说真是再坏也没有了,你所说的这些话让我很不愉快,况且是你在出走的时候,跟我这么残忍地说这些话的。况且你还继续用这种语气说话。我还嘲笑过那些人,因为我相信你是属于我的。而眼下,我看出你好像有什么阴谋。我一点也不想回答你那天跟我说的话:“如果我们的生活方式因某种特定的因素而有所改变的话,应该顺其自然,让它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吧!”但没想到这改变竟是如此之快。你瞧,这就是你用你们普罗旺斯的那种狗脾气对我所说的屁话,你企图也想用这种屁话来说明我吗?我星期五会再对你信中余下的内容来作一番批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