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女儿,你真让我感到很好笑,你竟担心我为你写了这么长的信会让我生病。你觉得你让我写得短一些,我就会写短一点了吗?你要知道我是怎样做的吗?
我还是一如既往,当我写开了头,我就不知道写到哪里才能结束,或长或短,一切由着我手中的笔,随兴所至。
我觉得这个习惯真好,我要继续这样写下去。
我请你不要为我的健康那么操心担忧,正像你也不愿我总是为你的健康担忧一样。如果我是自以为是的话,我是不会跑到维希去泡温泉了,你也一样,你也不会坚持喝奶了。而更主要的是,我采取这样的治疗方法会让你免去担忧,而且也不会让我痛苦,就像你喝奶不会让你痛苦一样。我说好要去就一定会去的,而且日子也已经定好了,如果我不去的话,反倒会让我更加痛苦。我希望老天爷这一天别再作弄我了。对于我的绝大部分欲望,我已习惯于让自己不要再那么明确了,我只能说我是在一片模糊混沌中来探索我的未来的。皮浪1怀疑论者式的文体让我十分兴奋,他们的那种不确定论在我看来还是非常谨慎的。至少它可以提醒大家不要轻易让人捉弄。“你到维希去吗?”“可能。”“你会在城防司令部住上一年吗?”“我还一点不知道。”瞧,回答问题就该这么说。
我想今天早上就回利弗里去,因为这件大事总算完成了。我真是如履薄冰,我终于从九千法朗中领到了两千法朗,我顿时感到我很富有了,我感到我可以干些什么了,鬼知道我想干些什么?应该在泰蒂神甫与小维拉梭之间打个赌,赌注四个皮斯托尔。赢了我就用这四个皮斯托尔去看一场我早晚要看的喜剧《幻想家》,我从未看过这出戏。古朗热夫人高雅的举止与恳切的言词逼得我无法懈怠,我只得把本来今天要干的事推迟到星期天早上再说了。我不知道你是否能理解这些弱点?对我来说,我是能够充分理解的,不过应该在与老年人的接近之中,不断地自我纠正过来才是。
当戎已经从巴斯底狱里放出来了,只不过是为了让伯爵夫人1高兴而已,而并非为了法国国王,也不是为了西班牙国王,夫人的不满没有超过二十四小时就消失了。
他们是在法国元帅们的面前调停成功的。这事儿对我来说是很艰苦的,他必须说他一点没有挨过棒打,他还必须忍受尖刻的辱骂。手段如此卑劣,有个男人(这人你以后会认识的)说:如果赌徒们都那么有耐心的话,那他们就应该把他们的剑放在牌上,这就叫把水掺到老祖宗的酒里去。
香堡夫人以二十一万法朗的现金将她的差事卖给了蒙塔涅格,而她将在朗格多克可获利三十万法朗。这真是一桩好买卖。然而这件事办得之所以漂亮,并不在于事情本身而在于它的方式:她感谢国王的恩典,国王对她说,她因一直生病所以怨恨不已,但他觉得她还是非常的美。“陛下,这太多了,八万埃居我就满足了。”
“夫人,是否你们家因为没保险箱,所以不想抬高要价?”
“陛下,我所看重的并非是陛下您所给我的金钱啊!”此时,卢瓦先生在这玩笑声中走了进来,不免又引起了一阵哄堂大笑。香堡夫人至少说了二三句很精彩的话。国王对她说:“我刚才对你说的那些话都是白说了,我要重新评价你刚才的回答了。”孟德斯潘夫人仍然为国王叫好。你瞧,大家在这儿就是这么混的,谁混得好,大家都上来帮衬,弄得人人都不亦乐乎。哦,我的上帝,你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吧?难道我们只是永远默默地耕耘,或是老是拉着魔鬼的尾巴走吗?这里既有哲学味道,又有点宗教色彩在里面。生活里缺少了这些东西,人们真地会去上吊自杀吗?我昨天见到的那位元帅夫人向你作出了非常友好的表示:她说她不再是你一般的同伴了,因为她很想让人把你变成一个属于她的漂亮礼物。
我们谈起枫丹白露时有着无穷的乐趣。枫丹白露对我来说就像是个冒险的地方:我总觉得一点都不必改变它原来的那个情人广场的含义,她没有必要改变老人广场的概念。重睹旧貌常常能使人产生强烈的眷恋之情,如果面貌改变了,此情也就无存了。人们都在竭力地邀请、催促、纠缠着库朗热夫人,让她到枫丹白露去,她以开支紧张为理由来回拒众人,因为如果要去那儿玩的话,需要三四套彩装。但大伙对她说:“到那儿去穿黑的就行了。”“噢!对,就穿黑的。”你完全可以相信,想以开支问题作借口是回拒不了众人的。
克莱奎元帅先生病得不轻。有人对他说,如果他的病好不了的话,只能把军队交给香堡先生指挥了。我的女儿你不是曾经说过痛风患者可以用火或者其他什么灾难来让他跑得像巴斯克人一样快吗?这倒是事实:香堡先生的名字正是可以治愈克莱奎元帅的一剂灵丹妙药。
他不再装病了,我们倒要看看他如何摆脱德国人的重围。
助理主教先生很快就会从他的林产事务中摆脱出来了,因为他要把它全部卖掉。在这桩买卖中受益的似乎是科尔贝先生,他暗自高兴,脸上阳光灿烂,你看他到处在宣扬他所获得的成绩。他昨天跟我一起用了午餐,对我来说科尔贝这个名字比起格里尼昂来要陌生得多。
出于这个原因,我也不再恨这位伯爵先生了。你难道一点也不高兴再看到他那张可憎的脸了吗?如果有人告诉我说他倒真地变得和善一点了呢?你还愿不愿意再看见他·不过我还是请你把爱心多放一点在你那个小女儿身上吧!对她的健康问题,我们的心里一点也不轻松啊。我看到她的时候恐怕也没有那么好的想象力来想象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以前又是怎么回事·如果我看到他还是原来的那个样子,我可真的心要碎的。现在我要跟你介绍的是另一位可爱的小女孩1的事情,她生得实在美丽非凡,活像她妈妈当年一样,真不知道哪还有长得那么相像的呢!如若她果真是格里尼昂家所生的孩子,我可以担保她是肯定放在少妇人家里的,条件是只要答应让她家人随时可以把她领回家去,我们家的姊妹们都是通情达理,很好商量的。2
我的好女儿,这些就是我随心所欲想跟你说的一些事。下星期三我要给你的两封来信写回信;星期五我要聊一聊最近发生的一些事。好好先生很喜欢你,并以你为荣。男爵先生还是那样自得其乐。我一直是腿部酸麻;这你是知道的。我的两个脚后跟总感到使不上劲,有时候我想看我的脚后跟也感到很困难,这还真值得让人同情呢!
维拉尔夫人在给我的信中谈了许许多多关于你的事情,近几天里我会把她的来信寄给你看的。她是在拿你开心呢!厄迪库尔夫人整天以嘲弄别人为乐,她忘了自己该准备临产了;埃尔耶夫郡主非常讨人喜欢;孟德斯潘夫人有一天把自己装饰得浑身珠光宝气的,在这么一位光彩照人的美女周围,人们是招架不住她那闪耀的光辉的。人们从来没有对她产生过如此强烈的爱慕之情,他们只能看在眼里,他们从未见过像她那样重新焕发出爱情青春的女人。拉法耶特夫人总是悄悄地往罗讷河走动;我呢,我的好女儿,我爱你,就像罗讷河从里昂流入大海那样,始终不渝地偏爱你。虽然这有点诗化了,但这的确是真实的。